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紅！”

    同樣起了個大早的楊驍，一溜小跑鑽出了食堂，對著趙衛紅熱情的招呼道。

    “來，吃碗餃子再走。”

    “牛肉香菜餡，你肯定喜”

    “謝謝隊長，餃子我就不吃了，我得立刻回去。”

    說著，趙衛紅還有些迷茫的四處打量了幾眼，一時間就像是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似的。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也太震撼。

    趙衛紅感覺自己暈乎乎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回去，回到347團！

    至少要送方浩然一程！

    而趙衛紅腦子裏，其實還有一個更加“恐怖”的猜測。

    方浩然向趙衛紅隱瞞了自己的轉業消息。

    其他人呢？

    史繼東魏剛嚴紀明甚至是常定方！

    還有那些和趙衛紅朝夕相處的戰友老兵

    他們，又有多少人，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軍營？

    會不會趙衛紅回去之後，一個熟悉的麵孔都看不到了？

    念及於此，趙衛紅原本滿心的期待，頓時化作了一團亂麻，可謂是“歸心似箭”，哪裏還顧得上吃不吃餃子的事？

    “咋能不吃？”

    “上車餃子下車麵，你來咱們中隊一趟，我咋能連頓餃子”

    默默的對著楊驍搖了搖頭。

    張參謀跑進食堂，給趙衛紅打包了一碗餃子，便帶著趙衛紅有些匆忙的踏上了返回臨溟的旅程。

    本來楊驍還準備給趙衛紅整個“送別儀式。”

    但看趙衛紅這副凝重的模樣，楊驍也隻好取消了自己的安排。

    搞得不少人一覺睡醒，正興衝衝的準備送送趙衛，便得知趙衛紅已經離開了。

    如此匆忙的離開，無疑有些不太“圓滿。”

    但趙衛紅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他現在隻想用最快的時間，回到347團的駐地，去看一看那些熟悉的麵孔。

    又或者是送他們離開。

    一路上，趙衛紅手裏捧著張參謀給他包著的餃子，有些失魂落魄的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坐在趙衛紅身旁的張參謀，許多次看向趙衛紅，欲言又止。

    但他最終隻是默默的陪著趙衛紅，繼續這趟非常壓抑的旅程。

    已經經曆過許多次退伍儀式的他，非常能夠理解趙衛紅現在的心情。

    由於改製的緣故。

    今年炎國陸軍的冬季退伍時間，整體提前了十天。

    所有需要進行整編的部隊，都要提前送走退伍老兵，然後收拾營區，又或者是踏上去往遠方的旅程，準備和一群陌生的麵孔，繼續自己的軍旅生涯。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今年退伍的人數，格外的多，甚至就連許多服役還不滿一年的新兵，也要收拾行李，提前離開他們才剛剛熟悉起來的營區。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趙衛紅的同批戰友。

    周克虎選擇將趙衛紅派往一中隊調訓，也是不想讓這股不可阻擋的“洪流”，所帶來的愁雲慘淡，過早的影響到趙衛紅。

    盡管所有人都在盡可能的，讓趙衛紅回避離別的時刻。

    但該麵對的，終歸是要麵對的。

    “說好了啊！”

    “我走之後，你們可得把我搞出來的菜地打理好！”

    “尤其是你，大彪！”

    “讓你接替我當飼養員，你可算是撿著了！”

    “等衛紅回來，天天帶著你訓練，你那考核成績還不得嗷嗷的往上漲啊？”

    黑了許多的馬偉傑，站在他親手開辟出來，還扣著大棚的兩畝菜園子麵前，眉飛色舞，顯得很是得意。

    而張彪和權世乾則是默默的站在他麵前，時不時還會幹巴巴的笑上幾聲。

    雖然他們現在都穿著軍裝。

    但，馬偉傑，已經和他們兩個不一樣了。

    曾經他們和趙衛紅一道，付出無數眼淚與汗水才得到的肩章，已經消失在了馬偉傑肩頭。

    而馬偉傑現在的著裝，也很不“規範。”

    穿著冬迷彩，卻沒戴軍帽，腳上穿著的還是一雙黑黢黢的棉鞋，瞧著是當下非常時髦的款式。

    要是在幾個月前，趙衛紅看見馬偉傑這身打扮，準得“大義滅親”，把馬偉傑帶回警衛連好好教育教育。

    隻是現在，已經沒人會在乎這些了。

    那令軍人望而生畏的條令條例，也即將失去對馬偉傑，還有347團今天將要離開的一千兩百七十九位退伍老兵的約束力

    “嗨！可惜了！”

    看了一眼花了自己一個多月的時間，才開辟出來的菜園子。

    馬偉傑有些遺憾的咂了咂嘴，對著依舊沉默的權世乾和張彪，絮絮叨叨的抱怨開了。

    “本來這個菜園子弄出來，是想給班副看看的！”

    “結果班副還沒回來，我這就要走了。”

