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太孫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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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鋒直指飛狐兵馬司時,趙孝騫和耶律淳的交易也將開始了。
可以說,宋遼你進我退的這場行動,根本的目的就是這場交易。
深夜子時,張嶸和折可適率部再次巡弋周邊二十裏,確定沒有伏兵後,趙孝騫下令麾下一萬龍衛營將士三麵包抄飛狐兵馬司。
飛狐兵馬司是一座小型的堡寨式鄉鎮,這裏是軍民混居的小鎮,百姓人口大約一萬餘,遼國常駐兵馬一萬餘,但遼軍人數經常有增減。
它甚至不能稱之為“城池”,因為它連城牆都沒有,裏麵有點兵校場,有駐軍大營,有兵馬司官署,也有各種集市民居。
所有的建築都是封閉式的堡寨結構,這是它唯一的防守方式了。
當年遼國在此設兵馬司,大約也沒想到宋軍竟然有突破國境四百餘裏兵臨城下的一天,所以這裏根本沒有城牆,對進攻者來說,它根本是不設防的。
子夜,三股宋軍趁著夜色,從東南西三個方向悄悄摸近飛狐兵馬司。
一枚響箭尾部搖曳著炫目的煙火,扶搖直衝雲霄,隨即在上空炸響。
接著便是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三支宋軍如虎入羊群,衝進了兵馬司內。
兵馬司內隻剩下一千遼軍,這一千人純粹是炮灰,被耶律淳放棄了。
在數萬大軍潮水般的湧入以及碾壓下,這一千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徹底湮沒。
宋軍首先占領了兵馬司官署,接著放火燒遼軍大營,直到遼軍所有的一切都被接管,宋軍開始對兵馬司附近方圓的百姓進行屠戮和劫掠。
趙孝騫默許了龍衛營的舉動。
這是戰爭必經的階段,也是趙孝騫對麾下將士的承諾,越境之後,不必遵守軍法,可對平民劫掠。
兵馬司內,一萬餘遼國百姓遭受無妄之災。
殺紅了眼的宋軍先是進行無差別劫掠,接著便在將領的指揮下,有意識地殺戮,先殺青壯,再殺老人,婦孺被集中關押。
讓她們活命也沒存什麽好心,婦孺在宋軍眼中不是敵人,而是商品,將來要押解回真定府,賣給人販子。
接著便是地毯式搜刮,所有值錢的金銀,牛羊,皮貨,最終連鹽和鐵以及農具都被搜刮走。
當飛狐兵馬司陷入一片戰火和殺戮,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遼國百姓淒厲的慘叫痛哭時,兵馬司外的一座簡易營帳內,趙孝騫眯眼看著遠處火光衝天的飛狐兵馬司,此刻終於放了心。
飛狐兵馬司,已被宋軍實際控製。
至於宋軍對遼國百姓的各種殺戮和劫掠,趙孝騫並未放在心上。
一軍主帥若對敵國的百姓尚存憐憫,心腸這麽軟,有什麽資格當主帥?
此時宋軍對遼國所做的,無非是複製當年遼軍對大宋百姓的所為,一啄一飲,皆是因果報應。
“派人告訴種建中,別隻顧著搶掠,分出兵馬在拒馬河南岸以及兵馬司東西麵設防戒備,提防敵軍反攻。”趙孝騫道。
片刻後,陳守匆匆趕來:“世子,耶律淳密使快到易水西岸了,他請世子踐諾。”
趙孝騫笑了:“這筆買賣我很滿意,走吧,帶上耶律延禧,咱們去見見密使。”
易水西岸距離飛狐兵馬司並不遠,大約隻有四五裏。
對這場交易,趙孝騫不敢大意,帶了兩千兵馬,領著耶律延禧趕到易水西岸邊。
這幾日趕路,以及今夜突襲兵馬司,耶律延禧一直處於懵逼狀態,渾渾噩噩地被宋軍將士押著走,牽著走。
最初心情很絕望,他以為宋軍要處決他,後來趕路的時間越來越久,而且方向也是北方,耶律延禧絕望的心情漸去,轉而化作一片興奮。
處決不會帶著他跑這麽遠,趕路整整五天,哪個神經病為了處決個人跑數百裏?難道怕他的遺體汙染當地環境嗎?
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他要脫困了。
不知道遼國與趙孝騫達成了什麽交易,總之,他很快不再是階下囚的身份。
站在易水岸邊,趙孝騫與耶律延禧並肩注視著遠處易水河對岸。
此時深夜,水麵一片平靜,漆黑的夜色下,依稀可見水麵微微的漣漪,和潺潺的流水聲。
趙孝騫看著河麵,突然道:“一千多年前,燕太子丹就是在這易水邊送別荊軻的吧?”
