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賓客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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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路撒冷王國的土地麵積,並不算很大,大致上在四萬平方千米朝上,可國土內的地貌之多變,卻非外人所想的那麽簡單。
    森林、河穀、戈壁、荒漠、綠洲……
    多樣化的自然風光,構架出了這片被形容為流淌著奶與蜜的迦南地。
    當然,迦南地是否流淌著奶與蜜是個玄學,但自打這片土地上有曆史記載開始,倒是確確實實流淌著血與泥。
    雷納德歸攏著自己的收獲,這一趟出擊,他帶的人也不多,僅僅是15名騎士罷了,加上其他的侍從隨行人員,大致上也就50號人不到。
    雷納德雖貴為外約旦領地的領主,放在法國本土高低算個公爵,但在大多時候他的隨從數量也不會很誇張,基本上不會超過百人。
    畢竟襲擊過往商隊這個事,本質上和做生意一樣,需要考慮成本與收益。
    帶出來的人多了後,他又怎麽好分錢呢?
    就在一旁的侍從與其他隨行人員紮下帳篷,清點被捕的奴隸時,雷納德發覺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他向北望去。
    在那黃沙漫漫的荒原上,遠方的地平線隱隱有一抹模糊的陰影,正緩緩向前推進。
    風卷起陣陣塵土,砂礫呼嘯而過,仿佛連大地也為之讓路。
    當那隊伍漸漸清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旗幟,金黃色的十字,在白色背景中格外醒目。
    四名騎士靜默護衛著中心的馬車,他們白色的衣袍在風中翻飛,聖殿騎士團的十字與之起舞,白與黃和紅的對比,使得他們格外醒目。
    伴隨著又一陣風的呼嘯,雷納德隱隱約約有些不安,便仿佛那已死的人又活了回來,他的儀仗跨越了生與死界限,帶著孤寂王權在朝自己駛來……
    “切、想多了,麻風王,怎麽可能還活著嘛……”
    雷納德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六十多歲的他,經曆了半個世紀的風雨,曾在諸多王者旗下奮戰。
    但在他心中,真正有資格擔當王者稱號的,僅僅隻有那一位。
    鮑德溫四世,一個麻風病人,一個比他小37歲的年輕人,在其生命的尾聲,他雙目失明,時常發燒,身體也在腐爛。
    但就這麽一位王,卻真正展現出了王者風範。
    賞罰分明、禦人有術,直麵強敵、不驕不餒。
    可以說受限於時代、國力、派係衝突,麻風王難以成就偉業,可其獨特的人格魅力,卻在活著的時候彌合了王國中的那道裂痕。
    與之相比,在雷納德心中,居伊確實隻是個小醜。
    伴隨著雷納德對往昔的追憶,那“王”的儀仗,也漸行漸近。
    雷納德不清楚來者何人,但既然都打出了王旗,他自然是要親自去接待的,權當看在已逝者的麵子上。
    然而當那馬車與儀仗行駛至麵前的時候,雷納德與他身旁的幾名騎士,就頗為愕然了。
    畢竟,打旗的也好,又或者護衛馬車的也好,其實都是他們熟人。
    “查爾斯!克洛維?你們這是在玩什麽花樣啊!”
    從馬匹以及盔甲的形製上,雷納德與他身旁的騎士,輕易辨認出了這些護衛騎士的身份。
    然後,他們便看見這些騎士抬起了自己頭盔的麵罩,露出張一看就挨過揍的臉。
    “總之、呃,一言難盡。”
    他們這幾個騎士能說啥呢?難不成該告訴雷納德,就在大家夥還認真鍛煉身體的時候,已經有家夥開始不當人了嗎?
    伴隨著一聲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一個在座所有騎士包括雷納德,都未想過的人,從馬車上走了出來。
    那頭略微自然卷的淺金色短發,向雷納德宣告了其人的身份。
    “好久不見,你還在想我死嗎?希伯倫與蒙特利爾勳爵大人,或者說外約旦專製公閣下。”
    聽著這略顯輕佻的話語,雷納德有些陰晴不定,借助私下裏的一些情報網,有關蓋裏斯的事跡,他已經有所耳聞。
    心知肚明這個家夥,便是阿爾哈迪鎮那邊“伊薩貝爾”幕後的真正主持人,而且還傳聞這家夥自稱先知,欺騙村夫愚婦。
    微微收斂自己表情後,雷納德問道:
    “你來這裏做什麽?”
    “和你談一些事,關乎來年的戰爭,以及王位歸屬。”
    聽到蓋裏斯的話,雷納德蒼老的麵龐上流露出了怒容,發須皆白的他,一時間展露出如雄獅般的氣勢。
    “你還在試圖用武力解決問題嗎?又或者說,你覺得在這裏適合談那些事?”
