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西北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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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蔡京提出來的主意,趙孝騫也采納了,卻偏偏不賞賜他。
    在座的朝臣們一怔,短暫地沉默後,紛紛朝蔡京投去又嫉又羨的目光。
    能在朝堂當官的都是人精,官家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官家這是打算給蔡京壓擔子啊。
    本來蔡京驟然進入政事堂,朝臣們便感到很意外,因為蔡京的擢升實在有點快了,但他是被官家親自提拔的,顯然官家好蔡京這一口兒。
    現在的蔡京隻是門下侍郎,看官家對他的重視程度,這門下侍郎怕是當不了多久,很快又要升了。
    今日官家留下這句話,便是非常明顯的信號了。
    在座的都明白官家話裏的意思,蔡京當然就更明白了,聞言頓時驚喜不已,急忙起身行禮:“臣謝官家天恩浩蕩。”
    趙孝騫笑道:“元長先生好好幹,朕需要的不僅是忠臣,也需要與朕同心同德的臣子。”
    眾人一愣,這又是一句信息量極大的話。
    劃重點,“同心同德”,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朕喜歡乖乖聽話的,少特麽跟朕唱反調。
    蔡京當然也聽懂了,急忙道:“臣之今日,皆是官家所賜,從此願為天家鷹犬,任憑官家驅使。”
    在座眾人扯了扯嘴角。
    雖說大家都是投機分子,可你這麽表忠心,主動甘為天家鷹犬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真是一點臉麵都不要了。
    然後眾人也立馬想通了為何蔡京會突然升官,進了政事堂。
    就憑這一手毫無底線的馬屁功夫,能進政事堂也是他命裏該有的善報。
    趙孝騫對蔡京的表態很滿意。
    確認過眼神,這貨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如今的宰相章惇,趙孝騫已越來越不滿了,心中早已有了罷相的心思,隻是目前沒有合適的理由,趙孝騫不過是在慢慢等待機會。
    當初讓蔡京進政事堂,就是趙孝騫埋了一手伏筆。
    隻等機會來了,趙孝騫會立馬啟動罷相,將章惇換下去,讓蔡京來當這個宰相。
    這貨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用著順手。
    趙孝騫本身性格比較獨斷,不需要別人過多地幹預自己的決定,蔡京這種懂得進退,也能察言觀色的人,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
    天地白茫茫,新年過後,漫天的大雪終於停了,天氣難得地晴朗起來。
    種建中率領六萬大軍,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艱難前行。
    渡過黃河後,郭成所部的三萬幽州邊軍便與種建中所部靠攏,最後會師。
    兩股合為一股,種建中為主帥,郭成為副帥,二人領著六萬將士,向西北繼續挺進。
    說是六萬將士,實際上大軍隊伍絕對不止六萬。
    古代行軍出征,後勤輜重非常重要,大軍走在行軍路上,有時候押送糧草軍械的輜重民夫甚至比作戰的軍隊人數還多。
    為軍隊押送糧草也算是地方徭役,隨著大軍的移動,基本由各地官府接龍似的運送糧草軍械。
    比如種建中麾下的六萬大軍,所謂的“六萬”,是指能上戰場殺敵的將士有六萬,如果算上輜重民夫的話,至少有十幾萬人,還有不計算在戰鬥序列裏的騾馬,駱駝和驢。
    所以說,朝廷為何打不起仗?
    一支六萬人的作戰軍隊,朝廷卻要負責十幾萬人的吃喝,還包括將士的軍餉,路途上的各種糧草之外的消耗,以及戰爭結束後,對戰死將士家庭的撫恤等等。
    所謂的戰爭就是打經濟,拚國力,國庫底子不厚實一點,根本打不起來。
    離開太原府,渡過黃河後,種建中率部朝銀州行軍,銀州過後繼續西行,直到夏州再與西北邊帥章楶會合。
    渡過黃河,進入西北後,路上的景象便不一樣了。
    西北並不太平,尤其是遼夏開戰後,大宋境內也難免受到了波及。
    種建中在行軍的路上已見到好幾處被燒毀的村莊,路上也隨處可見百姓和軍隊的屍骸,屍骸被大雪覆蓋,依稀可見臨死掙紮的輪廓。
    百姓的屍骸大多是大宋的邊民,而軍隊將士的屍骸就比較複雜了,有西夏人的,有遼人的,也有漢人的。
    遼夏之戰開啟後,大宋的西北邊境顯然也被卷了進來。
    遼夏兩國說是無意也好,故意也好,他們都在試圖把戰火燒到大宋境內。
    西北邊帥章楶麾下二十萬邊軍,但在漫長的國境線麵前,終究還是難以照顧周全,於是大宋許多村莊和邊民便遭了殃。
    從大宋的銀州地界開始,直到夏州的邊境,這塊地盤事實上已經陷入了戰亂,當種建中率部踏上這塊土地,等於已正式進入了戰場,與遼國軍隊一起參與這場滅國之戰。
    現在的種建中心思擺得很正,他牢記臨行前趙孝騫的叮囑。
    宋遼兩國說是盟軍,但作為宋軍主帥,種建中一定不能真把遼國當盟友,隻要進入戰場,遼夏兩國都是大宋的敵人。
    不同的是,對西夏不必講什麽道理,隻要遇到西夏軍,幹就完了。
    對遼國盟友,先看他們的行為,如果遼軍的行為沒有過界,那麽大家可以維持表麵上的和氣,捏著鼻子完成這次結盟。
    如果遼軍的行為過界了,那就不必客氣,盡管把他們當日本人揍,無論種建中殺了多少遼軍,大宋官家和朝廷都認賬,都會給他撐腰。
    六萬大軍彳亍前行,距離銀州隻有百裏路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行軍時的寂靜。
    “報——!”斥候沒下馬,隻在馬背上抱拳,大聲道:“報種帥,前方距銀州城西北麵二十裏,有一支遼軍在城池附近活動,附近還有一座村莊被焚毀,此時村莊仍火光衝天,應該是這支遼軍所為。”
    種建中的眼中當即便冒出怒火,沉聲道:“這支遼軍多少人馬?”
