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你們的行李，立刻出來集合！”
    用非常嚴厲的口吻，留下這麽一句話。
    王幹事轉身便走了出去。
    漆黑的宿舍內，隨之爆發出一陣騷亂。
    “臥槽，我鞋呢？”
    “你特麽...踩我臉了！”
    “撒手！你拿的是我衣服！”
    “......”
    王幹事站在門口，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但並沒有嚐試阻止混亂的勢頭，而是對著不遠處的幾道人影，略顯尷尬的開口道。
    “不好意思，讓幾位同誌見笑了。”
    “哈哈，沒事。”
    “我們都習慣了！”
    “新兵蛋子都這樣！”
    說話的功夫，一位頂著“兩拐雙槍”，“四級軍士長”軍銜的士官，笑著給王幹事遞了根煙。
    “不著急，咱們慢慢等。”
    “看看這群新兵蛋子啥時候出來。”
    “排長，要不讓王幹事把燈打開？”
    “這麽亂，別再有人受傷...”
    “開燈？開個屁！”
    “摸黑下個床都能受傷，還當個屁的兵？”
    “咱們團不要這樣的窩囊貨！”
    另一位出聲的士官，肩膀上頂著一粗一細的上士軍銜。
    但卻被他口中的“排長”，訓的連連縮頭，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見狀，王幹事也就熄了折回去開燈的打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那位四級軍士長遞來的香煙叼在嘴裏，從兜裏掏出了火柴。
    “刺啦。”
    “吱嘎。”
    宿舍大門被推開的聲音，蓋過了火柴劃過擦火皮的聲音。
    趙衛紅穿戴整齊，拎著行李，一溜小跑來到了王幹事的身邊，立正站好。
    見第一個出來的人是趙衛紅，王幹事並沒有露出絲毫意外的神情，隻是略點讚許的對著趙衛紅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個士官故意的。
    他們抵達的時間，正是淩晨，遠處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幕，瞧著令人格外心慌。
    若不是王幹事將辦公大樓的大燈打開了，院裏那真是一點光亮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
    宿舍裏的騷亂，仍在繼續。
    趙衛紅沉默的站在原地，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麵前的三道人影。
    看樣子，這便是帶他們前往部隊的人了。
    三人穿著和趙衛紅一樣的軍裝，唯一的不同，便是他們肩膀上頂著棕綠色的肩章。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衛紅，問你呢。”
    在得到王幹事的允許後，趙衛紅這才氣沉丹田，清晰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趙衛紅！”
    “衛紅？好名字！”
    那個被喚作“排長”的士官，主動離開陰影，走進大燈的照射範圍之內。
    饒有興致的打量了趙衛紅好一會兒，帶兵排長才走到趙衛紅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軍姿站的不錯。”
    “家裏有人當過兵？”
    “是！”
    見趙衛紅沒有用點頭，或是用別的方式來回應自己。
    排長臉上的笑容頓時更燦爛了。
    但他笑起來不怎麽好看，滿臉的褶子好似猙獰的蜈蚣不說，一口牙齒也不甚整齊，有股子“邪裏邪氣”的味道。
    “趙衛紅...”
    “好，我記住你了。”
    說罷，帶兵排長便退了回去，重新回到了陰影中。
    按理來說，還沒到部隊，便得到了一位士官的關注，本應當是值得高興的事。
    但趙衛紅一聽這話，隻感覺後脖頸汗毛根根豎立，心中沒來由的驚慌。
    趙衛紅沒有看到。
    在他和帶兵排長交談後，陰影之中的另外兩位士官，向他投來了充滿憐憫意味的眼神。
    嘖，還沒入伍，這小子就被排長給盯上了。
    自求多福吧！
    新兵入伍，本就是部隊頭等的大事。
    能來帶兵的幹部，基本上都是受夠了連隊裏日複一日的生活，想要到啥事兒都有可能發生的新兵連裏，找點樂子。
    看樣子，第一個樂子，已經來了。
    差不多五六分鍾過後。
    和趙衛紅同一宿舍的新兵，才在王幹事麵前鬆鬆垮垮的站好。
    一個個點名，清查人數無誤。
    王幹事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在場的所有新兵，便對著一直等候在旁的帶兵排長笑著開口道。
    “史排長，人齊了。”
    “咱們現在就去車站？”
    史繼東緩緩上前，先是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在場的所有新兵，這才對著王幹事說道。
    “那就走吧。”
    這時，趙衛紅才注意到，武裝部的院內多了兩輛白色的大客車。
    “都跟上！上車了自己找位置坐，行李就放在自己腳下！”
    王幹事招呼著各位新兵登車，最後檢查了一番，便隨著客車一起，離開了武裝部的大院。
    直到現在，有不少新兵還沒有反應過來狀況。
    “咱們這是...”
