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 賭神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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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以後的後人,對李清照的印象有三個標簽。
    賭博,喝酒,作詩賦詞。
    不得不承認,這三樣她都非常出色,如果單論這三樣的話,趙孝騫都必須承認自己比不上她,或者說,天下大部分男人都比不上她。
    幹一行,愛一行。
    愛一行,精一行。
    究其原因,大約是李清照的智商確實比普通人高一些,當然,肝髒解毒能力也比普通人強悍許多。
    此時李清照著急忙慌地拉著趙孝騫,匆匆離開河邊,趙孝騫腳步一頓,陳守等禁軍便待上前阻攔。
    李清照扭頭不解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依舊清澈純真,似乎在她的眼裏,趙孝騫仍然隻是以前的“子安兄”,而不是如今的大宋官家。
    子安兄是可以陪她飲酒,無拘無束開玩笑,邊吃著美食邊談笑風生的。
    大宋官家不行。
    李清照也停下了腳步,急道:“子安兄快點,來不及了!若是遲到,被那些人拿了把柄,還以為本姑娘怕了他們!”
    趙孝騫眨了眨眼,隨即灑脫一笑。
    好吧,今日我便是趙子安,不是大宋官家。
    朝陳守等人使了個眼色,陳守收到,識趣地讓開。
    李清照拽著趙孝騫便朝汴河岸邊的州橋方向跑去。
    趙孝騫被她拽得踉踉蹌蹌,一邊跑一邊苦笑道:“你跟人賭錢鬥酒帶上我,總得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吧?”
    李清照頭也不回地道:“汴京幾個年輕的酸腐儒生,他們作詩編排我沒個女人樣兒,說我拋頭露麵,不遵女德,還說我賭錢鬥酒之聲名,皆是以訛傳訛,徒有虛名……”
    趙孝騫眨了眨眼,拋頭露麵,沒個女人樣兒……這些,好像沒說錯吧?
    李清照奔跑中扭頭看了他一眼,頓知他在想什麽,突然停下腳步,指著自己今日穿戴的一身女兒裝扮,怒道:“我難道真沒個女人樣兒嗎?”
    趙孝騫的情商高得可怕,當然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絕不能半點含糊,不然她是真會翻臉的。
    這就像女朋友問你,她和你的前女友誰更好看一樣,但凡沒缺心眼的男人,都知道標準答案。
    於是趙孝騫急忙道:“當然有,簡直是女人中的女人,天下女人絕色容貌共十鬥,清照姑娘獨占八鬥!”
    李清照當即眉開眼笑,神情終於露出幾許小兒女般的羞赧,不好意思地垂頭道:“……也沒占那麽多啦。”
    趙孝騫:“…………”
    我特麽堂堂的九五之尊,還要給你提供情緒價值,你李家祠堂這會兒應該金光四射了。
    李清照羞澀的時光很短暫,然後立馬露出憤慨之色,不忿地道:“說我不像女人也就罷了,可他們還說我賭錢鬥酒是徒有虛名,這個是真沒法忍。”
    “放眼汴京,賭錢鬥酒這上麵能勝過我的,我還沒見過呢,今日這場局便是我親自相邀,把這些酸腐儒生聚在一起,好教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趙孝騫不解地道:“你的意思是把他們聚起來,然後揍一頓?”
    李清照白了他一眼:“我怎會幹如此粗鄙之事?當然是跟他們賭錢鬥酒,好教他們心服口服。”
    趙孝騫點了點頭,道:“好,最後一個問題,這事兒你拉上我幹啥?先告訴你,賭錢鬥酒這兩件事,我都不行。”
    李清照理直氣壯道:“今日既然偶遇,自要讓你親眼見證我的光輝時刻,順便為我搖旗呐喊,不行嗎?”
    趙孝騫想了想,道:“他們若輸了,會不會氣急敗壞揍你?”
    “這不有你嗎?”
    “別指望我,反正他們揍完你以後,就不準揍我了。”
    李清照氣得一跺腳,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後拽著他繼續奔跑:“不管了,先應戰再說。”
    趙孝騫被她拖拽著隻好繼續跟著跑,陳守等禁軍班直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二人跑到州橋,李清照辨認了一番,找準了一家青樓鑽了進去。
    青樓裏麵靜悄悄,這裏白天通常是不招待客人的,李清照一個姑娘家突然跑進來,青樓裏麵的人都嚇了一跳,這簡直是驚世駭俗。
    李清照一點也不在乎旁人驚駭的目光,趙孝騫當然更不在乎。
    不僅如此,趙孝騫的嘴角還露出一絲笑意。
    這才是曆史上的李清照,那個獨一無二的才女。
    拽著趙孝騫,李清照上了二樓,找到一間雅閣,門還沒推開,李清照扭頭便朝樓下喊了一聲:“上酒!先來十壇!”