    “三千來人,皆是騎兵,他們的旗號正是遼國西北詔討司麾下。”
    種建中揮手:“再探這支遼軍的具體位置,速速來報。”
    斥候撥轉馬頭匆匆離去。
    種建中咬了咬牙,沒想到宋遼聯軍滅夏,而大宋王師來到西北後,第一仗居然是打盟軍。
    不打不行,種建中路上已經見了太多被焚毀的村莊,被殺害的大宋邊民,還有天寒地凍的天氣裏,攜家帶口往中原逃難的流民。
    路上的一幕幕淒慘的畫麵,不僅激起了種建中的憤怒,也引得全軍將士群情激憤,六萬兵馬行軍路上都憋著一口惡氣。
    現在,發泄怒火的機會來了。
    遼軍滅夏,卻把戰火故意燒到大宋境內,這就不能怪宋軍翻臉了。
    官家當年親自率軍,數敗遼軍,打出了大宋的威風,種建中深知官家在這方麵非常計較,絕對見不得遼軍屠戮劫掠大宋邊民,這場仗沒毛病,全殲了這支遼軍官家也不會怪罪。
    “將士聽令!”種建中迎著凜冽的寒風大喝道。
    轟的一聲,全軍將士勒馬站定,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他。
    種建中咬牙,冷冷道:“郭成,令你親率一萬兵馬,從銀州城西北麵包抄上去,將這支狗娘養的遼軍圍住,不必交涉,不必宣戰,發現遼軍蹤跡馬上開戰,務必全殲這支遼軍,一個都不準放跑!”
    郭成興奮地抱拳:“末將領命!”
    種建中又道:“其餘的兵馬立即急行軍,至銀州城下,隨時準備策應郭成所部,斥候放出三十裏外,嚴密關注遼夏兩軍的動向。”
    軍令下達,凜冽的寒風仿佛都熱烈起來,將士們激動地策馬,朝銀州城疾馳。
    同樣是安靜行軍的隊伍,然而隨著種建中的軍令下達後,整支隊伍瞬間變得不一樣了,一股淩厲肅殺的氣息充斥在天地間,萬物皆寂,殺意盈野。
    一個多時辰後,分兵而出的郭成所部一萬兵馬便發現了這支遼軍的動向。
    這支遼軍隸屬遼國西北詔討司,大約他們從未與宋軍交戰過,並不知如今的大宋已今非昔比。
    他們在大宋境內殺了邊民,搶掠了財物,還放火燒了村莊,行事一點也不顧忌,做完這些後也不掩藏形跡,仍大搖大擺不慌不忙地轉移,於是很容易便落入宋軍斥候追蹤的視線。
    積雪覆蓋,路途難行,這支三千人馬的遼軍慢騰騰地策著馬,正在向西行軍。
    兵馬走在路上,士氣顯得很高昂,剛才燒了一座村莊,搶了不少糧食和牲畜,也有一些零碎的銀錢,收獲還算豐厚,所以這支遼軍此刻的心情都不錯。
    他們還在大聲談笑,討論剛才搶掠的那座村莊,多麽容易得手,那些孱弱的漢人多麽害怕,村莊裏的姑娘婦人滋味多麽美妙……
    別人淒慘的悲劇,在他們嘴裏竟成了談笑的資本,絲毫不覺得這些無辜邊民的悲劇正是他們親手製造的。
    走著走走,隊伍突然安靜下來。
    契丹人本是遊牧民族,對自然界的風吹草動猶為敏感,此刻雖然沒發現敵人,可他們已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對了。
    太安靜了,安靜得詭異,很不正常,這不該是大自然的動靜。
    正在驚疑之時,一名契丹人突然指著前方大叫起來。
    白茫茫的原野上,距離遼軍數裏之外,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人影。
    距離很遠,人影很小,然後,人影漸漸多了起來,一個,兩個,一百個,一千個……遙遠的地平線上,瞬息間便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
    遼軍愈發感覺不對勁,扭頭四顧,赫然發現自己的四麵八方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們,不知何時已被團團包圍了。
    遠在數裏之外的郭成,正目光冰冷地盯著這支三千人馬的遼軍,然後緩緩揮落手中的令旗。
    “全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