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寫序還有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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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驗性的印刷,早已驗證,確實是可行的,其印刷質量比之抄寫員手寫,其實還要更加優質。
    粘稠的油基墨水,表現出了相當優越的附著性,這使得印刷出的字跡,格外清晰明確。
    機器的統一印刷,則相對的避免了抄寫中出現的錯漏,確保品質穩定如一。
    但,雖然技術上沒有了問題,可政治和宗教上,卻犯了老大難。
    就比如說,在兩教經書上,蓋裏斯所準備的前言或者序上,都對天父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描述。
    蓋裏斯並沒有直接汙蔑,或者強行宣稱任何宗教有誤。
    他隻是對天父的特質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總結。
    天父是唯一的、永恒的、不變的、超越的、內在的……
    具備全能、全知、全善、公義、慈悲……
    然後,蓋裏斯開始進行邏輯推論。
    天父無所不能——祂的能力無限,超越人類的想象與界限;
    天父創造世界——萬物皆因祂的旨意而存在;
    既然天父無所不能,那麽天父創的世界有不信天父者,這便是天父自有安排,而不該是人所能強改的。
    任何聖裔或者教士,試圖以天父的名義,強迫他人改信,而不是用踐行教義感化他人,便是在否定天父的全知全能。
    至於為何天父會如此設置,則可能超越人類的想象。
    為了論證這個觀點,蓋裏斯引用了兩句話。
    蓋裏斯版聖經上的序言是【不可妄呼天主的聖名。】(《出穀紀》20:7)
    蓋裏斯版古蘭經上的序言則是【宗教上沒有強迫。】(2:256)
    意在製止通過暴力或威脅強迫他人皈依任何宗教。
    這個觀點,對於這個時代的許多信徒,都有著極強的衝擊力。
    或者說是極大的侵占擠壓了宗教學者群體,依托釋經權為所欲為的權利。
    除去那兩份對外銷售和鋪貨的兩份經書外,蓋裏斯還專門給蓋裏斯宗準備了一份教理問答,用於讓蓋裏斯宗的信徒與教士,能夠簡明扼要的理解蓋裏斯的宗教神學觀點。
    在那份《蓋裏斯宗教理問答》中,蓋裏斯也寫了一份引言,包括以下內容
    【天兄與我是公義的、解放的、愛的,站在受壓迫者一邊,呼召信徒參與解放與公義的行動。】
    【在這序言中,我將闡明我們的追求,以及信徒如何活出這一信仰。】
    【天父賜予了人自由意誌,乃至於能夠寬恕對天父的抗拒,這正是對天父之公義與慈悲的明證。】
    【因此,我們反對任何試圖強迫他人信仰的行為,因為這是對天父的自由賜予的踐踏。】
    【以天父之名為私利服務者,應被視為褻瀆天父的冒牌者。無論是將宗教領袖、教會儀式,還是人類製度絕對化,都應被拒絕。】
    【任何以天父的名義剝削、壓迫或踐踏自由的行徑,都該被斥為異端。】
    【天父並不需要人的虛偽崇拜,而希望信徒以全心、全意和真實的行動表達虔誠。】
    【天父的信仰不止步於祈禱,而是通過信徒在世界中的行動來彰顯祂的旨意。】
    【因此,我們應以行動見證天父的正義與憐憫。無論是解放受壓迫者、推動社會公平,還是維護窮人的權利,皆是天父意誌的體現。】
    【我呼召所有人回歸天父的核心旨意——解放與公義。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不隻是祈禱者,更是行動者。天父的國近了,它並不遙遠,它開始於每一個信徒的正義行動。願天父的光引導我們。】
    【“你們要追求正義,隻追求正義。”(《申命記》16:20)】
    蓋裏斯的一生並沒有結束,因此他的言行還在被記載,但除去寫宗教經文外,不代表蓋裏斯不能用明確的教義來規範自己的組織。
