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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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雷家新開的球場在郊區,據說是京郊最好的一塊草坪,需要會員邀請才能進入,會籍費一百多萬,每年另收兩萬的管理費。
    今天試營業,來的都是與雷家相熟的客人,不需要線上預定。
    他們提前半小時抵達,低矮的複古白石牆外一組燙金英文,刻的是球場的名字。
    魏晉豐問:“謙明兒下午總起得來吧?”
    “誰知道呢!雷謙明昨天胡鬧到兩點。”莊新華把輪胎打直,解了安全帶,“反正有他姐坐鎮,要他有什麽用!”
    服務生引他們進去,球童說可以先到旁邊練習切杆推杆,並告知了今日的風速以及果嶺速度。
    且惠打高爾夫不來事的,她不怎麽會,隻練過一些最基本的動作,生疏得很。
    人陸陸續續到了,卻遲遲不見誰開局,都在看莊新華。
    他戴著白手套,拿的是球童給他選的七號鐵,教練站在一旁糾正他的姿勢。
    且惠站在人群外圍,她問幼圓,“他什麽時候練過高爾夫呀?”
    “我反正從來沒看他打過,”幼圓哼了一聲,接過服務生遞來的果汁,“這把是奔著出洋相去的。”
    “......”
    教練往上抬高他的胳膊,一步一步慢慢地指導他,“引杆立腕,中心保持穩定,杆身不要超過平行線,好,現在腳向下蹬地,圍繞左側膝關節旋轉,來,揮杆擊球。”
    莊新華一米八五的身高,再配上肩寬腰窄的比例,動作無疑是好看的。
    隻不過,他自信滿滿揮杆的瞬間,小白球紋絲未動,地皮倒是被鏟掉一大塊。
    那一瞬間飛揚起的草皮土屑,讓他身邊沒來得及躲的人,都條件反射地背過身體去。
    魏晉豐站得離當事人最近。
    他吐了吐嘴裏的沫子,“tui!我說莊公子,就您這技術放在我們老家,一天下來高低能鋤個三畝地。”
    隨後就是一陣尖銳又持久的笑聲。
    幼圓最誇張,一口果汁噴在了魏晉豐背上,笑得前仰後合。
    就連且惠都背過身去,肩膀頭子一抽一抽的,實在難忍。
    莊新華自個兒也呸了兩下,“小時候我舅總要帶我來打球,我老大不樂意。他要說這玩意兒能裝逼,我他媽不早就學會了嗎!”
    強打著精神來自己球場招呼客人的雷謙明打了個哈。
    他靠在且惠身邊,手搭在她的肩上,指著前邊說:“咱們莊兒啊,這一波也是向上流運動逼近了,但就是有一種......”
    球場上陽光刺眼,且惠穿著緊身球服,蜂腰細腿。
    她抱著臂,眯了眯眼睛,“有一種拆遷款剛到賬,還沒完全適應的感覺。”
    雷謙明笑得直拍大腿,後麵也傳來噗嗤一聲。
    且惠回頭,見是沈棠因舉了杯番石榴汁站著,朝她微笑了下。
    沈棠因也點頭致意,她說:“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還這麽會說嘴。”
    且惠有些羞赧地解釋,“對別人自然是不會,莊新華太熟了嘛,我們經常互開玩笑。”
    “棠兒,那是你不了解且惠。”雷謙明在一邊幫腔道,“小時候她住在我家隔壁,我最清楚了,她一直就是溫柔又活潑的。”
    沈棠因曆來不與人爭的。
    她應和說:“是,將來要當律師的人嘛,口條好、能說會道是基本的。”
    且惠把頭轉向遠處,入眼是延綿不盡的春山,風也輕輕柔柔。她心中洶湧著從不外露的情緒。
    人人稱道的溫柔底色裏,她或許曾有過更亮眼的活潑,但日複一日的壓抑與沉重中,那些個性自發地躲進盒子裏,偶爾才肯出來透透氣。
    在風塵仆仆趕路的途中,活潑是最無用武之地的。
    沈棠因麵露愧色,為自己也落入了這樣世俗的眼孔裏,認為鍾且惠沒什麽值得來往的必要。
    但實際上的情況卻是,雖然且惠落魄了,但仍是個風趣可愛的姑娘。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一定非得為名為利,也可以為點別的什麽。
    “都沒人打球嗎?謙明也不上啊!”
