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春日 第六十三章 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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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塵舟依舊沉浸在濃濃的驚歎之中,口中時不時的喃喃自語,直呼“奇了怪哉”,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陸吾的身影,神色間再也不負平日裏讀書人的平靜之色。
    柳守奇聽聞曆塵舟的話語,一雙渾濁的眼睛順著曆塵舟視線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正在同柳舒夜等人談話的陸吾。
    柳守奇的眼底湧動著不為人知的異芒,暗暗流轉。
    其實柳舒夜的命格他隱隱有所猜測,雖然事實更為驚人,但是卻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他其實真正想知道的,是那個名為陸吾的奇怪少年,究竟身負何種命格。
    怎奈這之中牽連甚大,陸吾身負某種難以言說的命數,他並不能夠直接開口詢問,隻得借著以觀看柳舒夜的命格為由,讓曆塵舟也看看陸吾究竟身負何種命格。
    聽著曆塵舟所言,陸吾似乎身負某種極為奇特的命格,饒是見多識廣的都如此失態。
    柳守奇清了清嗓子,這才輕聲道:“塵舟老弟,你方才所言是什麽意思?”
    曆塵舟猛地回過神來,循聲望來,眉宇之間依舊充斥著難以掩蓋的驚容。
    中年文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壓下心底湧動的驚駭情緒。
    “守奇老哥,那少年究竟什麽來頭?”中年文士不答反問,眉宇間懸著濃濃的凝重之色。
    看著曆塵舟的語氣和神色,柳守奇怎能不明白其中牽涉之深。
    柳守奇灰白的雙眉微微抬起,驚疑不定道:“怎麽?那陸吾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中年文士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之間有著某種顫抖之意,似是見到了這世上最恐怖的景象。
    “守奇老哥,你可知那少年是什麽命格?”
    聽到如此的反問,柳守奇回想著先前中年文士所言,出聲道:“你方才也說過,半黑半白,遊離生死,這是何意?”
    中年文士回過頭去,凝視著陸吾的身影,默不出聲。
    良久,他才繼續開口道:“守奇老哥,你應該也聽說過,白色的命格之色是所有人都所具有的,代表著生機,不論帝王將相,聖賢大能,雖說命格之色各不相同,但是都會有白色的命格作為基底,來承載各自不同的氣運。”
    柳守奇點了點頭,這些事是浩然天下諸多修士都知曉的,並算不得什麽秘聞。
    曆塵舟繼續沉聲道:“但是,世間所有生靈,並無黑色命格,你可知這是何意?”
    柳守奇須眉緊皺,細細思索,心下有了些許猜測,嚐試著說道:“莫非是……”
    曆塵舟點了點頭,道:“沒錯,黑色的命格,與其說是命格,不若說是屍氣。黑色的命格所代表的是亡者的氣息,當今浩然天下將之稱之為屍氣。這種命格,本不應該,不,是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活著的生靈身上的。”
    他頓了頓,麵容肅穆的遙遙凝視著陸吾,神色複雜道:“但是這個少年,竟是同時身負這兩種命格!一念生,一念死,他可謂是身處生死遊離之間!這種詭異的命格,古籍不曾有記載,我也不曾聽聞或是見識過!”
    聽聞曆塵舟此番話語,柳守奇微微眯了眯眼,臉頰上的皺紋似乎都多了些許。
    “那這種命格有什麽影響?”柳守奇輕聲問道。
    曆塵舟暗暗思索了一番,緩緩搖了搖頭。
    “無人可以說得出,這種命格或許整部古史都不曾多見,不過,我倒是可以試著通過《大易經衍》推演一番。”
    聽聞此話,柳守奇麵露驚容。
    《大易經衍》是是陰陽一家的不世功法,以世俗的界定而言,該算作是五品玄功。
    這門法訣甚是玄奧,聽聞那陰陽家一脈的隱世大修臻至大成之境,堪稱可前算古人一萬載,後算來者一萬載,是一門玄奧莫測的陰陽秘術。
    柳守奇未曾想到陸吾的命數竟是需要這門無上玄功來推演,頓時關切道:“你才受了因果反噬,如此妄為,怕是……”
    曆塵舟擺了擺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不礙事。”
    話音未落,他的身後頓時浮現出三輪朦朧的光環,流淌著瑩瑩的輝光,堪與日月爭輝!
    柳守奇看著曆塵舟身後三輪光環,麵色複雜。
    沒想到曆塵舟這些年,竟是走到了這一步!
