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死劫難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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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孝騫來到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要做,似乎老天讓他過來,是賦予他某種使命。
    他眼裏的都是大事,決定曆史興衰存亡的大事,不敢說星辰大海那麽誇張,但他確實在用自己的方式改變這個世界。
    所以,他沒太多精力和時間,跟某個敵國的間諜探子鬥智鬥勇。
    什麽互相設局,什麽截獲情報,這種事看似精彩刺激,趙孝騫卻不想讓這些破事占據自己的心神。
    速戰速決,一力降十會。
    幹就完了。
    今晚的局,是為嫋嫋而設,可以說,包括趙顥所謂的壽宴,也是為嫋嫋以及她身後的情報組織而設。
    不開壽宴,哪有名目請汴京的花魁娘子入王府獻藝?哪有理由請火器監正赴宴?
    花魁娘子和火器監正同時出現在王府,趙孝騫就不信嫋嫋什麽都不做。
    甚至趙孝騫選擇將壽宴開在晚上,也有他的目的。
    黑燈瞎火的,才適合幹壞事,黑夜助長賊人的賊膽,大白天的他們怎有膽子下手。
    知道嫋嫋要什麽,趙孝騫想方設法創造條件滿足她,他對這個女人足夠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嫋嫋終究還是邁出了第一步。
    這個女人,真是一點驚喜都不給他啊。
    坐在禦街旁的商鋪裏,四周一片漆黑,店內沒有點燈,趙孝騫和魏節等人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候。
    不斷有人從商鋪後門進來稟報進展。
    快子夜時,最新的消息傳來,王府壽宴將散,賓客紛紛告辭。
    嫋嫋一副柔弱可憐的樣子,求火器監正韓鬆的馬車捎帶她一程,送她回青樓。
    韓鬆自然滿口答應。
    今晚的局,韓鬆是重要角色,他從頭到尾知道趙孝騫的計劃,現在主打一個配合,嫋嫋提任何請求他都答應。
    趙孝騫想笑,又覺得不禮貌。
    韓鬆,是個宦官啊。
    嫋嫋居然跟宦官使美人計,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位太監上青樓……
    要不是為了配合嫋嫋,韓鬆恐怕一記大耳光就扇過去了。
    這可是西格瑪男人,純的。
    獨自沒素質地腹誹韓鬆許久,皇城司屬下再次來報。
    韓鬆的馬車載著他和嫋嫋,正朝禦街方向行來。
    趙孝騫當即起身伸了個懶腰,道:“告訴大家,準備幹活了。”
    …………
    深夜的汴京城,一輛馬車正緩緩地行走在大宋都城寬闊的大街上。
    四周很安靜,人們仿佛都已入睡。
    嫋嫋坐在馬車內,心情比外麵的黑夜還平靜。
    她在靜靜地回想一生的往事,腦海裏走馬觀燈般閃過無數成長的畫麵。
    最終她卻隻能痛苦地閉上眼,腦海裏的回憶全都是冷漠和殘酷的碎片,無休無止地學習,練習,各種體罰,各種辱罵。
    短短的一生,竟然沒有一個片段值得她留戀人間。
    兩行清淚無聲地流下,嫋嫋的臉上卻露出了解脫的笑容。
    這人間,果真不值得再來。
    今晚,或許便是她最後的時光了。
    馬車外,四周仍然一片寂靜,寂靜得有點可怕,往常巡夜的禁軍也不見動靜,街道的前後首尾隻有這輛馬車在緩緩前行。
    終於,嫋嫋睜開了眼,她聽到了馬車外的一絲異動。
    紛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馬車也悄然停下。
    嗖的一聲弦響,車夫的脖子中箭,圓睜雙目栽落到地。
    馬車的車簾掀開,王府竹林與嫋嫋短暫會麵的男子又出現了。
    男子的表情很興奮,他親眼看著嫋嫋和火器監正上了馬車,然後他迅速集結了人馬,等在禦街的南頭,這裏是最適合伏擊的地點。
    火器監正落到手裏,上麵交給他的任務就算完成,宋國火器的秘密終將無所遁形,宋國有的東西,大遼也將擁有,兩國的軍事重新回到遼強宋弱的狀態,大遼繼續對宋國形成軍事上的壓製。
    這個任務若完成,真不知是怎樣潑天的功勞,遼國上京的封賞令恐怕都不知如何寫吧。
    男子心中滿溢興奮之情,他一生的榮華富貴,就在今夜分曉。
    然而,掀開車簾的那一刹,男子的笑臉瞬間僵住了。
    使勁揉了揉眼,發現不是幻覺,不由又驚又怒,不死心地朝馬車外張望了一眼,終於絕望。
    馬車裏,隻有嫋嫋獨自坐在裏麵,沒有第二個人。
    心心念念的火器監監正韓鬆,已不知所蹤。
    男子的臉色瞬間冰冷,他咬牙鑽進了馬車,二話不說朝嫋嫋美麗的臉蛋上狠狠扇了一記巴掌,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啪的一聲脆響,嫋嫋半邊臉蛋紅腫起來,嘴角流下了一縷鮮血。
    “韓鬆人呢?”男子冷冷問道。
    嫋嫋嘴角一扯,此刻居然笑了,配上嘴角流下的鮮血,笑容分外詭異妖豔。
    “韓鬆……半途下車了。”嫋嫋看著男子,吃吃地笑:“是我趕他下車的,我告訴他,有人要活捉他,韓鬆便匆忙下車跑了。”
    男子暴怒,揚起巴掌正要狠狠教訓她,然而看到嫋嫋臉上那抹決然和叛逆,男子心頭一沉,緩緩放下了手掌。
    今晚的嫋嫋,與往常不太一樣,她不再是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你可知後果?”男子臉色鐵青地問道。
    嫋嫋點頭:“知道,無非一死罷了。”
    “看來你是真不想活了,莫非你以為大遼缺了你,我們安插在汴京城的眼線便無法運作了?”
