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銀行與國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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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讓巴勒斯坦地區進入一個相對和平的時期,那麽商路的衰落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但蓋裏斯的出現扭轉了這種局麵,帶給瀕死的王國一絲生機。
    不僅抵抗住了薩拉丁的進攻,還帶來了更多有利可圖的商品,使得自己家族與王國的利益綁定更加深厚。
    而為了綁定自己家族與王國之間的關係,他也一直在替自己家族裏的明珠,也就是他的孫女物色一位夫婿。
    最初他將目光投放到了蓋裏斯身旁的帕拉丁身上,畢竟那些人偶然間多說一句話,其實就意味著先機,意味著快人一步。
    但帕拉丁群體似乎都是堅定的獨身主義者,而且關乎教義選擇。
    德爾菲諾自然是打消了念頭,然後物色起了其他人物。
    而最終的結果其實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康拉德便被他物色中了,徹底作為威尼斯人的代表摻和在王國政局裏。
    而這樣一個關係,也就意味著他得到信息的速度又要比別人快一步,乃至於幾步了。
    畢竟再怎麽挖空心思去收集信息,也比不過規則製定者的一句話。
    “所以、銀行還有國債,到底該怎麽選呢?”德爾菲諾低聲自語了一句。
    作為能夠王國的重要投資方,德爾菲諾自然是有資格了解一些尋常人不該了解的信息。
    其中為了支撐住王國財政,確保能夠對薩拉丁進行大規模反攻,蓋裏斯他們打算設立一個機構,用於籌集資金並進行額外投資。
    這個機構被稱為銀行。
    德爾菲諾花了好長時間,才弄明白所謂的銀行,就是做貨幣生意的行當,進行主持貨幣的兌換,在保護儲戶財產的同時拿儲戶的錢去放貸。
    而這樣一個行當的暴利,哪怕之前並未真正意義上出現過,他也能意識到這其中的暴利。
    說白了猶太人還是拿著自己的錢去借給別人,而銀行這玩意是拿儲戶的錢去借貸給別人,這種行為在德爾菲諾看來,近乎是空手套白狼了。
    至於貨幣的兌換,在這個年頭本身也一樣是暴利,各個國家地區之間流通的貨幣並不一致,哪怕同為金幣,有的可能重4g出頭,有的可能隻有3g,而含金量的差異就更讓人捉摸不透了,如果不是專門從事這種行業的商人就難以洞悉這其中的門道。
    把這幾種主要業務統合在一個行業裏,如果還不能賺大錢,那他德爾菲諾就想不出還有什麽行業能發財了。
    而國債那東西,其實也好理解。
    與東方中原王朝的情況不一樣,歐洲自古以來都有君主借錢的傳統或者說行為。
    畢竟按照中原王朝的說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全天下都是皇帝家的,那麽皇帝去借錢的話,這一是對皇權至高無上的質疑,二就是壓根無人能夠替朝廷擔保。
    而且不止如此,天朝的貸款想要收回本金的風險是顯著高於歐洲,因此幾乎任何借貸都伴隨著高昂利息。
    甚至於對某些人來說,放貸本身就未曾指望過收回本金,而是借此謀奪更多。
    但在歐洲就不一樣了,君主沒錢是常態,為了支持戰爭繼續打下去,君主找人借錢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歐洲君主也存在賴賬的問題,但相對來說,為了下一次還能再借到錢,殺雞取卵這種事,他們不會幹的太頻繁。
    大多數情況下,即便是破產或者賴賬,也會通過其他方麵的商業特權進行交換。
    當然,最主要的可能在於,歐洲的國家太多了,君主的權威也會被其他階層、君主所限製,商人想潤也容易。
    因而對於君主來說,利息相對來說並沒有那麽的高。
    所以德爾菲諾其實能夠理解國債,畢竟先前已經發行過一次土地債券了。
    也清楚眼下耶路撒冷王國的大好局勢,基本不會存在賴賬的風險,可問題在於,這個國債的利息太低了。
    20年期的國債年利率5%,這個丟在後世會被搶破頭的數字,對於德爾菲諾來說,就感覺自己是在被搶錢。
    而30年國債年利率也不過是6.66%,而且耶路撒冷王國的國債是單利,不存在複利利滾利的情況。
    換句話說,購買耶路撒冷王國的不記名國債,假設一切正常,沒被逆回購,或者國家提前償還的話,意味著除去20年後一次性支付全部本金外,這個20年裏還將陸續收到一筆與本金相當的利息。
    而30年國債,則就是除去30年後一口氣支付本金外,陸續收到本金兩倍的利息。
    雖然說這種投資回報看上去挺實在的吧,但如果與時間結合起來,就讓人心生猶豫了。
    在這個時代,二十年卻就是一代人的時間,而三十年卻就是人的半輩子。對於這個亂世來說,人的目光總是放在當下的,一旦目光長遠起來,就往往容易吃各種虧。
    而且哪怕是丟在後世,一份長達20年或者30年國債,又真的利潤豐厚麽?
