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副使許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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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將是趙孝騫求來的副使。
    真是求來的。
    懂事的女人會主動騎到男人身上,用這種方式叫他起床。
    懂事的男人會主動求皇帝給自己安排眼線,日夜盯著他。
    如此懂事的男人,活該一生富貴。
    許將來得有點晚,軍情緊急,趙孝騫率軍上路,考慮到許將是讀書人,身子受不了長途急行軍,於是便讓許將慢慢走。
    沒想到許將責任心很強,咬著牙日夜不停趕路,居然沒落後多少,幾乎與趙孝騫前後腳到達大營。
    趙孝騫當即便迎出大營,見轅門外許將臉色蒼白,很懂規矩地站在原地等候。
    趙孝騫哈哈一笑,張開雙臂熱情地迎了上去:“發發發發發!衝元先生一路辛苦了!”
    許將老臉一沉:“趙子安,不要再花出那種奇怪的笑聲了。”
    趙孝騫無辜地道:“衝元先生不是胡建人嗎?我這是幫你找回久違的鄉音……不親切嗎?”
    “完全不親切啊好不好!林北胡建人不這麽笑!”許將臉色難看地道。
    趙孝騫嘖了一聲,這狀元公咋就不識抬舉呢。
    我為了迎合朝廷眼線有多努力你造嗎。
    側身一讓,趙孝騫請許將入營。
    許將滿臉疲色,但還是打起了精神,剛踏入轅門,許將皺了皺眉,朝四周看了一圈。
    “大營為何如此安靜?將士們呢?”許將問道。
    趙孝騫急忙道:“一個時辰前已全部被我派出了營,六萬將士兵分三路應對遼軍,此時大營隻剩了兩千守備將士。”
    見許將不語,趙孝騫解釋道:“軍情緊急,實在來不及與衝元先生報備,先生是狀元公,當知兵貴神速的道理……”
    許將笑了:“子安不必如此謹慎,你和老夫其實都清楚,老夫這個副使不過是來裝裝樣子,官家對你放心,老夫也對你放心,正常的軍隊調動不必向老夫報備。”
    趙孝騫陪笑道:“還是要報備的,小子問心無愧,可朝堂總歸有些嘴賤的家夥,不能給他們落了話柄,有衝元先生在,能省了我不少麻煩。”
    許將感慨地一歎:“年輕人能活得你這般懂事又通透,很難得了,老夫一生都未曾見過你這樣的年輕人。”
    “發發發發……”趙孝騫剛發出親切的鄉音,便見許將神色不善地盯著他,趙孝騫隻好改口:“哈哈哈……衝元先生謬讚了,小子還不夠懂事,如果真懂事的話,就應該給你抓幾個嶺南人吃吃。”
    將許將請入官署,許將好奇地打量著正堂內的擺設,神情漸露欣色。
    “這便是曾經遼國的飛狐兵馬司官署?”許將問道。
    “是,有點簡陋了,北方狄夷沒文化,不懂我中原風水布局之玄妙,堂內空空蕩蕩啥都沒有。”趙孝騫撇嘴道。
    許將大笑,連連擺手:“不不,子安此言差矣,大宋能占領此處,已然是賺足了顏麵,哪怕是空無一物,亦是無上榮光。”
    看著空空蕩蕩的正堂,許將卻莫名興奮,神情露出自豪之色,像一匹頭狼巡視自己的領土。
    一會兒撫摸一下廊柱,一會兒敲敲牆壁,興之所至跑到案桌後坐下,目光深邃地直視前方,時而露出睥睨之色,像個傲視天下的大將軍,時而露出猥瑣之色,像夫目前犯的奸夫。
    心情可以理解,畢竟別人家的東西搶過來變成自己的了,就跟搶了別人的老婆自己犯一犯一樣,有一種扭曲的快感。
    趙孝騫見許將像個興奮的土包子,這裏摸摸,那裏瞧瞧,正堂內移形換影到處跑,趙孝騫不由露出關愛智障的眼神。
    這特麽是當朝狀元公,說出去誰信?
    興衝衝巡視半晌,曾經的遼國飛狐兵馬司官署,不知為何觸中了許將的爽點,裏裏外外轉了一圈後才消停。
    轉完之後,許將又跑到趙孝騫麵前,讚道:“子安,厲害!龍衛營將士,壯哉!哈哈!”
    趙孝騫無奈地道:“都是基操,衝元先生勿六……您,能不能穩重點兒?現在這樣子,實在不像個狀元公啊。”
    許將不在乎地笑了笑,道:“什麽狀元公,在開疆拓土麵前都是無用的虛名!”
    感慨地歎了口氣,許將的眼神充滿了讚許之意:“老夫在汴京時,隻聽說趙子安率龍衛營,為大宋開疆四百裏,克遼國飛狐兵馬司……”
    “傳聞聽說,報捷奏疏也親眼見了,但老夫當時並不覺得如何,直到今日此時,親眼見到遼國的飛狐兵馬司已在咱們大宋的版圖內,從真定府到此地,四百裏的路程,整整走了三天……”
    “老夫這才知道,子安你和龍衛營將士做了一件多麽了不得的事!”
