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變了,這座城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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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克城位於台地上,與周圍落差懸殊,東南方向最為陡峭,西北則有著一道山脊向外延伸,那裏是台地最為緩和的坡地,比較易於發起進攻。
    沉悶的鼓聲響起,伴隨著號角長鳴,圍城的軍團,組織了一次先前未有過的攻城。
    烈日下,武器與盔甲被曬的發燙,近千人規模的支隊,從卡拉克城的北方營地出發,向最為靠近的城牆發起進攻。
    城牆上,灼熱的陽光如刀鋒般切割著每一塊石磚。
    洛瑞安握著長弓的手微微顫抖,他緊盯著城外那片浩蕩的敵軍,數百米開外的那些士兵,看不清身影,卻顯得格外的壓迫。
    “這麽多人……”
    身旁的瓦爾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要把重弩上好弦架在了城牆上,他試圖以此來鼓舞自己的士氣,但依舊為之顫動。
    現如今,蓋裏斯不在他們身邊,蓋裏斯不在這條城牆上,那個讓他們為之心安的身影,在城中正忙著更緊要的事務,隻能留下他們直麵敵軍。
    洛瑞安閉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氣,手掌緊了緊,再次直起身子,那個披著破舊袍子,指引他們如何射箭的身影再度浮現。
    然後對一旁的瓦爾多低聲說道:“我不要當奴隸。”
    “我也一樣。”瓦爾多沉聲回應道。
    他們不想為奴,他們隻想堂堂正正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站在這裏品嚐自由的滋味。
    事實上,從一開始,中世紀法蘭克人的城市,便是要築起城牆,好同城外的莽荒以及領主的暴政所抗衡。
    市民階層從一開始,他們就試圖追求不同於農奴的自由特權。
    首先、他們要求人身的自由,這保證商人或工匠可以來往和居住於他們所願意的地,並且使他們自己和孩子,擺脫對領主權力的依附。
    其次、他們要求一個獨特的市政議會,以擺脫繁複而低效無能的封建管理。
    再其次、城市將會建立自己的司法體係,維護自己的治安,修訂符合城市利益的刑法。
    緊接著、市民們將要求廢除那些妨礙工商業發展的捐稅,好使得自己免於被領主剝削。
    最後、一座城市將會要求與他們所擁有能力,最為廣泛的政治自治和地方自治。
    如果沒有自由,市民便不會是市民。
    如果沒有自由,城牆便隻會是囚牢。
    現如今,阿迪勒與城市中的斯蒂芬妮以及那些富人們,卻要為了他們富人的自由,將市民們、窮人們一腳踹回奴隸時代!
    當這個道理,被蓋裏斯反複強調,並且論證後,很多時候,個人的選擇,也就清晰無誤了。
    當敵人接近城牆兩百米範圍,進入洛瑞安手中長弓的極限射程後。
    他張弓拉弦,將心中的恐慌與怒氣,一同注入箭矢,緊接著射出了這次守城的第一根矢。
    ……
    蓋裏斯對世界的感知,從他蘇醒並融合記憶後,就已經與眾不同起來了。
    他能從世間萬物中,捕捉到各自的歌聲,聆聽它們的曲子。
    無論是輕風拂過樹葉,還是刀劍相擊的碰撞,皆如樂章般在他耳中回蕩。
    同樣,蓋裏斯也能夠改變那曲子的節拍速度,以使自己踏入一種尋常人類難以理解的狀態。
    大多數時候,現實的節拍混亂急促,似七八拍的不安律動。
    但蓋裏斯的耳中,卻能被簡化到了四一拍的極簡風的輕音樂。
    甚至,在他受傷、腎上腺飆升的時刻,世界對於他而言,便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
    當斯蒂芬妮下達進攻命令的時候,蓋裏斯直接翻過鍾樓的圍欄,自教堂鍾樓上一躍而下。
    風聲在他耳邊逐漸消散,周遭的一切動作都在他的感知中放慢了速度。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天而降,砸落在教堂前的廣場上。
    然而,在那些人發出驚呼之前,世界被摁下了暫停鍵。
    廣場上,市民的臉龐上,充斥著恐慌、畏懼、害怕,強做鎮定。
    阿梅代大義凜然,已經準備好迎接接下來的事。
    那些城市衛兵的士兵們,用長矛對準了即將衝鋒的領主軍士。
    至於那些披甲軍士們,武器則都一個個抽出劍鞘,他們的臉上是無情、是冷漠以及猙獰,又或者是對蓋裏斯從天而降的駭然不解。
    他們彼此不少人張大了嘴,但也就是張大了嘴,那聲音傳不進蓋裏斯的耳中。
    事實上,對於現在的蓋裏斯而言,世界已經徹底寂靜,沒有一個音符被奏響。