    麵對這三份序和引言,三位使徒其實都本能的有些抗拒,這是在批判、在否決、在告訴世人,所謂的教士、教會,並沒有什麽與生俱來的神聖權利。
    事實上,若非是蓋裏斯親自寫下這些內容,反複言傳身教,並且以真正無可置疑“奇跡”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十二使徒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蓋裏斯的教義。
    因為,這背離了許多東西,背離了中世紀人的三觀。
    但蓋裏斯終究是出現了,他自己化身成神聖的燭光,照亮了黑夜,猶如錘子一般將這些“真理”敲入人的腦海。
    因此,縱然使徒中有人不喜歡,卻還是會去執行。
    他們或許會向蓋裏斯提出自己的建言,但在蓋裏斯做出決定之後,卻隻會去擁護。
    要知道,背離君王的旨意至多不過是一死,背離神的真理卻意味著死後的永恒折磨。
    正是憑借著這種方式,蓋裏斯才在12世紀,建立起一個與這世道迥異的組織,並且試圖將自己的思想用文字傳承下去,為後人做好啟迪。
    當這家小小工坊正式開工的時候,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也是在預備著向舊時代的宗教宣戰了。
    羅馬教廷也好、巴格達哈裏發也罷、書籍將承載著文字的力量,給予他們重重一擊。
    不過由於當下的第二王國現狀,宗教上的宣戰,其實還是要停一停,並不急於開始。
    反倒是為了強化國家認同,有著一件更需要緊迫的事,這件事同樣是依托於印刷術——報紙。
    收複加利利公國的行動,處處都離不開蓋裏斯,很多城鎮都需要蓋裏斯親自前往,而許多有宗教意義與曆史意義的教堂與地點,也都需要蓋裏斯去一趟走走形式。
    這些事雖然很麻煩,但又確實能比較有效的安定人心。
    而這個過程裏,蓋裏斯所經曆過的那些事,就比如擊潰了什麽突厥人部族,解救了什麽法蘭克人奴隸,包括免除人頭稅等等事件,都傳回了後方,整理之後,要開始印刷成耶路撒冷王國的第一份“報紙”。
    嚴格來說,這還談不上是成熟的報紙,而更接近於通報,現在還沒有足夠的筆者和中產階級,能夠支撐起報紙的顧客市場。
    甚至於,在相當長時間內,蓋裏斯都未指望“報紙”這個東西能夠盈利,反倒是需要往裏麵砸進去大量的補貼,乃至於雇傭宣講員來向群眾派發與宣講。
    這樣幹的好處,其實也毋庸置疑。
    ……
    在提爾城的廣場上,在這個冬日的午後,陽光灑在大理石鋪就的地麵上,折射出淡淡的光輝。
    一座臨時搭建的木製講台矗立在廣場中央,上麵鋪著深紅色的布簾,象征王室的標誌性花紋被繡在布簾的邊緣。
    帶有耶路撒冷金黃十字的旗幟在講台後飄揚。
    她的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是塗上了金粉一般,每一縷發絲都帶著光澤。
    今天,伊莎貝拉是在參與王國第一家報社的剪彩活動,這次剪彩活動出席了很多王國裏的重要人物,也讓民眾們對所謂的報紙充滿了好奇。
    當伊莎貝拉穿著禮服,剪開絲綢彩帶的時候,台下的民眾們在一些人的帶領下發出歡呼。
    對於報紙這個概念,民眾們其實都不太懂,不過既然有“女王”出席,那麽跟著過去湊熱鬧那準沒錯。
    這個王國真正的國王是誰,民眾們已經並不能很好的分辨出來了。
    在之前的一年裏,伊莎貝拉就已經打破了自己高高在上、深居宮廷的形象,轉而樹立起和藹可親的人設。
    她會在周末的時候接見民眾代表,與之隨意的聊天,如果有什麽需求的話,伊莎貝拉也會幫忙解決。而且她不時也會在侍從護衛的情況下出現在街道與商店,當有人向伊莎貝拉致敬的時候,少女也會微笑著給予回應。
    總的來講,提爾的市民們對於自己女王並不陌生,對於這樣一位不折騰人、還會靜下心聽民眾傾訴又長相甜美的少女,都心懷好感。
    剪彩活動結束後,幾位侍從帶著一疊新印刷的報紙站到人群邊緣,一邊免費發放,一邊向圍觀的民眾解釋它的用途與內容。