    蓋裏斯是在發出警告,畢竟雷納德這夥人與蓋裏斯之間的武力交鋒,已經有足足三次了。付出這多代價後,雷納德也該考慮一下沉沒成本的事了吧。
    “確實,這裏不太適合,但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同我對等談話嗎?這些日子裏讓你忘乎所以了?”“拿下他,不要見血。”
    雷納德下令了,在他身旁那些騎士與侍從們蓄勢待發。
    在那些人一擁而上的時候,他隱約聽見騎在馬上的查爾斯或克洛維,急忙呼喊了一聲:“別!你們打不過!”
    有一說一,雷納德還是挺彬彬有禮的,哪怕私下裏的暗殺一次接一次,他也沒想過當眾斬殺蓋裏斯。
    畢竟,蓋裏斯也算是被他所認同的貴族,他還不想鬧出當眾格殺貴族的醜聞。
    對於這個時代的法蘭克人而言,卻就是這麽別扭。
    貴族可以死於決鬥、可以死於暗殺,卻不應當死在“宴席”上。
    現如今,蓋裏斯沒有攜帶武器而來,他便是做客的一方,受到“賓客權”的保護。
    當然這個“賓客權”沒有冰火裏的那麽離譜,而是一種源自古希臘的待客禮儀,在羅馬時代被加以明確。
    通常來說,這種權利可以體現為提供食宿、保護賓客、交換禮物與信息,行使外交職能等方麵。
    蓋裏斯的到來,顯然符合最後一項。
    但雷納德以蓋裏斯對他不敬為由,想將蓋裏斯拿下,扇幾巴掌進行羞辱,其實也挺符合這個時代的上下尊卑關係。
    當然,前提是雷納德派出的那些人,能拿得下蓋裏斯才行。
    雙方都沒有動劍,蓋裏斯開始了自己的單挑:一個單挑十個。
    蓋裏斯搶先出手,一拳如雷霆般直襲那衝最前麵的騎士,而後又是左腿輕抬,狠狠踢向第二個衝過來的對手膝蓋。
    在習慣了那與常人所不同的時間流速後,蓋裏斯縱然不進入時停狀態,也能輕鬆應對凡人的拳腳。
    蓋裏斯現在的表現,談不上什麽神跡,但也正因為這拳拳到肉的精準,讓雷納德的臉色愈發難看。
    這哪是打他的部下啊,分明是在打他的臉!
    不多時,在其他人駭然的目光中,雷納德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他派出去的那些人,都被蓋裏斯硬生生用拳頭給打趴在地。
    “現在,你覺得我有資格同你對等談話了嗎?”
    說話的同時,蓋裏斯略微活動了下身體。
    不得不說,雷納德雖然是個惡人,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惡人,縱然臉上的神情已經快要繃不住了,他還是沉聲說道:“走吧,進帳篷去聊聊。”
    蓋裏斯朝四周攤了攤手,示意自己的無奈,他本不想打這麽一架。
    走進帳篷後,蓋裏斯與雷納德各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各自身後又有四人並排站著。
    見狀,雷納德臉色有些更黑了,他大聲問道:“查爾斯、克洛維你們四個跟過來幹嘛?”
    畢竟查爾斯、克洛維這幾個騎士雖然說是聖殿騎士團的下屬,嚴格來說同他沒上下級關係,可好歹聖殿騎士團現如今是他雷納德的盟友。
    結果這幾個鼻青臉腫的家夥,怎麽就那麽自覺的幫蓋裏斯撐起場麵了!
    明明都是他雷納德先來的啊!
    聽到雷納德的話後,他們四個各自眼皮跳了一下,雷納德這家夥,是看不明白他們為啥頂個豬頭臉嗎?
    四人中的克洛維在看了一眼蓋裏斯,接住了一個眼神後,立馬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
    “咳,在經過蓋裏斯大人的教育後,我們深刻明悟一件事,我們法蘭克人,假神之名,行人之事,高呼信仰之名,以屠殺與奴役建立起了我們的‘以色列’,也即是耶路撒冷王國,這是大錯特錯的!”
    “從今時今刻起,我們誓要追隨蓋裏斯大人,我信刀劍將會為正義拔出,大地燃起自由與平等的烈焰,我信一切黑暗與暴政將被摧毀,新的秩序將從廢墟中崛起,地上天國將在凡人手中建立。”
    “在今後的往日餘生裏,我都將為償贖自己曾經的罪過,為建立新天新地而奮鬥終生。”
    雷納德那嚴肅的表情,徹底繃不住了,不是?你們這才和蓋裏斯重逢多長時間?有三個小時嗎?
    為什麽你這麽熟練啊!
    難道說早在卡拉克堡的時候,你們幾個同蓋裏斯就勾搭上了?!
    蒼老的雷納德,眼神掃過另外三個人,便見那些人的眼神與克洛維一樣的堅毅,不似作假,一時間覺得自己確實是老了。
    “行了,克洛維,別說了。”
    “是大人!”
    蓋裏斯隨口吩咐了一句,然後微笑著看著被惡心壞了的雷納德。
    “現在,該讓我們談談這幾個月所發生過的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