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逃走的女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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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漢界你是知道的吧?
我用眼神問萊伊。
大床中間被我用多餘的枕頭堆起厚厚的一條界限,左邊歸我右邊歸他...就在經理說出“一間房”這幾個字時,我本來還抱著或許是雙床房的想法...
但我顯然是低估了櫻花季酒店的入住率,就算是橫濱這種沒什麽景點的地方,竟然也住滿了人,唯一一間大床房還是一個小時前有人臨時退房才空出來的。
萊伊見我麵色越發黑暗,平淡地說:“我去睡車上。”
我內心陷入掙紮。
別的不說...外麵在下雪啊萊伊先生...
深吸口氣,我給自己洗腦:這位型男又不是什麽窮凶極惡的組織混蛋,人家是根正苗紅的搜查官,人品上來講肯定是沒問題的...
我拉住了萊伊即將離開的衣角。
“不用那麽麻煩。”我清了清嗓子,“住一晚而已,我沒關係。”
型男半晌沒有回應,我盯著他越發靠近的黑色大衣看著,看著...直到又有人把燈關上。
“嗬。”
低笑聲伴隨著萊伊走過我身邊的溫度,我扯下他剛剛又扣到我頭上的冷帽,型男及腰的黑發飛舞空中。
見我還沒跟上,駐足又看向我,那雙如初春碧潭般的綠色眼睛落著不可多得的笑意。
“走了,去房間了。”
...
這就是現在我開始建築楚河漢界的原因。
萊伊饒有興趣的看著我的動作,直到我完全將那堵高牆建立完善,心滿意足的拍著手時——
這家夥忽然靠在我身旁,毫不費力地壓塌了我的高牆!
“萊伊!”
我看著忽然靠近麵前的俊美型男,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嗯。”他裝作沒看到我抓狂表情,單手撐住腦袋,側躺在我身邊,“我在呢。”
“...我才不是為了確認你在不在才叫你。”我咬咬牙,挑一縷落在我手臂的黑發,“你能不能遵守下規矩。”
型男又笑了下,這次是實打實覺得我的話格外好笑。
“規矩?又是一個不會從你嘴中說出的詞。”萊伊不為所動,依舊躺在我身邊,熟悉的香煙味縈繞周圍,“這次任務,你真的在緊張?”
我躲開他探究的視線。
若被搜查官那雙幽靜的綠色眼眸長久注視,我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守秘密。
“我搞砸的事情,讓我一個人處理就可以了。”我沒直接回答,而是轉向另一個話題,“不需要你跟著一起來的。”
萊伊任由我挑起他的黑發。
“剛剛我問你的問題,你想出答案了嗎?”
“嗯?”我疑惑片刻,隨即反應到他說的是什麽。
-殺了宮野明美,你真的不會難過?
“不,我不會難過。”
“難過不是嘴巴決定的。”直到我將他瀑布般的黑發全部握在手中,他又抬頭看向我,房間燈光有些昏暗,他鋒利的麵龐此時顯得有些柔和,“而是你的心。”
“所以,如果你有任何會傷心難過的顧慮,可以直接告訴我。”他歪了歪頭,發絲落下幾縷,在潔白的床上,“我可以幫你結束這個任務。”
“畢竟,我是你加入組織後的第一個搭檔...這點小忙,我還是可以幫你的。”
萊伊眯起眼笑了下,像隻拿捏主人心思的大貓。
“那你,不會傷心嗎?”我試探著問。
“我有什麽好傷心的。”他答得理所當然,音調都沒改變。
我深吸口氣,對於他的話,我尚且不好判斷真假,但任務的主動權不能交出,無論萊伊究竟抱著什麽心思。
“那我也不會傷心。”我微微彎下腰,主動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身上相同的香煙味道交纏,萊伊沒有躲開一點,“都在組織裏了,還有什麽傷不傷心可言。”
“隻是任務對象而已,沒什麽好稀奇,也沒什麽可要你幫忙的。”
萊伊靜靜看著我,黑潭將我包裹,淺笑一下,抬手彈下我的腦袋。
“你能這麽想是最好。”說著,他站起身,還順手幫我把楚河漢界重建起來,“就算是傷心,也要將你的情緒完全藏起來。”
“不暴露你的心,才能在組織裏活下去。”
話音落,萊伊脫下大衣,隨意坐在了單人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
“你...”
“我睡沙發上。”
“我...”
“睡吧,天亮了我叫你。”
說完,他視線轉向窗外。
雪夜中燈光明滅,橘黃色的燈球在氤氳中散開。房中沉寂一刻,最後一盞燈才熄滅,雪水流淌的玻璃上完全倒映出他的臉。
他從玻璃的倒影中又向床上看了眼,隨即再也不分給那邊任何視線。
夜幕緩慢。
...
