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60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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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耳朵滔滔不絕,唾沫星子把臉上蒙著的帕子都洇濕了,大寶聽得也是津津有味,要說這聽故事,還得是老京城天橋的人,說起故事來有聲有色,跟講評書似的。
倆人已經來到了朝陽門的鬼市了,遠遠望去,那星星點點的馬燈光,真的就像是墳地裏的鬼火一樣,還有些瘮人,在滿清時期,站在朝陽門門樓上往城外看,會看到一大片的墳場。
小耳朵小聲說道:"在這裏混的人和天橋那不一樣,這裏江湖人很多,說的話又稱春典,也就是所謂的行話。"
大寶對這個是一點也不熟悉,他兩輩子都是國家公務人員,盡管練過武,以他上輩子的功夫,根本入不了行家的法眼,所以也沒人跟他說這個。
小耳朵不一樣,他就是土生土長的江湖人,耳濡目染的自然對這些門清兒。
"這佛爺指的是撂地的小偷,取的是千手千眼佛之意。還有就是低頭齋,又叫一杆挑的,其實就是那些收買舊衣服舊鞋,翻新後在擺攤出售的小販。
這老京城有專門走街串巷,收買舊貨的人,人家都叫他們是打鼓兒的,打鼓兒又分為打硬鼓兒和打軟鼓兒的兩種。
這打硬鼓兒的,本錢多,專門去京城舊官宦府邸、富戶豪紳之家,收買金銀首飾、細軟皮貨、硬木家具、古玩玉器、書畫法帖等貴重物品,這打硬鼓兒的獲利頗多,有句俗話說: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隻要碰上一宗俏貨,就夠一家大小半年的嚼裹兒。
打軟鼓兒的多半都是串外城的貧民區,收普通老百姓的廢舊物品,即使收滿兩大筐貨也賣不了幾個錢,結果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所以打軟鼓兒的在民國初期都在大筐裏裝上幾包火柴,用來換東西,這故打軟鼓兒的又叫換取燈兒的,
這鬼市裏還有一種人叫並黏子和吃格念,他們在交易的時候,一人幫腔,一人當托,專蒙逛第一次趟鬼市的人的,
還有從一到十也有行話,是麽、按、搜、臊、歪、料、俏、笨、腳、勺。"
大寶倆人小聲說著話,走進了鬼市,
這裏是城牆下麵,即使是有一點月光,也被城牆的陰影給掩蓋住了,唯一的光芒就是閃著微弱光芒的煤油燈,
大寶好奇地望過去,隻見有條件的攤位上放著馬燈或煤油燈,沒有條件的隻有一截蠟燭,能勉強看到一點光亮。
這裏的人很多,都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鬼市裏的規矩,是不可以拿燈照買賣雙方的臉,否則就會有人上來警告。
在人群中,有幾個半大小子在來回穿梭,他們沒有蒙著臉,不過都挎著碩大的籃子,上麵蓋著展布,
小耳朵低聲說道:"這是賣吃的,有賣燒餅的,麻花的,豆腐腦的,還有老豆腐,炒肝炮羊肉,豆漿,燴丸子,杏仁茶,
在早年間還有什麽驢肉,羊頭肉,醬牛肉,豬頭肉,熏魚,馬肉脯,最好吃的還有狗肉,據說是狗肉陳做的,非常地道,可惜,現在很少吃的到了。"
大寶驚奇地問道:"還有賣燒餅麻花的?現在糧食管控的這麽厲害,誰能弄得岀來糧食?"
小耳朵努努嘴:"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你看,靠牆根那一溜,全是賣糧食的,兄弟,你是官家人,這裏麵的道道你不懂,
這曆朝曆代以來,不管市道如何的差,苦的隻是那些普通老百姓,當權者依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大寶沉默了,他知道小耳朵說的有道理,可他沒辦法,因為他現在就是既得利益的那個階層中的一位。
賣糧食的無一例外都是身形彪悍的壯漢,他們的身前擺著一個小碗,碗裏放著玉米麵棒子麵,紅薯,還有土豆,沒有細糧,
大寶知道,這個不光是他們沒辦法弄到,連他們幕後的人都沒辦法,即使是高中和策反的那個軍區後勤部長,他自己都未必能天天吃上細糧,
賣糧的人顯然都是一夥的,他們偶爾會湊在一起低聲交談,
大寶早把意識放了出去,將這百米距離的地方籠罩了起來,他在這一瞬間,又想起了兩隻小狐狸,雖然知道它們在長白山會過得很好,但還是忍不住惦記,
小耳朵招手讓一個挎著籃子的孩子過來,盡管淩晨的天氣沒有白天炎熱,孩子的小臉仍是汗津津的,
小耳朵做了兩個手勢,孩子點點頭,打開展布,從裏麵拿出兩個芝麻燒餅,也就是胡餅,
他又招手讓另一個孩子過來,這孩子的籃子裏是羊頭肉,賣燒餅的孩子裝羊頭肉塞進餅裏,遞給了小耳朵,
小耳朵掏出五塊錢放在了他的手裏,孩子找給了他一塊錢,這才欣喜的離去,
大寶在細心的聽著賣糧食的對話,沒有注意,直到小耳朵將一個夾著羊頭肉的燒餅塞給他,
他才接過來咬了一口,忍不住低聲說道:"這燒餅夾肉太地道了,沒想到這裏還有這一口。"
小耳朵笑道:"也是真貴,就這兩個,是半個烤鴨的錢。"
大寶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他現在對錢已經無感,他招手讓賣燒餅的孩子過來,低聲說道,
"你這裏有多少燒餅?"
孩子想了想:"四十五個。"
大寶憋著嗓子說道:"照這樣的,全塞上羊肉,我全買了。"
反正他是來鬼市摸底的,不買東西反倒引起別人的注意,還不如買了燒餅夾肉,回去讓家人吃。
小耳朵沒有阻止大寶,在鬼市裏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能發生,如果平平無奇反而是怪事,
倆個孩子蹲在地上忙活,他們找來了一截蠟燭照亮,
大寶和小耳朵在一旁等著,
大寶見一個身材勻稱的男人像狸貓一樣走到賣糧食的人身邊,輕輕坐了下去,另外賣糧食的三個人都湊了過來,
五個人把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就是耳語,但是在大寶意識的籠罩下無處遁形。
"五哥,你今兒怎麽來了?苟爺不是讓你照顧那幾個南方佬嗎?"
"照顧個屁,躲在我幹爹準備的宅子裏,天天讓我往回領娘們兒,見到娘們兒恨不得紮人家懷裏。"
"我艸,這麽凶猛嗎?"一個賣糧食的吃吃笑了起來。
"唉,其實我倒是挺理解他們的,我幹爹偷摸跟我說過,這老幾位都是幹黑活的,有今兒沒明兒的,能及時享樂就抓緊時間玩吧。"
"五哥,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玩這個路數?要是被政府發現了,都特麽沒好。"
"就是啊,咱賣糧,頂多是蹲幾天大牢,要是牽扯到這裏麵,哪怕沾個邊都得掉腦袋。"
那個五哥苦笑了一聲:"我特麽有什麽辦法?我這條命是我幹爹救的,他讓我幹啥就幹啥唄,大不了把命再還給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