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二章 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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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一片漆黑,見不得任何景物。
    隻覺得渾身痛癢難當,卻動彈不得。
    怕不是已經下了地府入了地獄?
    陸吾如是想到,卻不禁有了一絲自嘲。
    僅是如此,就入了地府,怕正是應了書中那句“出師未捷身先死。”
    還未曾走出這小鎮,一見外界的光景,怎可就這般死去?
    況且,一身鑽心的痛,是那般的真實,這也不該是身死後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
    陸吾能聽到耳畔傳來的淅淅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說話。
    對了,還有少女的抽泣聲。
    似乎是柳雲璃。
    陸吾想要伸手去拍拍柳雲璃的肩膀,卻怎的也抬不起手臂。
    一旁似乎傳來青年的聲音,在安慰柳雲璃,聽起來溫文謙和。
    該是柳舒夜了。
    還傳來些許雜亂的步伐,似乎是在房間內進進出出。
    應是下人。
    此刻的他,似乎隻剩下了聽覺,僅憑聽覺來觀察周遭的動靜。
    吱呀——
    門樞傳來聲音,在此刻,陸吾竟覺得略顯刺耳。
    該找機會換一換門樞了。
    陸吾如是想到。
    身側一陣嘈雜,也聽不清他們都在說些什麽。
    有人以雙指輕輕搭在他的寸口,該是來了大夫。
    突然,一股難以言喻的困倦驟然襲來,陸吾的意識漸漸模糊,就此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突然傳來了聲聲鶯啼,有些許光亮透過茫茫的黑暗,刺了過來。
    陸吾緩緩睜開了雙眸。
    熟悉的擺設,熟悉的氣味。
    正是在他的臥房。
    身側,有一人趴在他的床前沉沉睡去。
    陸吾微微側了側身子。
    那人似乎是感覺到了動靜,茫然地抬起了頭,看到陸吾清澈明亮的雙眸,那人渾濁的眸子裏驟然掠過一絲欣喜。
    “陸吾!”老人身子微微顫抖,一把緊緊抱住了陸吾的身軀。
    陸吾眼底浸透溫柔,鼻頭一酸,手掌在老人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爺爺,沒事了。”
    許久,周福才直起身子,看著陸吾的眼神中充滿欣慰,但同時有著絲絲責怪之意。
    “盡是些胡鬧!甚至還帶著雲璃小姐偷跑了出去!”老人似乎是恢複了往日裏的嚴厲。
    陸吾縮了縮腦袋,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在自安居的日子。
    瞧見陸吾此番模樣,老人突然笑了笑,臉上的皺紋盡皆舒展開來。
    “果真,你還是長大了,我沒能力再護著你了。”老人的聲音中透露出些許無力。
    陸吾微笑著搖了搖頭,緊緊握住老人的手:“爺爺,以後,就換我來護你!”
    老人愣了愣,剛欲說些什麽,卻又想起前些日子那場鬧劇,心裏瞬時覺得一片暖意,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吱呀——
    身後的木門緩緩被人推開,人還未至,就傳來少女慵懶的聲音——
    “周爺爺,陸吾好些了麽?”
    柳雲璃揉著睡意惺忪的雙眼,打著哈欠走了進來。
    此刻的柳雲璃,一身翠綠衣裙,又恢複了往日裏的靈動俏皮。
    “雲璃小姐。”陸吾靠在床頭,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柳雲璃呆呆的停下腳步,惺忪的雙眼中瞬間睡意全無,透露出驚喜的光輝。
    “陸吾!”柳雲璃歡呼一聲,飛奔到床邊,眸中異彩連連。
    “小姐。”周福起身,行了一禮,看了看床上的陸吾,並未多說,請了聲辭,隻道是府裏還有諸多事務等著自己去處理,就轉身離開了。
    目送著老人離開,陸吾這才回過頭,看著歡呼雀躍的柳雲璃,微微笑了笑:“我睡了多久了?”