    說著許將突然雙膝跪下,雙手撫摸著地上的土地,動作輕柔得好像撫摸情人的臉龐,目光無比深情。
    “看看這土地,這一塊,這一片,這一眼不見盡頭的四百裏,它原本是遼國的,現在是咱們大宋的!”
    抓起一把泥土,許將認真地打量,眼神充滿了激動之色,不知為何雙眸飽含淚水,仰天長歎。
    “大宋曆代先帝,列祖列宗!國運傾頹百年,今日撥雲見日,祖宗在天有靈,當知我輩不負先人之誌,沒給祖先丟臉,嗚嗚嗚……”
    趙孝騫靜靜地注視著哭泣的許將。
    大宋文人的家國情懷,大抵皆如是吧。
    不是惺惺作態的醜態,趙孝騫看到的隻有一片赤子之心,火熱滾燙。
    許將跪在地上哭了很久,情緒宣泄過後才緩緩起身,擦了擦眼淚,訕然道:“叫子安見笑了,老夫實在情不自禁……”
    趙孝騫搖頭:“不笑,衝元先生赤誠之心,令人敬佩。”
    許將走出正堂,指著北方道:“官署外那個方向,莫非便是拒馬河?”
    “正是。如今的宋遼兩國,暫時以拒馬河為界,拒馬河北岸便是遼國疆界。”
    趙孝騫笑了笑,露出自信之色:“不過這是暫時的,或許用不了多久,宋遼的國境又要改一改了。”
    許將拽住趙孝騫:“走,陪老夫去河邊看看,老夫欲效蘇學士,也來一個‘西北望,射天狼’,哈哈!”
    趙孝騫為難地道:“這個……衝元先生,快到飯點了,咱們先吃飯……”
    話沒說完,被許將狠狠一拉:“吃什麽吃!餓一頓不會死,快走!”
    踉蹌跟著許將,趙孝騫不得不陪著他到處逛。
    從拒馬河邊遙望北方,揮斥方遒,到兵馬司外的小集市,外麵聚居的農家,以及漸漸成型的城池雛形。
    許將興致勃勃地看了許久,直到天色已晚,才意猶未盡地回了官署。
    夜幕降臨,官署內隻有趙孝騫和許將二人。
    晚餐很豐富,畢竟趙郡王無論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都絕不會虧待自己地道。
    二人烤了半隻小羊,趙孝騫親自下廚炒了兩個小菜,每人一角米酒,吃的嘴角泛油,許將對趙孝騫讚不絕口,原本以為自己來這偏遠貧瘠的邊疆是來受苦的,結果剛來的第一頓便如此豐盛。
    這個副使似乎當得不冤,日子有奔頭。
    來當副使還有一個隱形福利,那就是能分得軍功。
    將士們前線殺敵,無論取得多大的勝利,趙孝騫和許將一位是正使,一位是副使,功勞可不小,在這裏待個一兩年的話,許將甚至有膽子敢奢望一下封爵。
    …………
    與此同時,位於燕雲十六州的大同府城外,三萬遼軍已陸續集結。
    這三萬遼軍是從遼國各地征召拚湊而來的,他們的成分有點複雜,有契丹兵,有漢兵,有從上京直接征調而來的宿衛軍,也有從各個部落征調的部落軍,渤海軍等等。
    遼國不僅是契丹族的遼國,事實上它也是個多民族聚居之國,國內各民族的人都有,隻不過以契丹人為主體。
    趙孝騫被罷免,耶律洪基自以為抓住了機會,倉促起兵,為了湊足兵員,隻能從各個地方臨時拚湊。
    而這次西路負責進攻大宋太原府的領軍主帥是熟人,正是趙孝騫布下的棋子蕭兀納。
    夜色漸深,蕭兀納坐在帥帳內盯著地圖,神情冷若冰霜,眼神不時閃過幾分灰敗之色。
    這次主動進攻太原府,老實說,蕭兀納自覺勝算不大。
    趙孝騫被罷官,對遼國來說雖然算是機會,但並不意味著沒有危機。
    蕭兀納看問題比較清醒,他很清楚宋軍就算沒有趙孝騫,可他們手裏的火器仍是克製遼軍的天敵。
    就算耶律洪基的戰略是逼使龍衛營不得不分兵,但哪怕分兵五千人對陣蕭兀納麾下的三萬兵馬,勝負也很難預料。
    蕭兀納沒有親眼見過宋軍火器的厲害,可他的兒子蕭光敬親眼見過,可以說,宋軍的火器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登場亮相,就是為了威懾他的兒子蕭光敬。
    蕭光敬對宋軍的火器描述得非常詳細,如果蕭光敬沒誇張的話,那麽就算宋軍隻有五千火器兵,蕭兀納的三萬兵馬怕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有可能吞掉它們。
    簡單一句話,此戰的結果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