    曆塵舟背後的三輪光環,散發青色的朦朧光澤,細細看去,每道光環上都銘刻著一道奇異的紋路,散發出某種悠久的玄奧波動。
    一股古老玄奧的氣息從曆塵舟背後的光環中緩緩流出,這方小天地內頓時為混沌氣息所包裹。
    曆塵舟十指掐出幾個玄奧的手印,麵前的混沌氣息一陣翻滾,他的身前頓時浮現出諸多晦澀難懂的道紋。
    那些道紋閃爍著瑩瑩輝光,似是記載著天地之間某種至理,在敘空中飛舞,自由交織,組合排列。
    曆塵舟雙眸內玄光陣陣,凝神注視著身前的道紋,想要透過這銘刻於天道的印記之中窺得一方真相。
    曆塵舟周身符文飛濺,背後光環之中混沌氣息翻滾,投射出諸多的虛影。
    柳守奇身在一側,凝神觀望著曆塵舟的舉動,不敢有絲毫的出言打擾,更是暗暗加強了此方結界的禁製,防止因曆塵舟散溢的能量崩毀這方小天地。
    曆塵舟的眼神變幻莫名,時而清晰,時而疑惑,時而驚愕,時而不解。
    僅僅幾息之間,曆塵舟的眼中滿是曆經歲月的滄桑,宛若一瞬滄海桑田。
    突然,柳守奇眼神一凝。
    毫無征兆的,曆塵舟身後的三輪青色光環發出了劇烈的戰栗,光環上的三道印記突然光芒大盛,動蕩不安,似是隱隱有崩裂之意!
    柳守奇雙眸之中厲色暴漲,須發怒張,輕叱一聲:“咄!”
    隨著這一聲輕斥,似是引動了某種冥冥之中玄奧的能量。
    天地間頓時飛掠出諸多的光塵,其中閃動著各色的符文,以極快的速度掠入曆塵舟身後的光環!
    曆塵舟周身猛烈震顫,眼角流下兩道猩紅的血液,兩隻眼球遍布血絲,似乎是受到了某種重大的創傷!
    柳守奇眼見此景,雙眸中頓時迸射出兩道駭人的電芒,掠入曆塵舟的雙眼。
    柳守奇爆喝一聲:“曆塵舟,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柳守奇的聲音仿佛是震世驚雷一般,在曆塵舟的泥丸宮內驟然炸裂。
    曆塵舟的魂光猛烈的震顫了一瞬,心神瞬間回歸。
    砰!
    曆塵舟身前浮現的諸多道紋瞬間崩碎而去,化作天地間的光塵,就此不可見。
    他背後的三輪光環終於平靜下來,光環之上的三道印記也不再發光,徹底隱入光環,一齊沒入曆塵舟的體內。
    此刻的曆塵舟發髻崩散,一頭長發散亂的披在身後,眼窩深陷,嘴角還溢出一縷金色的血液,好不淒慘!
    柳守奇趕忙起身,快步上前扶住曆塵舟的身軀,手掌一翻,一枚丹藥瞬時出現在他的手心。
    他迅速將那枚丹藥喂入曆塵舟的口中,手掌自曆塵舟前胸撫下,發出瑩瑩輝光,以自身的力量幫助曆塵舟消化那枚丹藥。
    曆塵舟的臉色這才好了起來,微微有些紅潤。
    他就欲說些什麽,柳守奇匆匆打斷了他道:“守住本心,切莫魂光崩毀再墮輪回!”
    聽聞此話,曆塵舟也不再多說,閉上雙眼,以奇異的力量包裹住泥丸宮內的魂光,寧守本心。
    一盞茶之後,曆塵舟這才睜開眼睛,麵色徹底恢複正常。
    柳守奇這才收掌,麵色凝重,心有餘悸道:“我若是再晚一絲一毫,你三輪魂環就此崩毀,你自身怕也是再墮輪回!”
    曆塵舟歎了口氣,一時間苦笑連連。
    柳守奇默默調息,緩緩坐下身子,這才回頭道:“你都看到了什麽?這回的反應比方才看小璃兒還要恐怖。”
    曆塵舟眉頭緊鎖,回頭看向陸吾的身影,輕聲道:“不知,隻覺得似乎迷霧重重,堪不破他的命數。似乎他並不在這片天地間,反倒是我受了天道的反噬。”
    柳守奇麵露驚容,驚歎道:“竟還有《大易經衍》堪不破的命數?”
    曆塵舟歎了口氣,回過頭來,嘴角劃過一絲嘲弄:“或許隻是我修為太低,此等命數,怕得是我師尊那一級數才能略察一二吧。”
    聽聞曆塵舟提及的師尊,柳守奇驚色更濃,他回頭看向陸吾的神色中,充滿了某種凝重和難以言喻的震驚。
    曆塵舟的師尊,可謂是堪與鎮子中的那幾位比擬了,但饒是如此的存在,卻依舊隻能略察一二。
    這陸吾,究竟身負何等恐怖的命數?
    “不過……”曆塵舟的聲音突然傳來,充滿猶豫之色。
    “怎麽?”柳守奇猛地回頭,詢問道。
    曆塵舟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望著陸吾的身影,緩緩道:“方才最後,我拚著魂環崩碎,再墮輪回,於冥冥中堪得一線天機。”
    “哦?”柳守奇微微皺眉,露出詢問的神色。
    曆塵舟回過頭來,雙眸間突然掠出兩道奇異的光輝,沉聲道:
    “此等命數,有帝王之象,卻無帝王之氣。有萬劫不複之難,卻亦有涅槃重生之機。”
    在柳守奇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曆塵舟麵色沉重,緩聲說道:
    “換句話說,此子一念成聖……”
    “一念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