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下放人員居住區一隅的一間茅草屋裏，王維光正躺在土炕上捂著一隻膝蓋‘哼哼唧唧’。
    “老王，你這老寒腿越來越嚴重了。真不知道你能不能熬過今年的冬天？”
    王維光的妻子秦若琳坐在炕邊一邊用針線縫補著舊衣物，一邊愁眉苦臉地說道。
    “是啊。我這老寒腿是在過雪山草地的時候落下的，一直都沒能治好。到現在越發嚴重，每逢陰雨天就會發作。我提前走了不要緊，就是苦了你。”
    王維光看了看妻子，很是愧疚地說道。
    很多下放人員的妻子甚至兒女為了不一起下放，都主動與下放人員離了婚或是斷絕了親人關係。
    秦若琳卻是不離不棄地跟著他來到了邊遠山村的農場。
    “人生短短一場，很快就會過去。倒是沒什麽苦不苦的......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說說秀雲那孩子吧。我現在挺擔心那孩子的。前兩個月我們收到了大哥那邊的最後一封信，說他們全家都下放去了西疆的建設兵團，以後再不能給秀雲寄錢票......我又聽鄰居們說國家已經停發了知青補助......秀雲沒了外來支持，僅憑她自己的勞動收入，怕是連她自己都難以維持......聽說五月份她還差點出事......她差不多有兩個月沒來農場了。也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秦若琳苦笑了一下，說起了楚秀雲的事情。
    王維光頓時沉默。
    妻子所說的他其實都懂。
    “也的確是難為了秀雲......咱們就聽天由命吧。”
    半晌，王維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就在這時，虛掩著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二叔，二嬸，你們還好吧？”
    楚秀雲又是高興又是擔心的聲音響了起來。
    “秀雲，是你......”
    王維光夫妻倆驚喜地看了過去。
    他倆第一時間就發現楚秀雲是空著手，眼神頓時一黯。
    這孩子果然已經彈盡糧絕了！
    “你這孩子，怎麽直接就到這裏來了？你不知道這是違反農場規定的嗎？趁著現在還沒被人發現，你趕快離開這片區域，以免把你也給搭進來。”
    下一刻，王維光想起重要事情，趕緊急切地說道。
    “是呀秀雲，你趕緊走。你雖然現在很困難，但能來看我們兩把老骨頭一眼，我們心裏就已經很受用。”
    秦若琳在催促楚秀雲離開的同時還不忘安慰她一下。
    “不是。二叔二嬸，我今天仍然帶了東西來。而且我來這裏也是得到了農場工作人員允許的。”楚秀雲連忙進行解釋。
    “你說什麽？難道你與這裏的工作人員......”王維光和秦若琳的神色立即一變。
    他倆都誤以為楚秀雲是憑借她自己的美色與農場的某些人進行了某種交換而得到了物資和特權。
    “二叔二嬸，你倆誤會了。東西是在我對象手裏。也是我對象做通了農場人員的工作，我才被允許直接來到這裏。”
    楚秀雲愣了一愣，連忙哭笑不得地說道。
    “哦，你對象做了工作啊......啊？對象？孩子你有對象了？小夥子是誰？”
    王維光兩人迅速反應過來，一連發出好幾個疑問。
    “他帶著東西等在外麵。我這就叫進來讓你們看看。國泰......”
    楚秀雲說了兩句，含羞帶怯地向著外麵叫了起來。
    王維光老兩口精神一振，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門口。
    等在外麵不遠處的陳國泰向陪同而來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提著提包大步上前走到門口，再輕柔地跨進茅草屋。
    “二叔，二嬸，你們好。我是陳國泰，是秀雲的對象。”
    抬手把大包放在屋裏的小飯桌上麵，陳國泰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很有禮貌地對兩位老人彎了彎腰說道。
    “好俊朗好出色的年輕人！”
    王維光老兩口感到門口的光線一暗一亮，隨後就看清楚了身材高大麵容俊朗神態溫和穿著極為得體的陳國泰，都禁不住在心裏喝了一聲彩。
    很明顯，他倆對陳國泰的第一印象都非常之好。
    王維光就算是在京城裏見過了無數青年俊彥，竟然都覺得以往見過的年輕人很少有比得過陳國泰的。
    至少在外貌和氣質上是這樣。
    “好，好，你也好。你是叫陳國泰吧？我就叫你小陳好了。小陳，請原諒我腿腳有點不便，暫時不能起床接待你。老秦，快給小陳把凳子搬過來。”
    王維光強忍著疼痛微笑說道。
    “不用不用。二嬸，我自己來。”
    陳國泰對王維光兩口子對他的態度感到很舒服，聞言連忙自己走到牆角拿起一張很是粗陋的破木凳子擺放在炕前，在凳子上麵坐得筆直。
    看到陳國泰的嚴謹態度，王維光兩口子對陳國泰頓時更加滿意。
    尤其是秦若琳，看陳國泰的眼神竟然是越看越喜愛。
    “小陳，既然你說你是秀雲這孩子的對象，那你能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嗎？”
    王維光看著陳國泰，和氣地說道。
    “好的二叔。二叔二嬸，我的情況大概是這樣子......”
    陳國泰清了一下嗓子，從容不迫地緩緩講述起了自己的家庭情況。
    十五歲重生之前的事情他隻是一筆帶過。而十五歲之後的事情，凡是已經被外人所知道的事情，他都講得比較詳細。
    他講述的時候，不僅是王維光老兩口在認真聽，楚秀雲甚至聽得更加專心。
    他們兩人談戀愛以來，陳國泰從來沒有專門給楚秀雲講過這些。楚秀雲所知道的都是鄉親們口中傳說的一點皮毛而已。
    時間過去了大約五分鍾左右，陳國泰才把自己的人生經曆簡單講完。
    王維光老兩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互相交換了一個極為滿意的眼神。
    他倆都對陳國泰在言語中體現出來的縝密思維和良好修養非常欣賞。
    “小陳啊，聽你所說，你當年高中畢業之後沒有去參加高考，真是可惜了。要不然以你的才華......”
    王維光由衷地歎息道。
    “二叔，恕我說一句冒昧的話，以當前的形勢，才華越高的人，他的現實情況越是......”
    陳國泰淡笑了一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