    嫋嫋笑容漸斂,冷冷道:“無所謂,我已受夠了!尤其是你,動輒對我又打又罵,看你完不成任務,我歡喜得很。”
    “我不過是個亂世飄零的孤女,生來無父無母,隻求苟活,你們說的國之大義,什麽為國捐軀,什麽舍生取義……這些,與我何幹?我憑什麽要承受這一切?”
    “我自幼被父母所棄,是這個世間虧欠我,不是我虧欠這個世間,我憑什麽要為上京那些整日醉生夢死的大人物們捐軀犧牲?我究竟欠了這個世間什麽,偏讓我這般報答歸還?”
    嫋嫋久抑的情緒終於爆發,此刻的她披頭散發,狀若瘋癲,一雙血紅的美眸裏燃燒著最後的光亮。
    男子震驚了,他沒想到嫋嫋竟已存叛逆之心,竟在今夜這個關鍵的時刻狠狠地報複回來,導致他的整個布局功虧一簣。
    震驚之後,男子頓時暴怒。
    現在已不是任務能不能完成的問題了,眼前這個女人已有反心,斷不可留!
    男子突然伸手,狠狠掐住了嫋嫋的脖子,用力地收緊力道。
    “你想死,我便成全你!你問那麽多憑什麽,我告訴你憑什麽。”
    “就憑你是無依無靠的孤女,所以你注定是隨時可以犧牲放棄的棋子,現在,我大遼已放棄你了,安心上路吧!”男子麵色猙獰地道。
    嫋嫋的臉孔漲得紫紅,窒息的感覺令她的頭腦無比清明且空洞。
    與死亡越來越近的她,卻突然綻開了詭異的微笑。
    男子咬牙,雙手愈發用力之時,突然察覺自己的脖子微微痛了一下,緊接著,他赫然發現脖子噴出了濃稠的鮮血,直到這時,痛覺才越來越明顯。
    男子大驚,立馬鬆手,雙手不自禁地捂住脖子,驚駭地看著嫋嫋。
    嫋嫋笑得分外妖豔,像一條剛吞下獵物的毒蛇,她的手裏,握著一柄沾血的小巧匕首,看著男子的眼神也變得無比溫柔。
    “棋子,就該認命麽?”嫋嫋湊到他耳邊柔聲問道。
    男子張了張嘴,似乎想喊叫求救,然而脖子的傷口鮮血汩汩而流,他的聲帶根本發不出聲音,於是眼神漸漸絕望黯淡。
    嫋嫋又是一刀,狠狠紮進他的脖子。
    “忍你很久了,真的很久了……我是人,不是任你打罵的牲口,就算我是棋子,君豈不聞‘以子易子’?”
    “可惜,隻能拉你墊背,不然我真想去上京,把那些大人物一個個殺了,讓他們知道,他們眼裏的棋子也能翻天覆地的。”
    嫋嫋的表情露出一絲遺憾。
    眼前的男子已氣絕,可她並沒有太多報複的快感。
    因為她還是不甘,因為那些害她淪為棋子的人還活著。
    可是,已經無法報還回去了。
    男子死了,但此刻還有一批人馬圍在馬車外。
    他們很快會發現裏麵的不對勁,而嫋嫋,終將渡不過這道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