    聞言,柳雲璃瞥了瞥眉,一副潸然淚下的表情:“你從回來就一直昏睡不醒,這都六天了,快急死我了。”
    看著少女一副淒慘模樣,陸吾沒來由的心頭一疼,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我這不是好好地嘛。”
    少女噘著嘴,一副委屈模樣。
    “陸吾,醒來了?”淡淡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陸吾向著門口望去,柳舒夜一襲布衣,手中握著一本書卷,目光恬靜的看著自己。
    “大公子。”陸吾想要起身行禮,卻突然感受到右手傳來的鑽心的疼痛,頓時疼的嘶啞咧嘴。
    柳舒夜輕輕笑了笑,搖了搖頭:“此後你無需向我行禮。”
    陸吾聞言,錯愕了一瞬,臉色上透出濃濃的歉意:“是我不對,不該帶著雲璃小姐偷溜出去。”
    柳舒夜擺了擺手:“此事我已向家族表明,是小璃兒自己要溜出去,隻不過是帶上了你而已。”
    陸吾驚訝的愣了愣,回頭看了看柳雲璃,後者輕輕點了點頭,低著頭委屈道:“大伯把我一頓訓斥,叫我邁上山巔之前不許出門。”
    陸吾不禁莞爾。
    柳舒夜看著柳雲璃,嘴角笑意不減:“這次的事卻也是好事,你向來憊懶,不愛修行,這也督促了你好好修行,早日邁上山巔。”
    柳雲璃昂著腦袋,看著自己的兄長:“哼,你就不怕我邁上山巔,就會被我追著打?哥哥你莫要忘了,我可是在戰鬥中就瞬息破境,還一路到達了泥胎九煉圓滿,現在距離山巔就一步之遙!”
    陸吾聞言,心情複雜。
    柳舒夜朗聲笑了笑:“我等著小璃兒超過我的那天。”
    柳雲璃衝著柳舒夜皺了皺鼻子,比了個鬼臉,看得一邊的陸吾心生暖意。
    這種兄妹之情,是陸吾向來奢望,卻不敢企及的。
    “陸吾,”柳舒夜突然開口,“王氏家族的四公子王誌安下午回過來看望你,你且好好收拾一番。”
    “王誌安?王氏家族四公子?”陸吾麵露驚容,“他為什麽會過來?我認識他嗎?”
    一旁的柳雲璃雙眼間笑意流轉:“那時你卻是暈倒了過去,王誌安,正是那日被那範氏子弟自二樓扔下來的那少年。”
    聞言,陸吾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王氏家族可是這小鎮上實力最強的存在,也是名義上的管理者,那範辛陽是吃了熊心豹膽,敢把那王氏家族的四公子直接扔下來?”
    柳舒夜麵色變得古怪,柳雲璃掩口輕笑:“還不是那王誌安性子古怪,隻說自己是什麽一介書生,卻絲毫不提自身的出處,那群範氏子弟欺軟怕硬,自然不會留手。”
    陸吾麵露恍然之色,這下,這範氏家族可真是被那範辛陽坑了個慘。
    “那之後發生了什麽?”陸吾疑惑道,自己暈過去的時候,柳舒夜才剛剛趕來,後續發生了什麽,可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柳雲璃細細為陸吾講述了之後發生過的事情。
    當陸吾聽到最後那老木匠現身之時,眉頭皺了皺,眼底掠過一絲驚詫,但是卻也未自麵色表露出什麽。
    “原來如此,”陸吾點了點頭,臉上滿是自嘲的笑意:“未曾想過,我陸吾賤命一條,竟然能讓兩大家族的子弟為之爭鬥。”
    “還不是你讓他們產生了濃烈的危機感?”一邊的柳舒夜道。
    “就是就是。”一邊的柳雲璃幫腔道:“你僅僅是泥胎七煉的程度,連傷二人,還斬殺了泥胎八煉的範雲,拖著重傷之軀又拚得那泥胎九煉的範廣誌都吃了虧,簡直就是個小怪物。”
    陸吾愣了愣,喃喃道:“果真,先生所言君子藏器,也是有理的。”
    柳舒夜聞言,臉上露出濃鬱的笑意:“那就不要那麽招搖。”
    誰知陸吾搖了搖頭:“可先生也說,君子藏器,待時而動。那般關頭我還不挺身而出,難道就冷眼旁觀,看著雲璃小姐被人欺侮麽?”