    “大彪，老權，等班副回來了，你倆可得給班副領到這來看看！”

    “告訴他，這是我馬偉傑，曾經在新兵連最不合群的馬偉傑，一個人弄出來的菜園子！”

    “記得給我打電話，告訴我，班副是啥反應，又是怎麽誇我的！”

    馬偉傑現在的表現，成熟了不少，甚至可以說有些“老氣橫秋。”

    就像是一個稚嫩的孩童，竭力在模仿大人的模樣似的。

    聞言，權世乾和張彪用力的點了點頭，但卻依舊沉默。

    有些不自然的搓了搓手，馬偉傑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可遠處，已經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

    “馬偉傑，走了！”

    “誒！班長！來了來了！”

    “班長，我給你拎行李！”

    “班長，你還記得新兵連裏，你是咋練我的不？”

    “悄悄跟你說個事。”

    “那時候我天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偷著罵你，你可別生氣啊！”

    “你這小子！”

    笑著虛點了幾下馬偉傑。

    同樣卸下肩章的史繼東，任由馬偉傑殷勤的從自己手裏接過行李，同時望向了始終無言的張彪二人。

    “回去吧，抓緊訓練，衛紅就快回來了。”

    “你們這些留隊的，記得多陪陪衛紅，別讓他覺得這裏沒親人了。”

    “是班長”

    張彪和權世乾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但並沒有離開，依舊跟在史繼東二人身後，朝著無比肅穆的營區走去。

    與此同時。

    愈來愈多的退伍老兵，拎著行李，走出宿舍，回身望了一眼樓頂閃耀著的國徽，便笑著朝營區大門的方向走去。

    在這一刻。

    他們都顯得非常灑脫，一點也不像即將離開的人。

    反倒是那些此刻正站在道路兩側的留隊人員，在寒風中不斷揮灑著自己的熱淚，顯得非常不舍。

    這條由全體留隊人員，匯聚而成的送別隊伍，以常定方這位團長為起點，站滿了營區各處，通往大門口的道路。

    而在送別隊伍的盡頭，靜靜地停放著無數軍車，準備載著這群為祖國和人民奉獻了青春與熱血的退伍老兵，光榮的踏上返鄉之路。

    默默的看了一眼身前由機關離隊人員，匯聚而成的隊伍。

    常定方拍了拍麵前方浩然的肩膀，有些沙啞的開口道。

    “路上慢點，到家了打個電話。”

    就和史繼東，還有所有即將離開軍營的退伍老兵一樣。

    方浩然的臉上，也掛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笑意。

    “團長，你還是擔心擔心衛紅吧！”

    “他這一回來，發現我們都走了，指不定是啥反應呢！”

    “誒，說到這個，接衛紅的人是不是早就出發了？”

    “那我可得快點走，別撞見了衛紅，抹點眼淚啥就不好了！”

    說罷，方浩然“無牽無掛”的轉身就走，顯得非常瀟灑。

    在他的帶動下。

    愈來愈多的機關離隊人員，跟在他身後，漸漸匯聚成了一條不斷壯大的長龍。

    見狀，常定方喉頭動了動，猛地舉起右手，同時呼嘯出了一聲直達雲端的口令！

    “向，退伍老兵，敬禮！”

    “向，退伍老兵，敬禮！”

    “”

    鏗鏘的口令，自常定方始，不斷向下傳遞，最終響徹整座營區！

    此時此刻。

    347團站在道路兩側的全體留隊人員，高舉右手，用屬於軍人的禮節，送這群退伍老兵在軍營的最後一程！

    像是個別軍旅劇中，上級為了穩定，要求留隊人員不準出來送行的情節，在現實中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尤其是這種因為改製，而產生的“退伍潮。”

    無論是服役期滿的老兵，還是像馬偉傑這種連“兩拐”軍銜都沒掛上，就要草草離開的新兵。

    他們，都為軍隊，為祖國和人民，做出了貢獻。

    憑什麽不能風風光光的離開？

    特別是現在！

    他們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因為改製，而做出了犧牲的人！

    再怎麽莊重的儀式，也不足以表彰這群退伍老兵，所作出的貢獻！

    在場的留隊人員，恨不得營區的路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好讓他們能夠更多的時間，看一看這些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的麵孔！

    隻是再長的路，終歸也有走完的事後。

    就像是這天底下所有的宴席，終要散場。

    “吱嘎！”

    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趙衛紅有些慌張的跑下了車，全然忘記了自己手裏，還拎著一袋餃子。

    才剛剛跑進大門。

    趙衛紅便在朝著大門走來的人群之中，發現了眾多熟悉的麵孔。

    馬偉傑史繼東方浩然

    還有那些曾對趙衛紅討饒，又或者是用打趣的語氣，叫趙衛紅“活爹”的老兵，士官，幹部

    趙衛紅怔怔的上前兩步，看著因為他而驟然停下的隊伍，張了張嘴，最終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們”

    “你們怎麽都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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