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嚴刑嚴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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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名叫張祥的宦官,行跡確實很可疑。
    別的不說,單說他繞過殿中省尚藥局,擅自拿走小皇子的方子,小皇子之死就與他脫不了幹係。
    有的理由拿到台麵上,是要看情況發展而定性質的。
    小皇子若沒事,好好的活到現在,那麽這人擅自拿走方子算不得什麽大事,隨便說個理由都沒人在意。
    但小皇子已經死了,那就必須追查下去,擅自拿走方子的行為就不是隨便一個理由能糊弄的了,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明明是大白天,偏殿裏的光線卻很暗,陽光根本曬不到殿內。
    大殿內顯得陰森森的,趙孝騫坐在案後的椅子上,身上穿著紫色官服,頭上的雙長翅官帽顫巍巍晃動,眼睛半睜半闔,嘴角似笑非笑。
    配合著陰暗的微弱的光芒映在他的側臉,看起來簡直就像地府的閻王在審問鬼魂的前世今生。
    再加上旁邊小桌上負責記錄供狀的皇城司文吏,以及桌案兩旁分別站立的魏節和劉單。
    殿外仍然回蕩著龔井等宦官杖刑之後淒厲的哭嚎聲……
    好吧,閻王判官和牛頭馬麵,地府標準配置了。
    張祥顯然也不是什麽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趙孝騫無意的這番場景布置後,張祥簡直被嚇破了膽,臉色蒼白跪在趙孝騫麵前,渾身瑟瑟發抖。
    “勸你最好還是主動交代,不瞞你說,本王其實也見不得血腥的畫麵,太令人惡心了,幾天都吃不下飯,為了本王接下來幾天的食欲,你最好別逼我上手段。”趙孝騫語氣冰冷地道。
    張祥失魂落魄地跪在他麵前,一臉無措地道:“殿下要奴婢說……說什麽?”
    趙孝騫微笑:“非要等我主動來問?那可是另外一套流程了,你想清楚。”
    語氣淡然,但對張祥來說,卻仿若驚雷霹靂,極具心理威懾。
    “奴婢……主動說。”張祥戰戰兢兢地道。
    停頓片刻,張祥顫聲道:“小皇子病重之時,奴婢擅自去太醫局,取了一次藥方。”
    趙孝騫緊跟著問道:“何人指使你拿的藥方?”
    張祥還沒開口,趙孝騫卻冷冷地道:“說話之前想清楚,別糊弄我,別說什麽奉了劉賢妃的諭令,你記住,糊弄我的下場比拒不交代還嚴重,後果你承擔不起。”
    張祥身子一顫,麵如土色,形如篩糠,顫聲道:“指使……指使奴婢的人,奴婢……並不認識。”
    趙孝騫盯著他的臉,目光平靜卻殺意漸生。
    良久,趙孝騫微微一笑:“很好,你很有種,我都有點佩服你了。”
    沒有任何表示,但站在旁邊的劉單卻仿佛明白了趙孝騫的心意,幾步上前狠狠甩了張祥幾個耳光。
    一陣啪啪啪之後,劉單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將張祥的手掌按在地上,匕首狠狠地紮了下去,刺了個對穿,刃尖將他的手掌釘在地板上。
    張祥發出殺豬般淒厲的慘叫聲,看著自己的手掌被匕首刺穿,釘死在地上,鮮血如泉湧汩汩而出,那種鑽心的痛,以及心理上的極度絕望感,張祥慘叫一陣後,白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
    趙孝騫皺眉嘖了一聲,望向劉單的眼神有些不滿。
    劉單也知道自己玩脫了,心虛又討好地朝他笑了笑,道:“殿下恕罪,奴婢一時情不自禁,下手重了點,馬上,馬上就弄醒他,不耽誤殿下的正事。”
    趙孝騫臉頰抽搐了一下,這貨還真特麽名不虛傳,果然是個變態。
    淡淡嗯了一聲,趙孝騫道:“你斯文點兒,我說過,不喜歡太血腥的場麵,搞得血嗤呼啦的,接下來幾天還讓不讓我吃飯了?”
    “是是,奴婢知錯了,奴婢其實也委屈呢,若是在冰井務,奴婢剛才那一下子頂多就是個見麵禮,正餐還沒上呢。”劉單委屈地道。
    讓人取來一盆涼水,朝張祥頭上淋了下去,隆冬的涼水淋頭,暈過去的張祥打了個激靈,立馬就醒了。
    劉單將他手掌上的匕首拔了出來,醒過來的張祥再次發出淒厲的慘叫,劉單卻渾然不理,從張祥的衣袍上撕下一條布,纏住他手掌上的傷口。
    最後劉單蹲在他麵前,仍是一臉和善可親的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我是冰井務的劉單,我的名字想必你聽說過,落到我手裏的人,基本已不能叫‘人’了,所以,莫逼我動手,痛快點回話,在我眼裏,你僅有一線生機,自己若把握不住這一線生機,可怪不著別人。”
    說完劉單站起身,默默地退回到趙孝騫身邊,臉上堆起的笑容一直沒斷過,像廟裏供奉的彌勒佛,憨厚可愛。
    聽說了劉單的大名,尤其是“冰井務”仨字,張祥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眼神裏透著深深的恐懼和絕望。
    他大約是知道的,落在冰井務的手裏,尤其是劉單的手裏,活著出來的人不多,甚至器官完整無缺的人都不多。
    趙孝騫淡淡地道:“張祥,你若緩過來了,咱們繼續聊下去?”