    柳雲璃美眸間劃過一絲驚訝,粉嫩的麵頰上也透露出一絲紅潤。
    柳舒夜眼底笑意更甚:“此言不虛,但是你也莫要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況且一切還有我,還輪不到你小子拋出性命去。”
    他嘿嘿笑了兩聲:“可我也不知道公子會前來,而且,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柳舒夜笑著敲了敲陸吾的腦袋:“說不用就不用,你且留有用之身便是,我還等你哪天能叫我聲大哥。”
    這下輪到陸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是柳雲璃似乎是聽懂了什麽,瞬間紅到了耳根,低頭不語,悄悄掐了兄長一把。
    柳舒夜苦笑一聲,心下暗罵自己多嘴,對著陸吾拱了拱手:“我便先走了,你好好收拾一番,準備下午與那四公子會麵。”
    “大公子。”陸吾突然出聲。
    “何事?”柳舒夜停下身形,疑惑道。
    “先前昏迷之時,我曾隱約聽到雲璃小姐似是在抽泣,公子也在安慰小姐,還有人過來為我診脈,可有此事?”陸吾問道。
    聞言,柳雲璃別過臉去,麵頰滾燙,不忍再看陸吾的麵龐。
    柳舒夜卻是在眸底閃過一絲異芒:“你怎知道?”
    “我似乎聽到了。”陸吾皺了皺眉頭,猶豫道,“不,應該是感覺到了。”
    “感覺?”柳舒夜愣了一瞬,眼中異芒突現,麵露驚容:“那般境地,就是大夫都說你陷入了深層次的昏迷,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你小子莫不是初步尋到了神?”
    “神?”陸吾驚訝的睜大了雙眼,“我不過才入泥胎八煉,怎麽會感知到神?難道我現在是泥胎九煉了?”
    柳舒夜搖了搖頭:“你奇恒之府氣血未定,隻是泥胎八煉層次。”
    柳舒夜仔細想了想,而後緩緩道:“怕是某些機遇讓你提前感知到了體內的神,你小子可真是好運,這對你將來跨入泥胎九煉頗有益處。”
    陸吾緩緩點頭,皺眉深思。
    柳舒夜道了聲別,便同柳雲璃一起轉身離去。
    轉眼,已是下午。
    用過午飯,陸吾沐浴更衣,就聽聞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陸吾起身開門。
    “陸兄。”先前酒樓所見的木訥少年見到陸吾,躬身行了一禮。
    陸吾趕忙躬身還禮,將他迎入了自己房間。
    二人落座,陸吾泡了茶水,為王誌安倒上。
    王誌安接過茶水,點了點頭,算是感謝。
    而後,王誌安便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默不作聲。
    兩人就這麽默默地坐著。
    王誌安雙眸盯著鞋尖,眼神中透露絲絲緊張。
    王誌安天性木訥,也沒有什麽朋友,如此破天荒的拜訪他人,就是王氏家族的諸多子弟,都感到驚訝。
    這也是他第一次來拜訪他人,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誌安的局促陸吾看在眼裏,心下竟也是覺得些許可愛。
    陸吾突然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尷尬,首先開口:“不知王公子前來,是有什麽事呢?”
    王誌安神色這才稍稍安定了些許,咽了口唾沫,囁嚅了一會,才艱難的說道:“你好些了麽?”
    陸吾拱了拱手:“感謝王公子掛念,陸吾歇息了幾日,今日早晨方才醒來,身體各方麵也恢複的差不多了。”
    王誌安微微點了點頭:“我觀那日,陸兄與那範氏子弟間的對決,一身氣血強盛,境界高超,竟是讓那範氏子弟連接折了三人,著實讓我敬佩。”
    似是先前的寒暄有了效果,王誌文話語多了些許。
    陸吾搖了搖頭,擺擺手:“不過爾爾,主要還是平日裏吃的苦頭多了。”
    王誌安點了點頭,輕抿了一口茶水,卻也不說話,空氣再度安靜了下來。
    陸吾瞅瞅王誌安,心下無奈。
    “那個……”陸吾想著該說些什麽打破尷尬,突然,他想到一事:“那日我與雲璃小姐共至酒樓,卻見王公子被那些以範辛陽和雷淵為首的家族子弟從二樓……”
    他突然停下話頭,卻不知該找一個怎麽樣的詞語來形容。
    “呃……”他愣了愣,腦海中快速旋轉,接著說:“咳咳,被從二樓‘請’了下來,也不隻是為何?”
