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慶功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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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福宮,接風的盛宴設在大慶殿。
    今日的趙煦心情激奮,連著破了好幾個先例。
    大慶殿本是君臣正式的朝會之地,為了給趙孝騫洗塵,趙煦居然將盛宴定在這裏。
    由此可見趙煦對趙孝騫的重視,也看得出趙煦對這次宋夏之戰的結果是多麽的滿意。
    兩國停戰的盟書是一個月前傳回汴京的,當時整個汴京都沸騰了。
    大宋立國至今,從未簽訂過如此占便宜的協議,往年的大宋子民聽到的大多是戰敗的消息,然後就是不停地簽盟書停戰,每年送多少歲幣出去。
    官方對外還要打腫臉充胖子,說什麽上國止戰,旨在免於天下人荼毒,鄰國皆是兄弟之邦,上不忍肘腋鬩牆雲雲。
    總之就是,我不是打不贏,我是不忍心打贏。
    鄰國都是兄弟,平日吵吵嘴就罷了,動刀動槍玩真的就不必了。
    像一個虛弱的病人,在色厲內荏地恐嚇強大的敵人,看在鄰國眼裏,未免可悲又可笑。
    而趙孝騫,這次玩真的了。
    襲軍司,破都城,掠部落,斬首不下萬級,逼得西夏不得不求和,並割讓六城之地,向大宋稱臣。
    絕對的實力麵前,是不需要言語的,國與國之間講究的是叢林法則,誰拳頭大誰是老大。
    值得一提的是,西夏國主李乾順的稱臣表疏,比趙孝騫更早到汴京。
    李乾順回到都城興慶府後,開始了大刀闊斧的剪除後黨,培植安插親信,都城的臣子們幾乎被換了一整茬兒,紮紮實實來了個重新洗牌。
    也虧得趙孝騫給李乾順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
    宋軍破都城的那一晚,以趙孝騫不留俘虜也不留後患的原則,都城裏但凡稍微有點權力的官員武將,都被宋軍殺了。
    李乾順回到都城後,接手的朝堂幾乎缺員三分之二,其中絕大部分是梁太後的後黨黨羽。
    這種情況下,李乾順清洗朝堂簡直不要太容易。
    李乾順也算識時務之輩,西夏朝堂局勢穩定後,立馬便向汴京和遼國上京同時遞了國書表疏,大唱和平讚歌,努力將西夏打扮成柔弱不堪的小可憐。
    未來若幹年內,西夏的這個形象都將一直維持下去,苟起來猥瑣發育。
    而在給汴京的表疏中,李乾順除了稱臣,還在表疏裏大讚趙孝騫,說什麽安樂郡公“體國忠鑒”,宋軍“王師義伐”。
    明明趙孝騫率部在西夏境內燒殺搶掠,幹盡各種喪盡天良的事,結果居然被當事人如此盛讚。
    國家叢林法則,就是這麽殘酷現實。
    大慶殿,宮廷盛宴。
    趙煦強拽著趙孝騫,與他並排而坐,群臣作陪,太常寺歌舞升平。
    今日趙孝騫是當之無愧的主角,群臣紛紛主動過來敬酒,各種逢迎馬屁羅圈話說了一堆又一堆。
    就連與趙孝騫向來不對付的章惇,也不得不堆著笑臉過來,表達對趙孝騫的敬意。
    趙煦今日興奮極了,喝酒是真幹杯,一杯一杯咣咣的幹。
    趙孝騫趁著酒宴高興之時,低聲向趙煦解釋了一番,尤其是聽說朝中有言官參劾他縱兵搶掠一事。
    這事兒沒什麽好解釋的,已經是實錘了,趙孝騫的意思是能否請趙煦就此揭過。
    趙煦略帶幾分醉意,滿不在乎地擺手:“屁大個事兒!搶就搶了,將士們在前方拚命,難道不許他們謀點私利?從古至今,但凡精銳驍勇之師攻城掠地,誰不燒殺搶掠?朕不過問,朝中也沒人過問!”
    “上次周秩在朝會上提起此事,你父王跳出來……哈哈!可惜子安沒見著當時的熱鬧,朕肚子都快笑痛了,卻隻能板著臉不露聲色,憋死了!”