    張祥眼神空洞地點頭。
    “你說沒見過指使你的人,這話是實話嗎?”
    張祥繼續點頭:“是實話,大約是在小皇子剛患病的時候,奴婢有天經過賢妃娘娘寢宮偏殿的拐角時,被人叫住了。”
    “叫住我的那人站在殿內,而奴婢站在殿外,我們隔著一扇關閉的木窗說話,奴婢真沒見過此人的模樣,殿下,奴婢所言千真萬確。”
    趙孝騫不置可否地繼續問道:“那人與你說了什麽?”
    “那人就說讓奴婢找機會去太醫局,取來小皇子的藥方,如若成功取來,便賞奴婢五百兩銀子……”
    趙孝騫挑眉:“所以,你就答應了?”
    張祥臉色蒼白,低垂眼瞼,道:“奴婢不爭氣,實在是財帛動人心,五百兩銀子,足夠奴婢出宮後安享餘生了,奴婢實在無法拒絕……”
    “你沒問問那人要小皇子的藥方做什麽?”
    “奴婢問過,奴婢也知道這是掉腦袋的勾當,自然是想問清楚了,可那人卻不說,隻說讓奴婢拿錢辦事,其他的閑事少管……”
    “你取過藥方後,是如何交給那人的?那人的五百兩賞錢又是如何給你的?”
    “還是那座偏殿,奴婢穿過窗戶縫隙塞進去給他,至於那五百兩,那人告訴奴婢,就埋在寢殿宮牆邊的一株柳樹下,奴婢半夜偷偷掘土挖了出來,確實是五百兩。”
    趙孝騫眯眼盯著他:“你做的這件事,還有何人知情?劉賢妃是否知道?”
    張祥搖頭:“奴婢不敢告訴任何人,畢竟是要命的勾當,這宮裏爾虞我詐的,任何人都信不得,奴婢如何敢說出去?而賢妃娘娘,更不知道此事,小皇子是她親生的,她怎能容許奴婢對小皇子不利。”
    趙孝騫目光閃動,輕聲道:“你與那人是如何相約見麵的?你有辦法把那人引出來見一麵嗎?辦成了此事,你能活下去。”
    張祥神情灰敗,不是對趙孝騫的許諾不動心,而是辦不到。
    “奴婢與那人的見麵,每次都是那人主動在殿內叫住我,奴婢無法主動約他見麵。”
    趙孝騫神情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到這裏好像就斷了。
    唯一知道的是,那人應該也是宮裏的宦官,畢竟是後宮,不會有器官正常的男子進來。
    迅速與魏節和劉單交換了一下眼神,趙孝騫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讓皇城司屬下把張祥押進冰井務,劉單繼續再審,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獲。
    魏節也知道線索斷了,無奈地道:“殿下,接下來怎麽辦?案子不好查了。”
    趙孝騫沉思半晌,道:“派人盯住劉賢妃寢宮偏殿,日夜不斷地監控那間偏殿,任何人出入都帶進皇城司審問。”
    “是。”
    腦子裏暗暗將此案的邏輯串聯,小皇子生病,有人打算趁機謀害小皇子,於是找到劉賢妃身邊的人,動之以利,拿到小皇子的藥方。
    拿到藥方後做什麽?
    當然是要對藥方動手腳,那麽在方子裏需要用到的幾味藥裏,可能會動手腳,要動手腳,最方便下手的地方隻有尚藥局。
    趙孝騫思索之後,點了點頭,邏輯沒問題,接下來就是尚藥局的問題了。
    “魏節,派人封存尚藥局所有的存藥,尤其是小皇子藥方裏要用到的幾味藥,嚴格查驗藥材,看裏麵是不是被人動過手腳。”趙孝騫吩咐道。
    “是。”
    “另外,尚藥局上下官吏宦官人等,全都關押起來,分開審訊,讓他們互相檢舉,篩選出疑犯。”
    吩咐過後,魏節正要離開,卻聽殿外一道尖利悲憤的女聲傳來。
    “無法無天了!小皇子屍骨未寒,便被人欺上門來,趙孝騫,你縱是功高蓋世,也不能如此欺辱本宮這可憐人,官司打到陛下麵前你也不占理!”
    “趙孝騫,你若真有本事,不妨把本宮也一並辦了吧!本宮的孩兒是我害死的,你信不信?”
    趙孝騫在偏殿內聽得分明,臉色不由一變,與魏節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趙孝騫露出苦笑。
    這樁差事,是真不該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