    聽到“範辛陽”和“雷淵”二人的名字,王誌安皺了皺眉,似是充滿了不喜。
    陸吾察覺到了王誌安的情緒變化,微笑著為他再斟了一杯茶。
    王誌安連忙道謝,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還要麽?”陸吾微笑著問道。
    王誌安急忙擺了擺手,結果茶壺:“就不勞煩陸兄了。”
    第一次被人口口聲聲稱作“陸兄”,陸吾心底突然流過一絲奇異的感覺。
    他自小到大都是以下人的身份生活在這柳氏家族,從來都是被人以低人一等的眼神看待。
    這些年,也就柳雲璃不以下人的身份看待自己,後來,柳舒夜也對自己表露出善意。
    今天,麵前的王誌安竟也同自己平輩相交。
    他的心底對於此人,也親近了些許。
    王誌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幫陸吾滿上茶水,而後才緩緩開口。
    “那日,有人自夢中對我說,手頭有一卷畫卷,需要我幫他交給所謂的有緣人。”
    “夢裏?”陸吾皺眉,這可真是光怪陸離,趕得上那些小說話本了。
    王誌安點了點頭:“醒來之後,我也覺得很駭人聽聞,但是跟讓我驚訝的是,我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卷從未見過的畫卷,旁邊還有一紙條,上麵揮揮灑灑寫了四個字,中午酒樓。”
    聞言,陸吾眸中透露出濃濃的驚訝。
    “然後呢?”陸吾問道,“我聽聞王氏家族四公子頗喜書畫,怎的沒有留下來?”
    “不是我的,我怎麽可以留著?”王誌安臉龐上表露出濃濃的疑惑,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陸吾聞言,訕訕的笑了笑,示意王誌安接著說下去。
    “我想著那字條該是某種指示,所以待到酒樓開門後,我就拿著畫卷去酒樓尋那有緣人。”
    陸吾挑了挑眉頭:“不過一個夢罷了,你就如此當真?”
    王誌安眸子中閃出了一絲疑惑:“為什麽不當真呢?”
    陸吾對這個回答呆了呆,不知該如何作答。
    或許,這就是先生所言“赤子心性”吧。
    陸吾接著問道:“可那字條也僅僅就寫了‘酒樓’二字,小鎮這麽多酒樓,你怎知道是哪一家?”
    王誌安搖了搖頭,輕抿了一口茶水:“我也不知是哪家,所以就一家一家,一位一位的問了過去。”
    聽到王誌安的話,陸吾驚訝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兩隻眼珠子直勾勾,愣愣的看著王誌安,似乎是在看什麽世間罕見的珍寶。
    王誌安察覺到了陸吾的眼神,頓時一臉不解之色:“陸兄,怎麽了?”
    陸吾呆呆地搖了搖頭,木木的笑了笑,衝著王誌安舉起大拇指:“王兄大義,佩服!”
    王誌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臉上透露出一絲紅暈。
    陸吾看著王誌安此番作態,急忙喝了一口茶,卻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陸兄你沒事吧?”王誌安投來關切的目光。
    “沒事沒事。”陸吾咳嗽著擺了擺手,“內傷複發,無傷大雅。”
    王誌安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陸吾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我一家一家,一桌一桌問了過去,但是不知為何,大家都對我表現出不耐煩地神情,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王誌安喃喃說道,眼神裏充滿疑惑。
    不奇怪就怪了。
    陸吾撇了撇嘴,如是想到。
    “終於,走到了最後一家酒樓。”王誌安說道,眼神裏逐漸有了些許惱意,“我去一樓問當時的食客,他們也都盡皆搖頭叫我快些走開。而後二樓有人叫我,我回頭望去,是範辛陽等人。”
    “我走上二樓,表明來意,說明緣由,不知為何,他們都哄堂大笑。但他們中有一少年很奇怪,當我拿出畫卷的時候呆呆的看著我手中的畫。我猜他可能認得這畫,就上前詢問,卻被範辛陽攔住,滿臉不悅,隻叫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叫人把我從二樓丟了下去。”
    陸吾聞言,眉頭挑了挑:“少年?什麽樣的少年?”
    王誌安仔細想了想,細細回憶:“麵容挺清秀,一身繡衣。”
    陸吾瞳孔驟然一縮,那繡衣少年他見過,是那些少年裏為數不多給自己強烈壓迫感的人之一,看似不過泥胎八煉,一身隱匿的氣血卻極為濃厚,遠超普通的泥胎境修行者。
    那少年當時也隱隱站在眾人包裹之中,周圍子弟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尊崇,該是那範氏家族的核心子弟才是,甚至有可能同那範辛陽和範芝樓一般,是範氏家族嫡係子弟。
    想到此處,陸吾抬頭看著王誌安:“那畫還在你手中麽?可否給我看看?”