    要知道2025年的30年前,那還是1995啊,而1995年的收入與物價是什麽水準,2025年的收入與物價又是什麽水準呢?
    當然了,現如今社會還是並且將長期是貴金屬實體貨幣,再不濟也是金銀本位的紙幣,相比後市那個通貨膨脹率來說,幾十年物價不變才是一種常態,自然不用擔心追不過通脹那回事。
    既然在德爾菲諾看來,國債的利率過低,那麽也就意味著,如果想要讓他購入大量國債的話……
    “需要別的補償才行,銀行股份其實就不錯。”德爾菲諾下定了決心,並且打算在這個消息登報之前,去與蓋裏斯好好談一談。
    ……
    得到消息的不隻是德爾菲諾,隻不過他確實是第一個上門來談銀行與國債事宜的。
    當國債與銀行這兩個消息同時流出的時候,幾乎所有富有頭腦的商人,都將購買國債理解成了銀行這個行當的投名狀。
    這個誤會有點讓人啼笑皆非,但卻也算是因禍得福。
    如果說海商們,還希望通過購買國債的方式,來拉近自己與王國的關係,那麽普通人對於國債就幾乎是完全不感冒。
    畢竟這一批的債券,就收益來說,對很多人而言毫無意義。
    但也不是說就真沒人買,類似揚尼斯這樣的忠誠之人,以及其他信任教團的市民,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也都紛紛購買。
    對於他們來說,其實已經談不上貪圖那點利息了,而是希望能夠幫助教團以及國家更進一步。
    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是與第二王國休戚與共。
    某種意義來講,購買國債這種行為,也確實是對耶路撒冷王國在進行支持,幫助王國度過眼下的這個難關。
    不過除去海商還有揚尼斯他們購買國債之外,又有兩位在這次的國債交易裏,引人注目。
    其中一位自然是伊莎貝拉,近乎是將自己所能動用的所有私產,都拿來購買了國債。
    而另一位卻就是伊拉克略了。
    身為眾所周知的反對黨頭頭,伊拉克略在這一次的國債發行中,毫不猶豫的砸入大筆資金,用於購買債券,實在是有些叫人出乎意料。
    為此,甚至有不少人,都主動找上他,想要詢問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畢竟他這伊拉克略,到底還想不想當反對黨領頭羊了!
    怎麽不僅在口頭上投降,就連身體也去投降?
    這白花花的銀幣,砸給王國實在是造孽啊!
    要知道到他們這個層次,欠債的才是大爺,放貸的怎麽去和君主比劃?
    對此,伊拉克略當即就是兩巴掌呼了過去。
    “糊塗!糊塗!”
    “一天到晚就盡想著眼前蠅頭小利,就你們這樣還能成事?還能去反攻倒算?!”
    “你們真以為我們是要把伊莎貝拉女王趕下台?”
    “西比拉那個女人蠢到家了,巴利安他們也沒說硬逼著她退位的。”
    “鬥而不破四個字懂不懂?”
    “不懂的,就自己找根繩子上吊去!”
    “我們的宗旨是什麽?正本清源!擁護正統王家!”
