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由守轉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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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到周秩,趙孝騫可就不困了。
    今日奉詔入宮前,趙孝騫已做好了準備,等的就是這一刻。
    皇城司是直屬皇帝的特務機構,但特務機構抓人也要講證據的。
    幸好周秩這貨不是什麽老謀深算的人,單說他私下串聯國子監學子鬧事,意圖違抗趙煦的封賞旨意,就給皇城司留下了十足的把柄。
    臣子背著皇帝搞陰謀詭計,而且針對的對象還把皇帝給牽扯進來了,這是朝堂大忌,換誰當皇帝都不可能原諒這種行為。
    所以昨日皇城司拿問周秩時,給出的罪名是“謀逆”,嚴格說來,這個罪名其實並不誇張,周秩幹的這樁事兒,還真有謀逆的味道。
    今天你敢打廣告,明天你還不得打讀者啊。
    同理可證,今天周秩敢背著皇帝煽動學子鬧事,明天還不得煽動軍隊嘩變啊。
    這不是謀逆是什麽?
    皇城司明察秋毫,提前將危害大宋社稷的禍首掐死在搖籃裏,皇城司有什麽錯?
    既然現在邢恕主動提到了周秩的案子,趙孝騫也就不客氣了,先給他挖個坑再說,沒準能把邢恕也定為周秩的同黨,一並拿了呢。
    邢恕久經官場沉浮,見趙孝騫突然問起他和周秩的關係,邢恕心中一驚,多年的江湖經驗這一刻救了他。
    “我與周秩並無關係,隻是同朝為官,多少有幾分同僚之誼,身為刑部侍郎,主管大宋刑案,皇城司未經刑部大理寺,徑自將周秩拿問,作為刑部侍郎,本官難道過問不得嗎?”邢恕回答得滴水不漏。
    趙孝騫表情頓時湧上失望,這老貨跑得快,沒辦法把他整進去了。
    見趙孝騫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失望之色,邢恕心中一驚,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這豎子……果然給自己挖了坑!
    剛才稍不注意便一腳踩進坑裏了,若邢恕不假思索說什麽他與周秩情同手足之類的話,可就完全把自己的後路堵死了,若周秩的罪狀被釘死,邢恕跑得了?
    親口說的親密關係,你說你不是同黨,誰信?
    邢恕赫然驚覺,剛才自己可能已在鬼門關邊轉了一圈,邢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用盡了鬼脈,才保他回到了陽間……
    人心險惡,朝堂凶險,一個十九歲的少年郎,怎麽能壞成這樣?
    剛剛逃過一劫的邢恕,質問趙孝騫的氣勢不由弱了三分,心情仍在一陣陣後怕,此時哪裏還有心思理會周秩的死活。
    “陛下,既然邢侍郎鐵了心要營救周秩,臣不得不拿出實證,免得邢侍郎以為臣構陷忠良……”趙孝騫不卑不亢地道。
    邢恕一驚,急忙道:“本官並沒有鐵了心營救……”
    話沒說完,趙煦卻悠悠地道:“朕相信皇城司不會無故拿問朝官,子安若有實證,不妨當著滿殿朝臣的麵拿出來,也好堵住悠悠眾口。”
    趙孝騫躬身應是,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摞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落款處依稀可見紅色的指印。
    雙手捧著這摞紙,趙孝騫道:“周秩暗中收買國子監三名學子,從而煽動其他學子,欲在三日後於宮門前聚集生事,公然違抗陛下封賞臣子的旨意。”
    “與此同時,周秩還勾結串聯朝中同黨,其中監察禦史二人,給事中四人,吏部官員一人,與其約定國子監學子鬧事的同日,這些人聯名上疏,共參臣十二款罪狀,以達到逼迫陛下收回封賞的目的。”
    “皇城司經審後,昨夜已將涉事官員悉數拿問,連夜審問後,臣這裏有八名犯官,三名國子監學子的口供,人犯共計十一人,皆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並親手落供畫押。”
    站在趙煦身旁的內侍鄭春和走下來,將趙孝騫雙手捧著的供狀接過來,然後遞到趙煦手中。
    站在朝班中的章惇眼皮一跳,仍舊神色不變,然而眼神卻分外陰沉。
    而邢恕卻臉色蒼白,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發顫。
    現在他已確定,剛才自己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好險啊,差點被牽扯進來了,趙孝騫這豎子,上朝前已做好了準備,人家分明是有備而來,口供證據都已固定好,幾乎等於是鐵案了。
    自己不明究竟,還以為皇城司拿人是趙孝騫公器私用,為了解決私怨,沒想到人家連證據口供都準備齊全了。
    難怪這豎子剛才不停地問自己與周秩的關係,還故意下套說什麽鐵了心營救周秩,他分明是想把自己當成周秩的同黨一並辦了。
    邢恕此刻額頭冒出了冷汗,站在朝班再也不敢出聲。
    而坐在殿內的趙煦,已匆匆將這十一份供狀看完,接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殿內文武百官被嚇得一哆嗦,紛紛噤若寒蟬。
    “膽大妄為,不臣當誅!”趙煦憤怒地吼道。
    “都敢暗地裏耍弄陰謀詭計,串聯勾結同黨對付朕了,這天下還有什麽事是他們不敢幹的!”