    趙煦停頓片刻,緩緩道:“朕欲做有為之君,大軍出征在外,他們都是在為朕拚命,朕就算幫不到將士們,也斷不會拖將士的後腿,細枝末節的一些東西,朕不會計較。”
    趙孝騫鬆了口氣,有些事君臣之間可以裝糊塗,但有些事是一定要拿到台麵上說清楚的,這與事情本身的是非無關,主要是態度問題。
    “縱兵搶掠”這條罪狀可大可小,自己若不在乎,有人會拿它做文章。
    唐朝有一位名叫“李靖”的前輩,就是被這條罪狀狠狠敲打過,當然,罪狀是表麵的,主要是功高震主。
    強悍豁達如李世民者,也感到不安了,於是借了這條罪狀狠狠敲打他,以至於終此一生,李靖不僅不敢再領兵,連家門都不敢出了。
    趙孝騫也在時刻警醒自己,不可重蹈李靖的覆轍。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不管打了再大的勝仗也千萬不能膨脹,否則隨便一條不起眼的小罪狀都能讓他萬劫不複。
    停頓片刻,趙煦扭頭望向趙孝騫,附在他耳邊輕聲問道:“夏州之亂,你在奏疏中語焉不詳,西夏梁太後……究竟是怎麽死的?”
    趙孝騫一驚,二話不說出賣隊友:“官家,此事與臣無關,是遼使蕭光敬幹的!”
    趙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遼使蕭光敬?他不是與你穿同一條褲子嗎?”
    趙孝騫正色道:“官家冤臣甚也!臣雖家境貧寒,但……絕不與人共享同一條褲子!”
    “家……家境貧寒?”
    趙煦推了他一把,怒道:“朕說的是這個嗎?這是重點嗎?老實說清楚,梁太後怎麽死的?”
    這事兒本來也沒打算瞞著趙煦,趙孝騫於是老老實實將事情如實敘述了一遍。
    趙煦聽完後神色凝重,瞥了他一眼,歎道:“你們也太……胡鬧了!”
    頓了頓,趙煦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但,梁太後死得好,她若不死,大宋西北永無寧日,子安臨機決斷,此事處置恰當,功莫大焉。”
    趙孝騫眨了眨眼,道:“此事與臣無關,與大宋無關,鴆殺梁太後皆是遼使所為,大宋對此深表遺憾。”
    趙煦一愣,然後大笑起來:“不錯不錯,大宋深表遺憾!”
    君臣二人在宮廷盛宴上談笑風生,親近之狀看在殿內群臣眼中,不由又嫉又羨。
    此戰之後,楚王府的聖眷怕是更上一層樓,趙孝騫愈發的被官家寵信了。
    那個位置,那份聖眷,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啊。
    群臣之中,就連宰相章惇看到後都哼了一聲,獨自端杯飲了一盞酒,尊貴如當朝宰相者,絕不會承認自己酸了。
    正在這時,章惇的右側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手上端著一杯酒。
    “章相公,請酒。”
    章惇扭頭,卻見楚王趙顥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一臉憨厚樸實的笑容。
    章惇臉色頓時一沉。
    他可沒忘記,這老貨當初在自家門口撒潑罵街,而且還當眾撒了一泡尿。
    這事兒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章惇都成為朝堂和市井的談資笑話,汴京城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
    偏偏章惇還沒辦法報仇。
    這仇怎麽報?難道去楚王府門口也撒一泡?
    憋了一肚子氣的章惇無可奈何,隻能努力維持宰相的風度,不跟這老貨計較。
    結果今日的酒宴,趙顥卻被安排與章惇坐在一起。
    這倒不是宮人故意安排,而是按照大家的地位品級定的座次,章惇是當朝宰相,理所當然坐臣子位第一,趙顥卻是親王,今日宮宴的主角正是他的兒子,理所當然坐第二。
    倆冤家就這麽被安排坐一起了。
    當初的一尿之仇未報,現在這老貨又腆著臉過來敬酒。
    真當老夫這當朝宰相沒脾氣的嗎?
    於是章惇也舉起了杯,朝趙顥奮力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
    “殿下,同飲!”
    ……好吧,宰相確實沒脾氣,當著君臣的麵,又是這等喜慶場合,章惇難道敢掀桌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搞這麽幼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