耶律延禧此時的心情已恢複了淡定,他知道自己即將不是階下囚,有資格與趙孝騫平等對話了。
“是的,你們中原的故事我也讀過,荊軻渡過易水,刺秦之舉驚天動地,萬古流芳。”
耶律延禧轉頭望向趙孝騫,笑道:“今夜易水河邊,宋軍奪占飛狐兵馬司,倒是要恭喜趙郡王殿下了。”
“聽聞郡王殿下文韜武略皆俱,今夜建此功業,史書留名不遜當年的荊軻,為何不即興填詞一首,詩以紀之?”
趙孝騫淡淡一笑:“你可知荊軻刺秦為何失敗?”
“不知,但我知道你們中原人向來不以成敗論英雄,凡事隻要盡力了,便是圓滿,無損英雄之名。”
趙孝騫深深地道:“荊軻刺秦,敗就敗在儀式感太多。”
“啊?”耶律延禧愕然,打死也想不到趙孝騫的角度居然如此刁鑽詭異。
“太子丹又是送美女,又是在易水邊踏足舞之,還唱什麽‘風蕭蕭兮易水寒’,排麵搞得太足,就好像他已成功了似的。俗話說,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荊軻在易水邊已耗盡了成功的氣數。”
趙孝騫朝耶律延禧淡淡一笑,道:“我做事不喜歡說廢話,更不可能即興填詞什麽的,奪占飛狐兵馬司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勝利,未來我大宋的勝利將會越來越多。”
耶律延禧眯起了眼,道:“宋國的勝利越來越多,意味著遼國的失敗也將越來越多,郡王殿下是這個意思嗎?”
趙孝騫大笑:“這都被你聽出來了,當初麾下將領活捉你後,總說你是傻子,我真替你冤得慌,你明明就不傻嘛。”
耶律延禧:“…………”
臨走還被捅一刀,當俘虜果然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
趙孝騫又道:“相信你應該知道,今夜你將脫困了……”
耶律延禧明明很想保持淡定,但聽到趙孝騫親口說出來,他仍舊忍不住欣喜起來,勾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趙孝騫又歎道:“老實說,我挺舍不得你的,你我相識不過一個月,我還想與你多聊聊人生……”
耶律延禧忍不住道:“不,我不想。”
“你在我宋軍大營裏,也吃過不少美食吧?難道你不懷念?”
耶律延禧頓時露出怒容。
你特麽還好意思提這個!
羊肉泡饃你一人幹了兩碗,都是我的!
耶律延禧永遠忘不了那晚肚子餓得生疼,差點挖草根充饑了。
見耶律延禧滿臉怒容,趙孝騫皺了皺眉:“這段日子白養你了?吃了我的東西不道謝,還擺出這副死樣子,再不管理好表情,我要加收夥食費了。”
耶律延禧一驚,他意識到盡管自己快脫困,但他現在可還在趙孝騫的手心裏,沒脫困以前最好老實一點。
“郡王殿下,剛才在下說話是不是有點大聲了?實在很抱歉。”耶律延禧彬彬有禮地道。
趙孝騫笑了:“這副死樣子就順眼多了,也不枉我養你之恩。”
話音落,身後的陳守突然道:“世子,對岸有船來了。”
易水河麵上,一艘小漁船劃開波浪,悄無聲息地緩緩行來。
趙孝騫看著耶律延禧微笑道:“恭喜你,你被釋放了。”
耶律延禧忍住欣喜,努力平靜地道:“郡王殿下,我能問問耶律淳與你達成的條件是什麽嗎?”
趙孝騫回首朝一片火光中的飛狐兵馬司示意了一下。
耶律延禧表情複雜,道:“也就是說,飛狐兵馬司以南的四百餘裏,從此也歸大宋了?”
趙孝騫微笑:“可以這樣理解,反正,你很值錢的,所以我才舍不得你,真想把你永遠留在大宋,隔三岔五朝遼國要點好處,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耶律延禧臉色愈發難看,忍住氣道:“宋國自稱中原王朝正統,繼承古人聖賢經義絕學,你這麽說不覺得太失德行了麽?”
“我素質低是我個人的事,不要上升到國家。”
趙孝騫示意了一下靠岸的小漁船,道:“山高路遠,皇太孫一路保重,下次打獵記得多帶點人手,世上終究是壞人比好人多啊……”
漁船靠岸,耶律衷跳下船來,匆匆朝趙孝騫和耶律延禧行禮。
趙孝騫堆起笑容,正要與他寒暄一番,誰知耶律衷根本沒打算跟他聊天,轉身將耶律延禧扶上漁船,而他也跟著跳了上去,漁船立馬離岸,在漆黑的夜色中遠離。
趙孝騫的笑容僵住,良久,遺憾地歎了口氣,喃喃道:“真就是一樁交易,一點感情都不講的麽?我還想與他聊聊遼國的風土人情呢……”
從耶律延禧登上漁船的那一刻起,交易已徹底完成。
趙孝騫轉身看著飛狐兵馬司的火光,喃喃道:“這幫殺才,真就一點都沒意識到,這座兵馬司已是咱們大宋的,他們燒的是自己的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