    那些願意購買第一份報紙的人,則從一旁領取到一隻精巧的小徽章作為紀念。
    陽光灑下的廣場上,充滿了熱鬧的氛圍,報社剪彩的成功標誌著一個新的時代,而站在講台上的伊莎貝拉,則也使得自己被民眾們愈發熟知。
    當那一係列的活動結束之後,伊莎貝拉終於可以放鬆表情,在報社的會客室裏毫無形象的靠在木沙發上。
    “小貝拉,你這樣可不行喲,身為女王要時刻端莊才對。”
    門被推開,來者拿著一份報紙走進了會客室,看著伊莎貝拉的形象,不由得調侃了一句。
    來人正是阿爾喬斯,他年齡已經有三十多,論年齡的話是伊莎貝拉的足足兩倍。
    因為印刷經書的事,加之塞浦路斯諸多事情已經安穩,因此這位東正教神父、蓋裏斯神學的奠基人之一乘船來到了提爾。
    關於教理問答的草稿,固然是蓋裏斯撰寫,但其中的校對卻始終是他負責。
    由於年齡上的差距,加上阿爾喬斯這家夥吊兒郎當,對天底下什麽人都缺乏敬畏,因此他看待伊莎貝拉的時候,就往往將之視作小輩,而非什麽血脈高貴之人。
    真要論血脈高貴的話,現如今他身邊就還跟著一位貝阿特麗絲。
    這位前塞浦路斯暴君艾薩克的女兒,被阿爾喬斯收養了,作為流淌著科穆寧血脈的一員,這位少女其實也是伊莎貝拉的遠親。
    此外,除去那兩人,普爾多克還有卡菲等人都相繼走進來。
    大家都還算熟悉,相處起來就很隨意,至少伊莎貝拉不會在這些人麵前,給自己掛上麵具。
    “我還不是女王呢。”
    “早晚的事。”
    阿爾喬斯沒大沒小的又來了一句,說著就將手裏的那份報紙丟給了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則把報紙又丟給了一旁的侍女,報紙上的內容她其實早就看過了。
    無非是王國收複了多少土地,蓋裏斯擊潰了多少阿尤布王朝的部隊,又或者王國針對新收複土地議員的補選即將開始,加上提爾周邊的工場招募100名學徒工等等一係列的消息。
    “一份報紙賣半銀迪拉姆,是不是太便宜了點?這樣基本上是等於賺不到什麽錢吧。”
    伊莎貝拉隨口對阿爾喬斯說道,她其實知道原因,但還是會扯一扯著方麵的話。
    畢竟這年頭的紙張可不便宜,或者說是相當昂貴才對。
    換成購買力的話,一張紙的價格其實和一個普通市民的一日衣食住行都差不多了。
    “不便宜啦,提爾城裏又有多少人,能夠支撐起比這更貴的價錢呢?要知道這可是一份周報。”
    阿爾喬斯笑著說道:“而且報社這件事,對於我們來說,本來就不算什麽以盈利為目的。”
    “就拿眼下來說吧,王國雖然已經控製了加利利公國、阿卡、提爾、的黎波裏、安條克……這一係列的地區,如果就治下人口還有財富而言,比之薩拉丁征服之前的舊耶路撒冷王國都要更加興盛了。”
    “但這麽片土地上,又有多少人會說出自己我是耶路撒冷王國人這種話呢?”
    “撒拉遜人會說自己是真主的子民,安條克會說自己是安條克人,的黎波裏的熱那亞人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國的人,當然提爾的威尼斯人、還有阿卡的比薩人也都這麽認為的,那些從西方而來的法蘭克人,從來都不會將這片土地視為自己的祖國。”
    “真正認為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國這個國家人的有哪些呢?”
    “是你、還有你們。”說著阿爾喬斯指了指伊莎貝拉,還有一旁的卡菲等人。
    聽著阿爾喬斯的話,伊莎貝拉知道他的意思,伊莎貝拉代表著本地貴族,在這片土地上有著自己的財富與土地,他們出身於此、成長於此,他們離開這裏卻就什麽都不是。
    而卡菲則代表一批本地化了的法蘭克人,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與當地人通婚,接受了當地的一些文化習俗,他們在農村裏耕種橄欖、葡萄、小麥、大麥、和棗,他們脫離了舊有的社群,轉而成為了一個新民族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