高夫人並不是個壞人。
    哪怕是向蓉也得承認這一點。
    高祥出事之前，向夫人沒有折騰過她，沒有擺過婆婆的譜磋磨過她。
    高祥出事之後，向夫人也一直都是在打罵高祥，試圖讓高祥改邪歸正。
    所以向蓉也隻對付了高祥，也隻算計了高祥。
    在她看來，這樣就算是扯平了。
    所以當高夫人在她麵前暗示她留在高家，到時候從高家族中挑選一個男丁在膝下養著的時候，她是真的覺得匪夷所思。
    如果她跟高祥是夫妻情深恩愛不移，最後高祥死了的話，那有這樣的想法和提議倒是還能說得過去。
    可她和高祥兩個人鬧到最後一地雞毛，彼此都恨不得互相快點死。
    到了這個地步，在外人看來錯誤又全都是高祥一個人的錯的情況下，高夫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念頭。
    她覺得有點驚恐，捂著自己的心髒一時很難形容清楚心裏的感受。
    高夫人卻歎了聲氣，坐在她身邊，把聲音和姿態都放的最低：“蓉姐兒，我知道我的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強人所難，但是蓉姐兒，你想一想，我跟你父親是不是對你一直都不錯？”
    的確是不錯。
    但是這一點不錯根本不值得拿自己的後半生去換啊。
    她劇烈的心跳和心痛都慢慢的平複，一直等到徹底平靜下來，才抬眼看著高夫人。
    兩人對視，高夫人能看到向蓉眼裏的冷淡。
    她就有些失望，說話也忍不住變得尖銳：“蓉姐兒，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也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想過沒有，你就算是回了向家，也嫁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再說，就算是嫁了，男人其實都那樣。”
    隻不過做事可能沒有高祥那麽絕而已。
    但是有什麽區別嗎？
    向媽媽都忍不住生氣。
    以前還覺得高祥雖然混賬，好歹高老爺和高夫人都還算是會做人。
    現在她卻覺得，上梁不正下梁歪。
    怪不得能養的出高祥那樣的混賬東西，看這個樣子也知道了，高家本身也是吃相難看。
    分明是想趁著向玠他們還沒來，先拿捏住向蓉，好霸占向蓉的嫁妝。
    還要向蓉留在高家幫高祥養過繼的兒子來傳宗接代。
    簡直是可笑。
    向蓉不是不生氣的。
    可她看著高夫人的樣子，最終也隻是扯了扯嘴角，雖然艱難也照樣露出了一絲笑意：“母親，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等我哥哥來了再說？”
    高夫人有些煩躁。
    她想要趁著向玠來之前就把事情定下來，這樣一來，向蓉本人答應了，也好跟向家談條件。
    可向蓉這個意思，分明是打定了主意不能接受的。
    她定定的看了向蓉一會兒：“好，那我不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向蓉點點頭，讓向媽媽送高夫人出去。
    等到向媽媽回來，才又氣又急的說：“姑娘，他們這分明是不懷好意啊！”
    的確是很不懷好意，這一點不必別人提醒，向蓉自己也能看出來。
    她額頭出了一層汗，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累的，接過了帕子擦了擦，才覺得自己修煉的還是不夠到家。
    高家的人就是擺明了要把她拆吞入腹，可她竟然還是會為了這一點覺得生氣。
    真是不值得。
    有什麽好生氣的？
    她深深地吐了口氣，低下頭輕聲說：“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氣也沒用，我怕的是他們不會隻滿足於嘴巴上說一說而已。”
    高祥的事兒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對於向蓉來說，好處就是她現在已經習慣於用最壞的惡意去揣測高家人。
    比如現在，高夫人在試探完之後，她就覺得高夫人第一步是試探，第二步應該就會動真格的了。
    向媽媽也馬上就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麽，見她的臉色很難看，忙替她拍背捏肩：“姑娘，您也先別動怒，高家雖然過分，但是這世上的事也不能是他們高家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不動怒的那是聖人。
    但是向蓉顯然不是聖人，她已經十分努力的克製，但是情緒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你想控製就能控製住的。
    她深呼吸了許久，才一點一點的平靜下來，搖了搖頭看著向媽媽：“不是的，我怕他們會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向媽媽頓時心中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一時被這個猜測給嚇住了。
    她本來想說事情不一定會這麽糟糕。
    但是想一想高祥，竟然說不出來事實上有了高祥的事，高家能做出任何的事了吧？
    她緊張的去看向蓉。
    忽然覺得向家真的是不應當把向蓉嫁的這麽遠。
    但凡是還在京城，現在也不至於這麽孤立無援。
    至少不管出什麽事，都會有太孫妃幫忙呢。
    當初王嬋出事，就是戚元快準狠的把一切隱患都除的幹幹淨淨。
    向蓉忍住心悸，低聲囑咐向媽媽：“現在說那些也沒用了，媽媽，派人盯著正院那邊，若是有什麽動靜，就回來報給我知道。”
    風聲鶴唳的時候，怎麽謹慎都不為過的。
    她著重強調：“不要花銀子，至少我們要平平安安的等到哥哥來了為止。”
    向媽媽一點兒都不敢怠慢，她也知道，一切都要等到向玠來了才能平息，忙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低聲答應下來。
    看著向蓉又忍不住覺得心酸。
    為什麽要把人逼到這個地步呢？
    高家到底想幹什麽？！
    高老爺此時也正在書房問高夫人這個問題：“你想怎麽樣？”
    高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其實也不好受。
    喪子之痛讓她活的像是行屍走肉，每天都不得安穩，連睡覺都無法閉上眼睛，驚醒了以後就整夜沒有辦法再入眠。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不找些事情做，不彌補死去的兒子，她總覺得好像自己就像是要死了。
    所以她控製住胃裏的翻騰，壓低聲音冷淡的說：“不想怎麽做，讓她留下來。”
    高老爺無奈的歎息：“怎麽能留的下來？人家一口就回絕了。”
    是啊，回絕了。
    但是回絕了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