    “要去部隊了？”
    “這麽快？”
    “你們看到了嗎？剛剛那個史排長，好嚇人啊...”
    “閉嘴！”
    可能是感覺這群新兵的表現，讓自己在史繼東麵前丟了麵子。
    王幹事從副駕駛的位子上起身，很是生氣的嗬斥道。
    “都給我把嘴閉上！閉嚴！”
    “再讓我聽見一點動靜，我就讓你們全都下車，一路跑到長安！”
    其實王幹事也就是嚇唬嚇唬新兵們。
    部隊裏，過來接兵的人員，可不止史繼東他們三個。
    臨近的幾個縣，此刻都有新兵，朝著長安進發。
    並且運兵的火車什麽時候走，那都是有規定的，不然史繼東他們也不用這麽早過來。
    王幹事可不敢耽誤送兵的大事！
    但各位新兵明顯當了真，一個個屏息凝神，靠在客車的椅背上，大氣都不敢喘。
    這群昨晚還興高采烈，暢想著未來軍旅生活的新兵，此刻終於感受到了將會伴隨他們軍旅生涯始終，獨屬於部隊的嚴肅氛圍。
    客車駛過漆黑的街頭，駛過寂靜的村落，朝著長安一路疾馳。
    看著窗外不斷變幻的風景，趙衛紅再一次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趙衛紅已經抵達了位於長安的火車站，跟隨著一個個神情惶恐的新兵，走下客車。
    他們並不是第一批到達的新兵。
    在他們不遠處，同樣站著幾個由新兵匯聚而成的隊列，不過人數並不是很多，算上趙衛紅他們，也就不到百人。
    趙衛紅本來還以為王幹事，會和他們說幾句話再走。
    但和史繼東交談了幾句過後，王幹事轉身便坐上了客車，揚長而去。
    見狀，各位新兵心裏，頓時哇涼哇涼的。
    王幹事雖然嚴肅古板，但至少是新兵們熟悉的麵孔。
    此刻他一聲不吭的離開，令各位新兵忽然有了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分外淒苦。
    “來，都跟上了！”
    由於麵對的都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
    所有新兵，表現的都非常老實，乖乖的跟著史繼東等人進站，坐上了綠皮火車。
    隨著士官們的離開，壓抑了幾個小時的新兵們，頓時在車廂內，開始激烈的討論。
    “剛剛那些人是不是班長啊？都啥級別的？”
    “誰知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衛紅。”
    “嗯？”
    趙衛紅側身一瞧，發現權世乾居然坐在自己身邊。
    “看見沒，剛剛那些就是部隊裏的班長，多帥！多威風！”
    “我將來也想當個班長，要是能再開開坦克那就更好了！”
    “衛紅，你呢？”
    “你到了部隊想幹什麽？”
    權世乾明顯有些激動，對著趙衛紅就是一頓連珠似的輸出。
    而他提出的問題，也著實讓趙衛紅陷入了思考。
    到了部隊...想幹什麽？
    幾乎是下意識的，趙衛紅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有些模糊的畫麵，令他略有遲疑的開口道。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先當個糾察吧...”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趙衛紅身後，響起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小子，你要當糾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