    王誌安聞言,連忙點了點頭,衝著門外招呼了一聲,立馬有護衛裝扮的人捧著一軸裝裱好的畫軸,走了進來,
    看著那護衛離去的身影,感受著他體內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威壓,該是到了泥胎九煉的地步。
    陸吾玩味的看著王誌安:“怎麽?這次都帶護衛了?”
    王誌安聞言,瞬間臉色漲得通紅:“陸兄不要笑話我,我也是不想帶的,但是我大哥非要我帶著護衛出門,說什麽都不肯妥協。”
    聽聞王誌安口中“大哥”,該是那日酒樓內現身的王珺風。
    看著王誌安那副樣子,陸吾不禁莞爾,也能體會到王珺風這做大哥的一番苦心。
    就先前王誌安所描述的情形,且不說其他,就是那赤子心性,在一般人眼裏都是實打實的瘋癲行徑,不派護衛保護,說不定哪天就會捅出天大的簍子。
    王誌安將畫軸遞與陸吾。
    陸吾接過畫卷,緩緩打開。
    他突然愣住。
    畫卷上僅是雜然無章的幾筆,隨意塗抹,聚集成了一個仿佛墨團狀的形狀。
    畫上沒有絲毫的其他元素,更沒有落款。
    這要放在遠處掛在牆上,就是有人認為這是把墨汁潑上去浸透的痕跡也無人會質疑。
    陸吾左思右想,絲毫不能與王誌安的奇特境遇聯係起來。
    他本是一粗鄙之人,未入畫道,隻是從外形觀看,並不能發現什麽特殊之處。
    莫不是有人搞的惡作劇?
    陸吾搖了搖頭,能有能力布置這一切的,那都是神仙級別的大能,怎會有這種惡趣味。
    “王公子認為此畫如何?”陸吾漫不經心的收起畫卷,準備還與王誌安。
    卻未曾想王誌安眉頭緊鎖,雙眸中迸射出濃濃的異色:“這幅畫,筆法之間充滿劍意,宏偉浩大,正氣淩然,就是觀其畫,就仿佛是看到一名絕世劍客,在溪川瀑布間舞劍,像是能夠揮劍斷流,能讓那江河倒灌!是一副世間罕有的墨寶!”
    聞言,陸吾手上的動作驟然停住。
    他麵露異色,看著手中的畫卷,神色間透露出些許驚詫。
    “陸兄?怎麽了?”王誌安瞧得陸吾神色,問道。
    “沒,沒怎麽。”陸吾神色恢複了正常,但是神色中的猶豫卻為退去。
    王誌安喝了一口茶水:“陸兄有話可以直說。”
    “呃……”陸吾吞吞吐吐了一會,許久才看著王誌安,神色認真的道:“不瞞王兄,這幅畫,我在夢裏似乎也見過。”
    此刻,就是稱呼,都變成了“王兄”。
    王誌安驟然瞪大了雙眼:“陸兄此話當真?”
    陸吾點了點頭,心下卻感到略有慚愧,但是那臉上波瀾不驚,一副認真的樣子。
    王誌安仿佛鬆了一口氣,大手一推:“那便是你的了。”
    “這,這不太好吧。”陸吾慚愧的笑了笑。
    “那日你也在酒樓之中。”王誌安突然一拍腦門,“對啊,我怎麽把這茬忘了,找了所有人卻忘了找你!”
    陸吾慚愧的笑了笑,心下發虛。
    “你就拿著吧。”王誌安神情嚴肅,但是神情中卻透露出絲絲的憧憬和遺憾。
    陸吾睫毛都是空的,瞬間明悟了王誌安心中所想。
    “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陸吾似乎是難為情的說道。
    王誌安眼神愣愣的看著陸吾手中畫卷,呆呆回應道:“什麽事?”
    “不知王兄是否有空來教我修習畫道?順便一起咯臨摹這幅墨寶?”陸吾說道,深色中充滿了慚愧。
    聞言,王誌安眼中瞬間迸射出奇異的神采:“好啊,沒問題!”
    看到王誌安那副模樣,陸吾心下愧疚之意略減。
    兩人相視一笑。
    皆是心懷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