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5章 你是本宮唯一信重的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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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動作放得極輕,未驚擾身旁猶在沉睡的沈知念。隻在臨行前替她掖了掖被角,深深看了看她恬靜的睡顏,方才悄步離去。
    沈知念其實在帝王起身時便已醒轉,隻是依舊閉目假寐。
    待他沉穩的腳步聲消失在殿外,她才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毫無睡意。
    昨晚的猜測如同芒刺在背,讓沈知念一夜未曾安枕。
    她必須再見唐洛川一麵。
    隻是鍾粹宮昨日才請了太醫,今日若再宣召,未免太過惹眼。
    而且在這風口浪尖,鍾粹宮的任何異常舉動,都可能落入暗處那雙眼睛的窺探之中。
    沈知念坐了起來,眸光微轉,心中立刻有了計較。
    她輕聲喚道:“菡萏。”
    一直候在外間的菡萏,立刻應聲而入:“娘娘,奴婢在。”
    “去太醫院,請唐太醫再來一趟。”
    沈知念語氣平靜,仿佛在吩咐一件尋常小事:“就說四皇子昨夜貪嘴,多用了半碗牛乳羹,今晨有些積食不安,啼哭不止,讓他來瞧瞧。”
    菡萏微微一怔。
    這借口……上次已經用過了。
    但她立刻領會了娘娘的深意。
    深宮裏,這樣的借口用在稚子身上,反而最不易惹人疑竇。因為小孩子家脾胃弱,積食哭鬧再常見不過了。
    “是,奴婢這就去。”
    菡萏垂首應下,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
    消息傳到太醫院,唐洛川聽聞是四皇子不適,不敢怠慢,即刻提著藥箱,匆匆趕來了鍾粹宮。
    他踏入內殿,隻見沈知念穿戴整齊,神色如常,並無多少憂色。
    而乳母懷中的四皇子,正精神頭十足地玩著一個九連環,咯咯笑著,哪裏有一絲一毫積食不安,啼哭不止的模樣?
    唐洛川是何等聰明之人,立刻明白這又是皇貴妃娘娘的托詞。
    他麵上不動聲色,依禮上前請安:“微臣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沈知念抬手虛扶,語氣溫和:“唐太醫請起。”
    她揮了揮手,殿內的宮人依序無聲退下,厚重的門扉輕輕合攏,隻剩下心腹。
    沈知念的神色有些凝重,並未迂回,目光直直看向垂首侍立的唐洛川,聲音壓得極低:“唐太醫,本宮昨夜忽然有一個猜測。”
    “本宮遲遲未有身孕,問題或許……並非出在本宮身上。”
    唐洛川聞言,倏然抬頭,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愕。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娘娘是指……”
    後麵的話太過駭人,他竟一時不敢說出口。
    沈知念微微頷首,肯定了唐洛川未盡的猜測,眸色深沉道:“自春貴人有孕之後,後宮便再無所出。”
    “本宮體質如何,你我最是清楚。鍾粹宮上下,亦查驗不出絲毫異樣。”
    “那麽,唯一的可能,便是陛下出了問題。”
    唐洛川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白了三分,下意識道:“可是這……這怎麽可能?”
    “陛下的龍體,一向由禾院判親自……”
    話說一半,他自己卻先頓住了。
    唐洛川是醫者,深知醫道一途,浩如煙海,詭譎莫測。
    世間奇毒、秘藥、陰私手段,何其之多?
    有些東西無色無味,潛移默化,甚至能偽裝成尋常的虛弱之症。若非早有防備,特意針對去查,極難察覺。
    禾院判醫術再高明,終究也是人,並非神仙,豈能真正做到萬無一失?
    唐洛川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思緒飛轉,將近日聽聞的陛下偶有的疲憊,以及後宮久無子嗣的異常串聯起來。
    越想越覺得皇貴妃娘娘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他再次看向沈知念時,眼神已從最初的震驚,轉為嚴峻和沉重。
    唐洛川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幹澀:“娘娘所思雖驚世駭俗,但細想之下,確……不無道理。”
    承認這一點,等同於承認帝王可能已遭人暗算。
    而整個太醫院,包括院判禾仲,竟都未曾察覺!
    其中的凶險和牽連,讓唐洛川脊背發涼。
    沈知念看著他驟變的臉色,知道他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不需要唐洛川完全肯定她的猜測,隻需要他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
    “本宮知道此事關係重大,更無從查證。”
    沈知念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既有所疑,便不能置之不理。”
    “唐太醫,你是本宮唯一信重的太醫。往後有關陛下龍體任何細微的傳聞,或脈案消息,若有機會,務必留心。”
    她沒有明說具體要唐洛川怎麽做,但彼此心照不宣。
    有些事,隻能落在暗處,徐徐圖之。
    聽到“唯一信重”四個字,唐洛川的唇角微微往上彎了彎,眼底的陰鬱之色似乎褪去了許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鄭重拱手:“微臣……明白!”
    “微臣定當竭盡全力,為皇貴妃娘娘分憂。”
    沈知念點了點頭:“你去吧。”
    “微臣告退!”
    唐洛川領命而去後,鍾粹宮眾人心中緊繃的弦,似乎悄然鬆弛了幾分。
    盡管前路依舊迷霧重重,甚至可能隱藏著更可怕的真相,但至少一直懸在頭頂的利刃,暫時移開了。
    芙蕖和菡萏對視一眼,雖不敢宣之於口,但心底都莫名鬆了一口氣。
    若問題真出在陛下身上,她們至少不必再日夜警惕,將鍾粹宮翻個底朝天了。
    這時,夏風輕步進來,稟報道:“娘娘,莊貴妃娘娘來了,正在外求見。”
    沈知念眉梢微挑,並無意外。
    自帝王賜了莊貴妃協理六宮之權,她便依著規矩,分了些權柄過去。
    當然,她分出去的要麽是些無關痛癢,耗時費力的瑣碎事務。
    要麽是些看似光鮮亮麗,實則極易得罪人,或埋著陳年舊賬的棘手活。
    莊貴妃此番前來,多半是來匯報宮務的。
    沈知念斂去眸中思緒,恢複了一派從容:“傳她進來吧。”
    “是。”
    殿門輕啟,莊貴妃緩步而入。
    她今日穿著一身藕粉色宮裝,領口、袖邊繡著繁複的銀線纏枝蓮紋。
    雖不失貴妃氣度,但比起她往日偏好的端莊、嚴穆色調,似乎刻意柔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