    一道磁性的男聲從斜後方攪進來。
    眾人轉過頭,見唐納言笑著走過來了,旁邊是一身休閑的沈宗良。
    且惠的目光與他短暫相接,沈宗良紳士地點了個頭,她也禮貌笑了下。
    不知道他昨晚忙到幾點,但是看起來仍神清氣爽,或許是習慣了藏好疲態。
    他們身後,還跟著楊雨濛和莊齊,應該是一起到的。
    她們一來就拉走了沈棠因,坐在藍白相間的遮陽傘下,三個人講小話。
    雷謙明鬆開且惠,抱歉地說:“我去陪一下棠因她小叔叔。”
    今天他是主角,這是理所應當的事。且惠笑著點頭:“嗯,快去吧。”
    雷謙明走後,她就站在那兒,幼圓衝她喊了句:“你自己喝點東西呀,我練會兒球。”
    知道她不愛這些,剛才就請過了,就也不再勉強且惠。
    且惠也點頭,說:“好,不用管我。”
    就這麽枯坐了半個小時,仿佛置身一場與己無關的集會,身邊都是熱鬧的談笑,且惠卻擠不進任何一小段裏。
    好在她是慣於自處的。耳機一戴,手肘撐在桌麵上,將下巴一托,盲聽起了雅思。
    她托腮望著遠處樹林,也不做題,隻是漫無目的地去聽,純粹為了培養語感。
    沒多久,視線被一身白衫遮住,且惠抬頭,對上兩道墨黑的濃眉。
    她摘下耳機,仰著脖子叫了一句:“沈總。”
    沈宗良徑自坐在她對麵,他摘下手套扔在了桌上,“怎麽不去玩會兒?”
    且惠笑笑,“還是不了,我沒什麽運動細胞,坐著看看風景蠻好。”
    “到處都亂糟糟的,能有什麽風景?”沈宗良環視一圈,指了指遠處說:“你真想看,不如到那邊去走走。”
    她一個人坐久了也腰痛,反正幼圓還這麽快回去。且惠點頭,“好啊。”
    隨後,她把藍牙耳機放進電池倉,扭過身子塞回了小背包裏。
    剛才架著腿坐久了腿麻,又怕沈宗良等得太久,起身時有點趕,且惠沒防備地絆了一跤。
    還是沈宗良扶住她,說了句小心。
    且惠纖白的手腕握在他的掌心,熱度一簇簇地浸染到她皮膚上,溫泉一樣淌過去。
    她站直了,急急忙忙掙脫開,紅著臉小聲道謝。
    沈宗良仍舊淡淡的,他說:“走吧。”
    他們走了很遠,遠到紛擾的人群變成七零八落的小黑點,漸漸看不見了。
    且惠站在一株榕樹下,舉目眺去,眼前是起伏綿延的綠意,深深淺淺地縱橫,偌大的草坪宛如一張被精心養護的地毯,遠處錯落著與雲彩相接的高大樹冠。
    她在風裏眯了眯眼,說:“這裏和那邊是不同了,真好看。”
    湖邊旁出的樹枝垂落到地麵,被花匠修剪成能坐人的形狀。
    沈宗良撣了撣上頭的枯屑,坐了上去。
    他笑,拿出一支煙夾在指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哪裏,小叔叔怎麽會騙我們小孩子。”
    且惠定了定神,大起膽子坐到他旁邊,扭過頭望進他的眼底。
    沈宗良有一雙優柔的眼睛,像倒映著霧靄的晨露,和他冷淡的麵容相去甚遠。
    見他不說話,且惠匆忙撤回目光,晃了晃腳尖,“對不起,我剛才叫快了。”
    “無妨。”沈宗良揚了揚手裏的煙,說:“隨你高興。”
    他語氣很溫和,眉間卻壓著隱約的疲倦和煩躁。
    且惠又想起昨晚未竟的擔心。她問:“你昨天很晚回來?”
    “沒回。”沈宗良的手搭在膝蓋上,說:“寫材料到三點,在辦公室將就了一夜。”
    她咦了一聲,“材料不都是秘書寫的嗎?怎麽還要你親自動筆啊。”
    沈宗良慢條斯理地說:“是份急件,上麵催得很緊,與其秘書寫完我再去改,不如自己寫。白耽誤時間不說,還多一個人辛苦。再者,不管誰來寫,都不是我那個意思。”
    其實他隻要說一句,我習慣了親力親為,就可以帶過這個話題。
    可他看著且惠,解釋地非常詳細,甚至用上了再者。
    沈宗良本來話少,昨晚工作了一夜,還要來應酬雷家的球場開業,攏共沒睡到四小時,實在是累極了。
    但麵對小姑娘稚氣的問詢,總是不忍心三兩句打發她。
    可見談話這麽瑣碎的事,也是需要講一點機緣的,很玄妙。
    且惠說:“沈總這麽地體恤下屬,是一位好領導。”
    沈宗良勾了下唇,聲音寡淡,“這下你又知道了?”