    然後伊拉克略就是一番利弊分析,論證了一個答案。
    王國要是真輸了,那麽薩拉丁顯然是不可能留他們當領主的,指不定連條活路都沒。
    至於歐洲?是沒他們地的。
    隻有王國贏了,他們才能活下去,活的滋潤。
    而這個時候出錢,王國不管怎麽說,也都要認他們情,至少不會再讓他們太難堪。
    畢竟國家是真缺錢了。
    他們反對黨反對的什麽?
    難道真是王國本身嗎?難道真是改革嗎?
    不!
    他們反對的是王國不歸他們治理,反對的是改革紅利沒進他們口袋。
    可如果王國都不在了,那麽他們就真無路可去了。
    隻有國家還在,他們這些人影響力還在,才能慢慢謀求東山再起之日。
    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一時間不少腦子不太好使的,都紛紛解囊,換成了一張張的大額國債。
    當然,他們所不知道的一點在於,剛把他們送走,伊拉克略就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這樣一來,他這邊的國債分銷算是完成了,回頭也能給蓋裏斯交差了。
    眼下提爾的種種改革、加上上萬軍隊的維係,是真真入不敷出了。
    單憑關稅,或者國營工坊的生產,根本抵不住開銷。
    這一波的國債,也不曉得能撐多久,按照伊拉克略本人所知,如果在1190年再不結束戰事,到時候怕不是還要大規模借貸一波。
    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還有哪些人能擠出資金給王國借錢。
    再度歎了一口氣後,伊拉克略從自己的桌上,取來一張印刷精美的國債。
    這上麵的寫著100再加上一個象征第納爾的符號,也就是說伊拉克略的手中正捏著一張本金價值100第納爾的債券。
    如此輕飄飄的一張紙,卻花了他伊拉克略近一磅黃金才換得,實在是讓人感歎【先知】明明是可以搶的,結果還硬要還利息。
    畢竟無論紙張印刷的再怎麽精美,可那種輕飄飄的感覺是不可能消失的、
    一想到自己花了價值上千第納爾的貨幣,就換了那十幾張這樣的紙,伊拉克略就感到一陣陣的不自在。
    相較於這種輕飄飄的紙,他還是更喜歡將金幣與寶石視作財富的象征,再不濟教堂裏的銀餐具、燭台其實也不錯。
    說道教堂,也不曉得自己這宗主教,到底還能幹多久……
    ……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幹部進行儲備,軍隊重新集結,大筆的資金被籌集,一切都準備就緒。
    而另一邊,在耶路撒冷城市裏,在阿薩克清真寺中,薩拉丁計算著手頭可調用的兵力,還有火炮數量,以及補給運輸的的道路。
    薩拉丁其實並非一位精於戰事的人物,相比較於臨場指揮,他更習慣從大勢出發。
    能夠積蓄起數萬軍隊,那就絕不兵行險招,能夠挑撥起敵人的內部動亂,就不行兵家事。
    如果說麻風王是在絕境裏求生不得不賭,那麽薩拉丁則就傾向於穩操勝券。
    麻風王與薩拉丁之間的對抗,在後世人眼裏,就如同比拚誰命長一般。麻風王死於1186年,薩拉丁死於1193年,兩者之間相差了七年。
    兩人之間交手數次,都有勝有敗。
    蒙吉薩戰役裏薩拉丁大敗虧輸,而雅各渡口戰役裏麻風王險些被俘,總體來說鮑德溫要贏的多些。
    這使得薩拉丁頗為忌憚。
    可以說二者之間的軍事衝突,將薩拉丁置於一個險地,如果說麻風王還有鮑德溫五世那麽一個並不是很合適的繼承人,那麽薩拉丁則可以說壓根不存在一個穩固的繼承人。
    這個年代的穆斯林們的繼承法,無論是相較於東方的嫡長子製度還是與歐洲封建法理相比,就相當的粗暴。
    曆史上薩拉丁死後,前後出現三次內亂,第一次的諸子內戰更是直接將阿尤布王朝給撕裂了。
    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卻就是麻風王要比薩拉丁更敢於直麵死亡,因為他死後,耶路撒冷王國尚能統一,而阿尤布王朝一旦中道崩殂,那麽就難說其身後事如何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