    然後李清照也不敲門,而是抬腳一踹,雅閣的門轟地被她踹開。
    雅閣裏麵有人,全都是男人,大約五六個,他們統一穿著文士圓領長衫,其中有兩人還穿著國子監生的服色。
    原本裏麵的人還在高談闊論,誰料李清照突然踹開了門,雅閣裏的眾人頓時嚇了一跳,神情慌張地看著門外佇立的她和趙孝騫。
    李清照冷哼一聲,昂然走入,抬著下巴環視眾人後,道:“本姑娘來應戰了,如何?”
    雅閣裏麵的人驚嚇過後,終於認出了她,頓時惱羞成怒,指責聲不絕於耳。
    “太過分,太粗鄙了!”
    “這哪像女子,分明比武夫還粗魯。”
    “不過是作過幾首好詞,便敢如此目中無人!”
    李清照冷哼環視眾人,小模樣高傲得不行,麵對千夫所指,亦麵不改色。
    “廢話少說,爾等這些酸腐之士,我平素未曾招惹你們,你們卻四處宣揚,說我賭錢鬥酒不過虛有其名,今日你我便在賭桌和酒桌上見真章,可有人敢應戰否?”
    話音落,青樓的雜役們搬進來十幾壇酒,乖巧地堆在雅閣的角落裏。
    見到這十幾壇酒,眾人暗暗心驚,已麵露懼色。
    李清照的言辭太犀利,一名文士臉上掛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比就比!賭錢也好,鬥酒也好,你一介女子還怕你翻天不成?”
    李清照怒極反笑:“好!本姑娘就喜歡你這爽快人,先賭錢還是先鬥酒,或者兩樣同時來?”
    輕蔑地環視了一圈,李清照再次口出狂言:“爾等可以一起上,看本姑娘怕不怕,今日能走出這間雅閣的人,隻有一個!”
    站在後麵的趙孝騫忍不住道:“多算一個,……我。”
    李清照的氣勢頓時一頹,扭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趙孝騫突然發言,終於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冷笑道:“李姑娘也不是無所畏懼吧,不然怎還會帶幫手來?”
    趙孝騫嘖了一聲:“你們一群男人跟一個女子賭錢鬥酒,居然還好意思指責她帶幫手?讀書人連臉都不要了?”
    這話更不客氣,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清照卻扭頭朝他露出讚許的笑容。
    趙孝騫扯了扯嘴角,賭錢鬥酒他參與不了,沒有賭錢的技術,也沒有喝酒的酒量,他隻負責掰頭,打嘴炮。
    雅閣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趙孝騫身上,見趙孝騫穿著普通文士的衣衫,但容貌和氣質卻顯得雍容華貴,並且身上隱隱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眾人有些驚疑。
    一名文士還是忍住氣,朝趙孝騫拱了拱手:“敢問尊駕是……”
    趙孝騫很豪邁地抱拳回禮,熱情地自我介紹:“騫騫不吃香菜(無辜被拉來狗鬥現場版),請了!”
    一長串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紹,眾人滿頭霧水,眼神頓時變得清澈起來,紛紛下意識地望向李清照。
    李清照卻被他逗得大笑,隨即飛快收了笑聲,冷臉盯著眾人道:“你們別管他是誰,今日你們要贏的人是我。”
    “說吧,是一起上,還是輪流來?我都接下了。”
    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文士當即站出來,怒道:“我先來與你賭錢!”
    李清照點頭:“好!我接了,玩什麽都可。”
    文士掏出一把骰子,道:“就玩這個,點數大小定輸贏。輸了的人飲一碗酒,正好賭錢和鬥酒都兼顧了。”
    李清照也不廢話,當即便將骰子放入兩個碗中,然後蓋上碗。
    二人開始端著碗使勁搖,半晌後,在眾人緊張的目光注視下,李清照率先揭開了碗,裏麵的三枚骰子居然都是六點。
    這下不僅文士們吃驚,就連趙孝騫都驚呆了。
    史書上說李清照善於賭錢,史學家分析她玩的應該是一種名叫“打馬”的遊戲,李清照中年後也曾親自作過《打馬圖經》和《打馬賦》,可見她確實對這種賭博遊戲情有獨鍾,而且非常精擅。
    趙孝騫沒想到李清照玩骰子竟也如此神奇。
    不愧是古代版的女賭神。
    骰子揭開,輸贏已定,李清照突然抬起一腳踩在凳子上,猛地一拍桌子,指著那名輸了的文士厲聲大喝:“飲酒!”
    一股淩厲肅殺的氣息頓時在雅閣內四散開來,充斥於空氣中,此時的李清照像一位取上將首級的女將軍,一開口便將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文士苦著臉,當著眾多人的麵倒也不敢耍賴,隻好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這酒的度數約莫不低,飲完後文士人已搖搖欲墜,被人扶到一旁休息去了。
    李清照杏眼圓睜,環視四周,冷冷道:“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