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很安靜隻有樹葉響動的聲音，金黃色的銀杏樹葉隨著風落在地上。
    陸煙盯著那燭香燃燼，風一吹，臉上冷冰冰的，她摸著自己的臉，盯著指尖上的水漬，煙霧刺眼，是她哭了。
    人死了，一具屍，一把灰，一捧土，人這一輩子就過了，從此陰陽相隔，能見的隻有夢裏。
    小的時候，媽媽大概知道她恨她，所以一直不敢入她的夢。
    她那個時候的確挺恨她的，連清明節都不想來墓園見她。
    從她死後，她再也不過平安夜不過聖誕節，她厭惡每一個冬天，討厭下雪，討厭穿紅裙子。
    家裏人都欺負她，罵她是小三的女兒，學校裏也有人追著她罵，說她跟她媽一樣賤，喜歡到處勾引男生。
    身邊的男性也總會用惡心的眼神打量她。
    在無法自立的時候，她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日子，爸爸對她不管不顧，同父異母的姐姐和哥哥對她冷眼旁觀，時不時還要羞辱一下她。
    家裏的傭人看她沒人管，背地裏說她是個野孩子，經常餓著她不給她做飯，五六歲的時候，她連垃圾桶都翻過。
    別人六歲就上學，她到了七歲才上，去了學校後才發現，壞人很多，但也不全是壞人，就比如老師對她很好，看她衣服小了，帶她去買衣服，中午帶著她一起吃飯，給她買麵包讓她晚上吃。
    再苦的日子都會挺過去，隻要不死就永遠都有明天。
    後來，她知道了陸家的秘密，知道了她是媽媽受到了怎樣的屈辱和傷害，也知道了她為什麽會選擇自殺。
    她恨陸家每一個人，尤其是她名義上的父親，不，那不能叫父親，他是強奸犯。
    陸煙摸著墓碑上的照片“如果你還活著，我會帶你殺死他們，看到他們生不如死，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媽，你現在會不會有點後悔呢？後悔自己死的那麽早，沒看到他們遭報應？”
    “再等等吧，陸家馬上就要倒台換人了，很快我讓陸宇去你麵前道歉。”
    陸煙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然後一隻手提起裙擺“媽媽，這些年我依舊很喜歡紅裙子，紅裙子沒有錯，錯的是那些人。”但她依舊不喜歡寒冷的雪天，就像她永遠都忘不掉平安夜那晚媽媽躺在冷水中死去。
    四歲那年她在這裏遇到了莊言的奶奶，是她把她送去了警察局。
    那些年不是沒找過，但時間太長記憶早已模糊，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
    唯一記得的就是老奶奶提過的小孫兒，說他脖子上有顆明顯的紅痣。
    後來，她無意間在莊言後頸上看到了那顆紅痣，然後查了一下他的親人，最後查到了他奶奶，記憶才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當然，她喜歡莊言的原因也不是這個……還有更密切的關係。
    “媽媽，我會帶他來見你的，他特別的好，是我最喜歡的人。”
    帶來的元寶紙錢全部燒光，直到成灰燼了，陸煙才收拾離開，她踩著金黃色的樹葉，走了幾步後回頭，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媽媽衝她笑，似乎是在對她說“煙煙，你一定要幸福。”
    ……
    莊言有五年沒見薑阿姨了，如果算上上輩子那就是三十多年，記憶已經模糊。
    當年薑寧做演員後，薑阿姨就搬家了，她住不慣大城市，就往縣城附近移，小吃店早就沒開了，她身體不好沒那麽多體力，再一個薑寧能賺錢可以帶她過好日子。
    說是40分鍾路程，實際開了一個多小時，好在陸煙給他塞了巧克力。
    到了地方，看這巷子熟悉感撲麵而來。
    薑寧帶著口罩，穿著一件白裙子站在路邊上對他招手，這一路過來，少有看到年輕人，大爺遛鳥，大媽遛狗，碰上後就在路邊上聊天，小廣場上還有做早操的，以及買菜路過的，這環境跟以前住的地方很像。
    莊言把車停下，提著禮品下車。
    “你吃早飯了嗎？”
    “還沒，不是說薑阿姨做好了早餐等我嗎？所以我趕著過來吃她做的早餐，說起來，我都好久沒吃她做的東西了。”當年為了給薑寧更好的生活，薑阿姨不僅要擺夜攤，還要做早餐。
    她烙的餅，炸的油條，熬的粥都特別好吃，莊言最喜歡吃的就是皮蛋瘦肉粥，還有她做的煎餃。
    薑寧看著莊言臉上懷念的表情，心裏一暖“我媽從昨天就開始準備了，知道你要來，就包了很多餃子，今早起來熬了皮蛋瘦肉粥，還殺了雞，準備中午燉雞湯，她還記得你喜歡吃的菜，昨天買了很多回來。”
    看著莊言手裏提著好幾件禮品袋，薑寧問道“這些都是給我媽買的嗎？”
    “嗯，這不中秋節了嗎？我買了月餅，還有一些營養品，這會兒正是吃蟹的時候，我買了幾隻大閘蟹，中午可以蒸了吃。”
    “我也提兩樣吧。”
    “不重。”
    薑寧要從莊言手裏硬搶，就幹脆給了她兩個最輕的。
    到了薑家，這四合院是真好，裏麵種了各種菜，還養了兩隻雞一隻鴨。
    “本來是三隻雞的，今早我媽殺了一隻。”薑寧對莊言說，然後對裏麵喊，“媽，莊言來了。”
    “小言來了？快讓他進來。”人沒看到聲音先出來了。
    莊言進了屋，看著迎麵而來的薑阿姨，四十多歲的女人，和記憶中重疊，精神狀態看著還挺好，就是人太瘦了，之前莊言聽薑寧說她媽媽生病住院了。
    記憶裏薑阿姨身體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他和薑寧讀高中的時候。
    “薑阿姨，中秋節快樂。”
    “好久沒見了，現在長這麽高這麽俊了。”薑阿姨溫柔的打量著莊言，“來就來，帶什麽禮，家裏什麽都有，不缺吃不缺用，你來這裏，就是回了家，不用這麽客氣，快進來吃早飯，我早就做好了，是你愛吃的皮蛋瘦肉粥，現在已經不燙了，就等你來吃。”
    因為是從小就認識的阿姨，哪怕過去這麽多年，莊言也不覺得有疏離感，加上對方態度熱情，來到這裏就跟回到了奶奶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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