...
我是一分鍾也沒睡著。
手心還在冒汗。
不知道他睡沒睡,我連翻身都不敢。
啊?為什麽不敢,他不是萊伊嗎?根正苗紅的搜查官?
我咬了咬下嘴唇,欲哭無淚捶胸頓足恨不得嚎啕痛哭...
這家夥,這家夥...!
他散著頭發時候我沒注意,剛剛假裝撩起來才發現...他大衣口袋裏麵,竟然藏了三顆狙擊槍子彈...!
這家夥是認真的想幫我處理掉宮野明美啊!他把槍藏哪了!?
我偷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四點。
被子上還有他身上的香煙味道,說來奇怪,明明我們抽的是同種煙,但我卻總感覺留在我們身上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味道...
他的更凜冽,像在黑夜獨自落下的雪。
呼——長呼口氣,你們年上男做事都這麽不講道理。
趁著夜色沉沉,我悄悄轉身,看向在單人沙發上的型男。
單人沙發對他而言過於小巧,近乎一米九的男人睡在上麵,有些別扭,卻莫名讓人感覺,好像看到了一隻綣縮的巨型黑貓。
萊伊呼吸很淺,大概是狙擊手的職業素養,胸口起伏都格外平穩。
我故意又翻了個身,他沒有反應,似乎真的入睡。
布料摩擦的聲音在寂靜深夜格外響亮,我穿上大衣,躡手躡腳的走出了臥室...
如果他真的想處理掉宮野明美,我完全沒能力阻止,更何況萊伊真的帶了狙擊槍...而我隻帶了把手槍...
如果能找到槍在哪裏,拆掉它...
我咬了咬牙,車鑰匙在萊伊身上,冒險去搜他身的風險太大,如果給人摸醒了我怎麽解釋?啊哈哈,萊伊,我看上你很久了,不如...
打住打住。
我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向門外走去。現在隻有我先找到宮野明美才行。
房門悄然關閉。
一顆水滴沿著綻放燈花的玻璃流淌,落下,消失在窗沿下,直到下一片雪花又落下,融化,消失...
黑寂中,靠在沙發上的男人赫然睜開了眼睛。
#
酒店的摩托真的很慢。
本人在雪夜駕駛半小時後的感想如上。
夜班經理見到我鬼鬼祟祟跑來大堂的時候,臉上一瞬閃過“果然如此那個男人絕對是很可怕的家夥”的表情,隨即對我要借一輛摩托車走的請求答應的很是果斷。
“那個,請問需不需要我幫您報警?”
我急忙擺擺手,對他似乎誤會了萊伊這件事沒有放在心上,但才走出幾步,我掂量著摩托車鑰匙,轉過身...
並努力做出一副憂傷表情,眼中淚水懸而未落。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假裝隱忍又遲疑,最後在經理似乎鼓勵的眼神中說出了請求:“那個男人退房的時候,可不可以麻煩您幫我多少拖延一下他?”
“我想,再走的遠一些。”
夜班經理答應的斬釘截鐵,似乎自己已經進入到刑事劇裏麵。而我也如此大義凜然的在他的視線中走進黑夜,走入雪地,走到來時駕駛的那輛車旁...
手起刀落。
紮破了車胎。
#
築波。
定位器在車上,我隻記下了當時定位的位置,過了一夜,不確定宮野明美有沒有繼續前行...
打開定位酒店房間的門,裏麵還沒收拾,但整潔的很,被子都沒有使用痕跡,似乎前一晚根本沒有人住在這裏。
酒店前台說,住在這裏的這位客人退房退的很早,雪還沒停,她就離開了。
腳步踩在薄薄的一層雪上,還是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我丟掉了宮野明美的蹤跡。
街上店鋪都還沒開門,時間太早,太陽都還藏匿在霧中。
歎口氣,我揉了揉眉心,煩躁的拿出煙來。
已經早晨,萊伊應該也已經行動,但他沒了車子,出來的又比我晚上不少,就算有定位,也不一定會趕在我前麵找到宮野明美。
不過前提是,我需要知道她的位置。
...
到了上班時間,有人打著哈欠從房中走出,時間還早,不用擔心遲到,慢悠悠的踱步到車旁,正準備一如往常的開車去上這個破班...
“!你,你哪位?!”
車邊佇立一個黑臉羅刹般的女人,一頭莫名其妙的紅發上落了一層雪,周遭纏繞一股難以忽視的怨氣,身旁垃圾桶上的滅煙處落滿了大大小小的煙頭,以及一個被用完的火柴盒。
“你車上的車載記錄儀。”她開口,聲音低沉,像是用鋸子鋸開陳年冰塊,
“借我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