    “章惇,你是宰相,朝中出了這種萬惡奸佞之徒,朕不問別人,單隻問你,你這宰相是怎麽當的!”趙煦立馬將矛頭對準了章惇。
    章惇也嚇得一激靈,慌忙躬身道:“臣有失察之罪,臣知罪。”
    “你當然要知罪,朕把政事堂交到你手裏,朝中百官皆受你節製約束,下麵的官員橫行枉法至此,你不擔責誰擔責?”趙煦劈頭蓋臉地訓斥道。
    章惇垂頭站在大殿內,渾身冷汗潸潸。
    這件事看似章惇沒有直接責任,隻不過是身為宰相有失察的過錯,不得不背這個鍋。
    但如果深究下去,章惇其實是脫不了幹係的。
    因為,周秩這位主犯,正是章惇當初親自提拔上來的。
    元祐年間,章惇和周秩作為新黨,同為貶官,後來章惇拜相,第一時間大肆提拔曾經的新黨同僚,周秩的任命便是章惇親手辦的。
    這責任大不大?
    勾結朝官,串聯學子這件案子雖然章惇未曾參與,甚至也不知情,但要命的是,上次周秩當廷參劾趙孝騫縱兵搶掠的事,卻是章惇授意的。
    案子如果繼續挖下去,章惇的前程實在很不妙。
    今日之前,恐怕章惇自己也沒想到,親手提拔上來的人居然給他捅了這麽大的簍子。
    今日本來是群臣聯手,逼趙煦收回封賞旨意,共同打擊趙孝騫的。
    然而不知為何,卻搞成了這般模樣,章惇等人不僅沒膽子再逼趙煦收回封賞,甚至瞬間轉為被動,成了挨打的對象。
    趙孝騫單方麵毆打一群人……
    “臣知罪,幸好皇城司和趙郡公明察秋毫,提前發現周秩不臣之端倪,將奸佞繩之以法,趙郡公不愧是國之砥柱,不愧陛下恩寵,為國除奸,功莫大焉,臣對趙郡公以往的印象,從今後完全改觀了。”
    說完章惇回頭,朝趙孝騫奮力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
    當朝宰相,為了脫身,不得不當眾朝這位政敵示好。
    這麽沒麵子的事,章惇願意幹嗎?
    當然不願意。
    但不幹不行,因為章惇知道,這件事沒完。
    周秩的案子皇城司還會繼續往深處挖下去,至於以後牽扯到什麽人,拿問什麽人,說句實話,全看趙孝騫的心情。
    以皇城司的本事,他們難道挖不出周秩是被誰提拔上來的?難道問不出當初周秩參劾趙孝騫縱兵搶掠是被誰授意的?
    大殿內,趙孝騫當然收到了章惇的善意,以及那一抹難看到批爆的微笑。
    趙孝騫嘿嘿冷笑,現在知道服軟了?
    不晚,看你表現。
    但你笑得太難看,看我給你示範一個好看的。
    於是趙孝騫當著殿內君臣的麵,也朝章惇露出一抹英俊的微笑。
    為了讓微笑更帥,他甚至伸出了兩根食指,頂住自己的雙頰,然後歪頭……
    耶!可愛死了呢!
    “噗嗤!”麵色鐵青的趙煦毫無預兆地噴了。
    這貨到底在幹啥?
    把朕生氣的情緒都搞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