    落在了兩方勢力正中的蓋裏斯,他站起身,朝著斯蒂芬妮的位置走去。
    從斯蒂芬妮身旁軍士的手中借過一把劍,劍鋒在陽光下映出聖潔的光輝。
    未等斯蒂芬妮反應過來,鋒利的劍刃已然貼上她頸部那脆弱的皮膚。
    時間長河再度流淌,一時間世界的喧囂湧入蓋裏斯耳膜。斯蒂芬妮那冷漠嗜血的命令依舊在回蕩。
    然而,在她命令下達完畢時,便瞥見一抹身影自天而降,又消失於無形之間
    當斯蒂芬妮意識到那人出現在何處的時候,冰冷的劍刃已經切開了她的頸部大動脈。
    血湧如泉。
    斯蒂芬妮死死凝視著蓋裏斯,她張大了嘴,她想要說些什麽。
    蓋裏斯又是一劍,直接插進了她口中,將對方臨死前的遺言憋了回去。
    “沒什麽好說的,在你向手無寸鐵之人下令鎮壓的時候,我們彼此間就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
    “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悔改,我不似那受膏的。”
    “我是必要使人命隕滅的,他是好牧人,好牧人是為羊舍命的,我卻是打在羊群身上的鞭。”
    時間仿佛再次凝滯,但這一次並非蓋裏斯的力量,而是源於人們內心深處的戰栗。
    那些士兵、那些市民們,全都靜默無聲,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那冰冷的劍刃、決絕的切割,他們親眼目睹領主斯蒂芬妮,在下達進攻命令後的頃刻裏,便被人切開了血管,用劍堵住了最後的遺言,倒在了廣場的石板上。
    他們被蓋裏斯的出現,以及這輕描淡寫的一劍所震動。
    如此果斷,如此無情,仿佛世間一切桎梏都在那刹那間煙消雲散。
    天變了,這座城也變了。
    鮮血浸染著石板,連同她手中的權杖、頭上的光環,一並墜入塵土。
    一切權勢、威望,都因她品嚐到蓋裏斯的鋒刃而消散。
    沉重的寂靜籠罩著這座城市,風中回蕩著低聲的呢喃。
    塔樓上的鍾聲,依舊在連綿不絕,催促著新世代趕緊到來。
    蓋裏斯在這一片死寂中,發出了自己輕聲質問:
    “現在,還有誰,要去投降?要去賣掉同宗的兄弟,換取自己的自由?”
    ……
    卡拉克城是一座小城,這樣一座小城的城牆隻有三千米不到,因此圍繞這麽一座城市的攻防,就顯得頗為小家子氣。
    那些長梯的數量,兩隻手就能數過來,遠方的投石機亦如玩具般,不時發射著一些石塊砸向牆頭。
    瓦爾多帶著幾個人,用長長的叉子,將一條長梯推動。
    那粗重的木梯在空中搖晃,隨即失去平衡,帶著上麵尚未攀到城頭的數名敵兵一同摔下。
    然而這個時候,一隊敵軍的弓箭手,在牆下一齊拋射出一陣箭矢,其中一根落在瓦爾多身旁戰友的身上,濺出一朵血花。
    洛瑞安瓦爾多他們能夠感受到,這一次的進攻不同以往,這些埃及來的撒拉遜人,是真的要認真攻城了。
    雖然撒拉遜人未成功攻上牆頭,但依舊通過投石機以及箭矢,對牆頭上的守軍造成了不少傷亡。
    時間的流逝,似乎緩慢極了,分明早就該到傍晚,可太陽就是硬不肯落下。
    在這麽一個關頭,洛瑞安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
    轉過身看去,卻就是蓋裏斯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披甲軍士衝上了牆頭。
    在同洛瑞安擦肩而過的時候,蓋裏斯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做得好,現在你帶著人下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
    對於城牆外的撒拉遜人而言,突然之間原本慢悠悠更類似遊戲的卡拉克城攻防,陡然間就變得血腥了起來。
    弩矢、箭矢,在這守城士兵交替換防的一瞬間後,就變得密集起來。
    那些刁鑽的箭矢,一發接著一發直擊士兵麵龐。
    向城頭看去,原先身著武裝衣、或棉甲的士兵,被換成了清一色的鎖子甲,在烈日下耀目生輝。
    終於,那些攻城的撒拉遜人撤退了,他們並未成功攻上牆頭,反而是自己這邊付出了百多人的傷亡。
    在這次戰鬥後,阿迪勒也收到一份禮物,那是從卡拉克城中被送出來的。
    一些人舉著白旗靠近了阿迪勒的軍營,吸引對方注意力,然後又在進入箭矢的射程外停下,放下了幾具屍體以及一個木匣,轉頭便逃回了城門。
    屍體都是穿著鮮紅華服,而那木匣中,則盛放著一顆女人的頭。
    阿迪勒一時間,沒有認出這個女人的頭是誰,但他隨即想到了漢弗萊就在軍中,叫他過來幫忙辨認。
    第一更,今天狀態不太行,原本的加更,估摸著也要脫一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