    霍霍的風從身後吹來,長馬尾掃在且惠臉上,她手忙腳亂地去抓住,用力嗯了一下。
    他手指動了動,忽然很想伸手幫一下她,但終究沒有這麽做。
    沈宗良轉頭看向前方,問:“今天沒去賺生活費?倒肯花時間來消遣。”
    且惠雙手撐著樹幹,她自嘲地說:“上午去過了。當完了小鍾老師,也來當當鍾小姐。”
    風太大,她索性把皮筋扯下來,散開頭發,信手編了個油鬆大辮。
    他笑了笑,“敢情鍾小姐就喜歡自己坐著?誰也不搭理。”
    “這你可冤枉我了。本來謙明和我說話呢,你一來,他就立刻去應接你了。”
    且惠偏過脖頸,往他那邊看了眼,無奈地聳肩:“誰讓你是沈總呢。”
    她聲音很軟,搖著手中的綠榕葉,像某種嬌嗔的指控。
    沈宗良從善如流地點頭,“嗯,那的確是我來得不好。”
    且惠吸口氣,撥了一下鬢邊垂著的劉海兒。
    她說笑完,有些落寞地低頭,“沒有,跟你開玩笑。其實是沒人理我。”
    不必她來說,方才沈宗良也看得夠清楚了。
    她像是這場聚會裏的一樣擺設,就隻管美麗精致地坐在那裏,不派任何社交用場。
    而鍾且惠呢,盡管無人問津地獨處,臉上仍然恬淡自得,唇角甚至抿著一彎笑。
    那副清微淡遠的模樣,仿佛是在說,你們自去交際你們的,她犯不著湊興。
    沈宗良看向她,眼神洞悉了一切,“可你戴著耳機,也沒有理人的意思。”
    且惠自顧自地低頭,她細聲,“你別笑話,這是我最後一點自尊。”
    她已經在盡量少地參加這些聚會了。
    鍾且惠仰頭望天,九月末的陽光從樹葉間篩下來,斑駁一片。
    “沒事,”身邊沉默的人忽然出聲,“這不算什麽。”
    她沒明白,“什麽不算什麽?”
    沈宗良一副世事看淡的口吻,說:“等再過幾年你就會發現,比這難堪的事還有很多。”
    這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再配上一貫低沉的嗓音,有種平靜的瘋感。
    且惠幾乎要氣笑了,嗬的一聲,“還以為您會安慰我。”
    沈宗良掀起眼皮看她,“在你聽說過的我的事裏,就沒人告訴你,我從來不會安慰人的嗎?”
    她看著他的眼睛,很真誠地搖了個頭,“沒有啊,幼圓沒說。”
    沈宗良拖著腔“哦”了一聲,“原來是馮家丫頭在編排我呢?”
    且惠騰地一下站起來,轉了個身,揪著辮子瞪了他一眼。
    她有點生氣,“你、你怎麽故意套我的話呀?”
    沈宗良無辜地攤了一下手,“難道,不是你自己出賣了發小嗎?”
    且惠結巴了一陣,自知理虧,虧在背後議論人,還嘴快。
    她真怕沈宗良會怪馮幼圓多事,想了想,還是服軟地往他那邊挪了兩步。
    沈宗良也不看她,仍安安穩穩地坐著,視線落在遠處的草地上。
    她高高在上站人麵前,根本不是道歉的樣子。
    且惠想了想,並攏裙子蹲了下去,她說:“沈總?”
    仿佛無事般,沈宗良心無旁騖地掃她一眼,“什麽事?”
    她很禮貌地征求他意見,“剛才的話,你能不能當作沒聽到,不要去責罵幼圓好麽?”
    但好像禮貌過頭了,且惠笑得有點臉僵。
    她還怕沈宗良不同意,一隻手不自覺覆在他膝蓋上,看過來的眼神也格外明亮。
    緩和下來的微風裏,沈宗良的眼皮忽然跳了下,彌補了那一瞬心跳的空白。
    那是種什麽感覺?
    後來的某一個午夜,他隻身站在空蕩蕩的露台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到那時,沈宗良才半夢半醒地悟出來。
    大概就像是一座長年封閉的山穀,忽然被撬出了一道裂縫,四麵八方的風無休止地刮進來,再也沒有寧日。
    “別傻了。”沈宗良靜了很久,才開口說:“我沒那麽愛動氣。”
    且惠放心地笑了又笑,奉承他說:“那是那是,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
    他不耐煩地打斷,“行了俗語辭典,回去吧。”
    “哦。”
    且惠跟在後麵,懊悔地拍了拍自己腦門。
    她一高興又忘了,沈宗良不喜歡人家溜須拍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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