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東北的空氣一樣。
    新兵連的早上，也是有味道的。
    一個個哈欠連天的新兵，接二連三的走出宿舍，在昨夜打掃幹淨的樓道內，尋覓一塊心怡的場地。
    若是起的晚了，走廊裏常常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別人的被子。
    若真不幸沒了位置，留給當事人的，便隻剩下了兩個選擇。
    要麽捏著鼻子，跑到和廁所相連的水房中疊被。
    要麽返回宿舍，在狹小的床上嚐試把被疊好。
    新兵們初入軍營，對於廁所這種汙穢之地，就算打掃的再幹淨，也會敬而遠之，大都會選擇回到床上。
    隻是床上又窄又小，完全不能把被鋪開，若是睡在上鋪的話，操作更是不便。
    這樣疊出來的被子，難免會歪歪扭扭，難以入眼，招來班長的一頓叱責。
    但不管搶到了何種場地，新兵們的想法，都是相同的。
    那便是把被疊好。
    不求出類拔萃，隻求班長輕點下手，別把被子扔到水房，甚至是廁所裏就行。
    而想要達成這個目標，肯定少不了出上一身大汗。
    昨夜殘留下的洗衣粉味，混合著空氣中汗液蒸發後，淡淡的男性荷爾蒙味。
    如果碰上個盡職盡責的主官，早早的便起床洗刷。
    靠近水房的新兵，還會聞到能傳出很遠很遠的香皂味與牙膏味。
    這便是新兵連早上的味道。
    而二連這個早晨，有些不太一樣。
    疊被雖是一件苦差事。
    但隻要來到軍營，新兵都能無師自通的學會“苦中作樂”這項技能。
    而趁著疊被的功夫，和其他相識，或是不相識的戰友閑聊幾句，點評點評彼此的被子，又或者交流一下新兵連剛剛發生的趣事，便是一項極好的消遣。
    當然，走廊內的新兵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走廊屬於公共區域，按照條例，必須保持安靜。
    也就隻有場地寬闊的學習室，才能讓新兵們暢所欲言，打發掉無聊的疊被時光。
    學習室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新兵連中的“八卦聖地”，隻要有點風吹草動，馬上就能傳遍全連。
    隻不過此刻的新訓二連學習室內，完全沒有這種熱火朝天的氛圍。
    相反，在學習室內的新兵可謂是如履薄冰，一個敢於交頭接耳的都沒有，草草將被子疊完，便逃也似的離開學習室，氛圍比外麵肅穆的走廊還要緊繃。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是某位全連起的最早的排長。
    史繼東。
    自打史繼東被趙衛紅驚醒後，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三個小時內，趙衛紅一直在地上興致勃勃的疊被。
    而史繼東就瞪著兩個眼珠子，硬生生的看著趙衛紅忙活。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史繼東這人也挺無聊的...
    學習室內的新兵，這時已經漸漸走空了。
    史繼東瞥了一眼鍾表上的時間，冷哼一聲，終於結束了這場對峙。
    “嘀！”
    哨聲響起，所有新兵立刻停下手頭的動作，立正站好。
    “二連！起床！”
    這時，時鍾上顯示的時間，是六點二十。
    這麽一看，部隊的起床時間也不算太早嘛！
    九點熄燈六點多起，睡眠時間相當充足！
    可實際上，新兵們老早就起床了。
    也有隻有班長，能在床上躺到這個時候，直到聽到哨聲後，才慢吞吞的起床。
    而“起床”的命令過後，新兵們就得趕緊給床上的內務收尾，穿好衣服，等待十分鍾後的集合出操。
    趙衛紅老早便穿好了衣服，這時便顯得遊刃有餘，從容不迫，還有功夫去廁所撒了泡尿，順便查看了一下自己剛剛的收獲。
    【初級疊軍被技能】
    【熟練度100/200】
    很整齊的數字，完美治愈了趙衛紅的強迫症。
    並且按照這個速度推算，隻要再折磨史繼東...不，是再努力一天，趙衛紅便能迎來自己在軍營中的第一次技能升級。
    前途一片光明！
    心滿意足的抖了抖身子，趙衛紅提好褲子，這才在史繼東的哨聲上，奔向了自己的集合位置。
    “一班到齊！”
    “二班到齊！”
    “......”
    “九班到齊！”
    史繼東帶好手套，大手一揮。
    “樓下集合！”
    樓道內，頓時響起了轟隆隆的腳步聲。
    一整棟樓的新兵，在狹小的樓道內分成兩列，略顯緊張的衝出了宿舍。
    天自然還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但這動搖不了各位班長與主官，出操的決心。
    趙衛紅注意到，魏剛以及二連的其他幹部，手上都拿著一個強光手電筒。
    星星點點的燈光交匯到一處，驅散了樓前的黑暗，也為新兵們照亮了通往訓練場的道路。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大點聲！繼續！”
    “一二三四！”
    在一聲高過一聲的號子聲中，整座軍營從睡夢中被喚醒，拉開了新一天的序幕。
    宿舍距離訓練場，有著三四百米的距離。
    對於經曆過趙躍進蹂躪的趙衛紅來說，跑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麽。
    但趙衛紅還是感覺有些吃力，或者說別扭。
    隻因他腳上穿著的，是單隻三斤多重的軍用大棉鞋。
    身上更是全副武裝，學著史繼東的模樣，裏三層外三層套的嚴嚴實實。
    暖和是暖和了，但這身裝束明顯不適合運動。
    每跑一步，都感覺腳上的棉鞋，在拽著整個人的身子往下墜。
    再就是“添油加醋”的史繼東，一直逼著二連所有新兵喊著口號。
    等到趙衛紅跑到訓練場，他的額頭已經在東北的冷風中滲出了汗水，微微喘著粗氣。
    同樣是幾百米的路程。
    但在部隊的幾百米，比趙衛紅接受特訓時累的多！
    “連長同誌！”
    “早操隊伍集合完畢，應到七十六人實到七十六人，請指示！”
    “按計劃執行。”
    “是！”
    和魏剛互相敬禮後，史繼東跑回指揮位，用整個訓練場都能聽到的大嗓門，高昂道。
    “二連，向右轉！”
    “跑步走！”
    此言一出，新兵們頓時叫苦連天。
    還特麽要跑？
    但不管心中如何不情願。
    新兵們也隻能邁動腳步，與其他同樣開始奔跑的連隊一起，匯聚成一條盤踞在訓練場上的綠色長龍。
    在席卷整個東北平原的寒風中。
    347團的七百多名新兵，正式開始了屬於他們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