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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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攸目前沒有官職,他隻是國子監的太學生,以他爹蔡京的戶部尚書身份來說,蔡攸約等於預備役的領導幹部了。
    雖然沒有官職,但蔡攸的智商是在線的,他足夠聰明。
    對趙孝騫的話,蔡攸若有所悟。
    “世子是想對遼使設計?”蔡攸問道。
    “不要說得那麽直白,兩國年輕俊秀來往,談論一下國政,聊一聊文學,多麽正常且積極向上的活動。”
    蔡攸眼中露出笑意:“所以,我們與遼使如何談文學,在何處談文學?”
    趙孝騫忍不住流露出欣賞之色,這家夥雖然是奸臣的兒子,但人家的基因是真的強大,父子倆不愧是史書上留名的人物。
    趙孝騫沒說話,兩根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蔡攸的目光盯著趙孝騫的手指,心跳的節奏莫名竟與敲擊的節奏合拍了。
    蔡家父子早就清楚趙孝騫必然前程遠大,所以蔡攸在趙孝騫麵前一直保持著低姿態,此刻二人的相處,有幾分下官等候上官吩咐的意味。
    “遼使其人,有些狂悖跋扈,想必你們或多或少聽說了一些,但是這個人掌握著宋遼兩國談判的話語權。”
    “所以,他在汴京的這段日子,我要不擇手段地把他的腦袋摁下去,他在談判桌上才能變得乖巧一點,蔡賢弟明白我的意思嗎?”
    蔡攸點頭,立馬接口道:“想要摁下一個人的腦袋,要麽用強權,要麽用把柄,大宋的強權對遼使無用,看來世子的意思是,拿住遼使的把柄?”
    趙孝騫對蔡攸愈發欣賞了。
    跟聰明人聊天,真的是一件心情愉悅且省心省力的事。
    “蔡賢弟,明年科考之後,無論你能否金榜題名,過來跟我幹吧,我身邊缺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才,賢弟意下如何?”趙孝騫突然說起了題外話。
    蔡攸喜不自勝,起身長揖:“世子抬舉,是愚弟的造化,愚弟願隨世子麾下聽命。”
    對蔡攸來說,這是天上掉下的餡餅,早在趙孝騫初露崢嶸時,蔡家父子就有過討論,父子倆都認定趙孝騫將來必定飛黃騰達。
    討論的結果,蔡京多次囑咐蔡攸,要與楚王世子交好,如果能牢牢抱住這根大腿就更好了,跟著大腿混永遠不會錯的,這是蔡京半生官場的經驗。
    沒想到蔡攸還沒開口,大腿就主動伸過來讓他抱。
    蔡攸當然又驚又喜,他不僅要抱,還要舔。
    當然,官場上抱大腿沒那麽簡單,不僅是雙方的印象,而且還要有一個互相了解的過程,大腿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抱的。
    至少在人選方麵,對方的政治態度和主張,必須要與大腿保持高度一致,說得高尚一點,那就是“誌同道合”。
    不然的話,大腿在朝堂上提出主張,抱大腿的卻跳出來唱反調,這特麽還如何愉快地玩耍?
    不過在趙孝騫這裏,根本不打算問蔡攸的政治態度和主張。
    他很清楚,蔡京蔡攸這父子倆根本就沒主張,他們是典型的政治投機者,風往哪邊吹,他倆往哪邊倒。
    但趙孝騫並不擔心父子倆背後捅刀,既然敢收蔡攸,趙孝騫自然有底氣能駕馭住他。
    “欲拿遼使的把柄,需要汴京的權貴子弟們合起來做個局……”趙孝騫緩緩道。
    “請世子示下。”
    “遼使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你知道的,年輕人很容易走錯道兒,如果他不幸交錯了幾個壞朋友,那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蔡攸立馬悟了,含笑道:“所以,遼使需要交幾個壞朋友,讓壞朋友教他做一些刺激的事。”
    蔡攸此時已明白趙孝騫的意思了,眼睛越來越明亮,清澈但不愚蠢。
    “我有一個朋友,名叫張小乙,常年廝混於汴京市井,做這個局也需要他的幫忙,稍後我派人帶你去找他,你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世子放心,愚弟保證遼使下次坐到談判桌上時,一定軟趴趴的。”
    …………
    所謂的否極泰來,大約便是如此了。
    掉糞坑如此倒黴的事過去後,蕭光敬發現自己的人生已經觸底反彈,迎來了巔峰。
    一夜之間,蕭光敬收到了許多份拜帖。
    這些拜帖都來自宋國汴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這個國公的孫子,就是那個國侯的兒子,身份非常尊貴。
    他們還有一個統一的相似點,那就是年紀都比較輕,與蕭光敬的年齡相仿。
    蕭光敬最初是拒絕的,我跟一群宋國的紈絝有啥可聊的?再說,這群人無緣無故找上自己,鬼知道有什麽陰謀。
    於是蕭光敬對那些拜帖置之不理,人也一個不見。
    然而,紈絝這類群體雖然成事不足,但他們有一個奇特的本事,那就是跟喪屍病毒一樣,一旦被沾染上,必然要將你同化。
    蕭光敬拒絕汴京紈絝的當天夜裏,汴京的紈絝們將兩位美人送進了館驛。
    蕭光敬爽了大半夜,第二天上午,麵帶微笑接見了汴京的紈絝們。
    不是遼使不爭氣,是宋國的紈絝太狡猾,糖衣吃了,炮彈實在沒力氣打回去,因為身子已被掏空……
    美人睡了,送美人的人不能不見,遼使終歸還是要臉的,應酬一下不為過。
    館驛內,汴京的紈絝們齊聚一堂,見到蕭光敬後,紈絝們二話不說,納頭便拜,起身後立馬圍上來,對著蕭光敬一頓山呼海嘯般的追捧吹噓。
    奇怪的是,他們吹噓蕭光敬的內容居然言中有物,絕非毫無意義的瞎吹。
    從蕭光敬幼年時吹起,幹過什麽露臉的事,說過什麽振聾發聵的話,被遼帝如何器重,在遼國擁有怎樣的威望等等。
    當然,在紈絝們嘴裏,蕭光敬的所作所為都是藝術化了的。
    橫行市井被吹成關愛子民,打砸店鋪被吹成仗義屠狗,酒後亂性被吹成性情直爽……
    總之,汴京紈絝們聞遼使之威名久矣,隻恨兩國相隔,雖已神交,卻未能識荊,幸好老天垂憐,竟被遼主選為使臣,今日得見遼使尊容,這輩子死也瞑目……
    蕭光敬很吃驚,他沒想到遠在汴京的紈絝們對他的生平事跡,竟然如數家珍,樁樁件件都對得上,顯然不是無的放矢。
    他們吹捧自己的每一句話,簡直說到他的心坎裏,蕭光敬越聽越愉悅,嘴角越來越難壓。
    然後,蕭光敬心中不由產生了一個疑問,難道我真的如此牛逼?
    據說中原的唐朝,有一位名叫高適的詩人作過一句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
    今日此刻,蕭光敬終於明白這句詩的含義了。
    在紈絝們洶湧如潮的誇讚中,蕭光敬漸漸迷失了自我。
    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他們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