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薛睿難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他媽的，他一個軟工專業的，哪會這玩意兒？
    出於興趣的原因，薛睿對數碼硬件是了解很多，但隻是浮於表麵，板卡級別的維修根本不會。
    專業跨度未免太大了一些。
    “嗯。”林若曦點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薛睿，眼中閃爍著一絲期待和崇拜。
    薛睿咬了咬牙，如果換了別人，他一定以為這是在嘲諷他，就好像是“你行你上”。
    可這是林若曦，對他沒有半點惡意。
    而且這可憐中帶著崇拜的小眼神，換了哪個男人能夠拒絕？硬著頭皮也得上啊！
    但薛睿能。
    他咳嗽兩聲：“我承認，我剛才的話太膚淺了，我不應該對職業性別有刻板印象的，俗話說的好，婦女能頂半邊天，還是你來吧。”
    薛睿沒有逞強，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唔，這個是太簡單了，隻是有些地方虛焊，燒了芯片。”林若曦拿起電烙鐵，繼續維修空調主板。
    薛睿神色呆滯，林若曦這話什麽意思？
    太簡單，不值得他動手？這話不是應該他自己吹牛逼時候用麽？
    林若曦以後要問他很難的問題？
    他不知道自己在林若曦心中究竟是什麽形象。
    他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為了防止林若曦給他找事做，薛睿補了一句：“人要學會自我突破，不會的地方就多鑽研，多角度思考，問我是不好的。”
    “嗯。”
    林若曦覺得薛睿說的有道理，很多東西隻要多想一想就能學會。
    看著林若曦略帶生疏的把空調主板的芯片吹下，又換了個新的焊接上去，萬用表一通測試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薛睿眼角一抽，這就好了？
    他隻是猶豫了一瞬，因為他覺得不應該懷疑林若曦這位天才。
    空調掛的很高，但林若曦的個子也不低，薛睿能夠到的地方，她墊墊腳也能夠到。
    而且林若曦本來就沒有讓薛睿幫忙的打算。
    “這個我來。”薛睿接過空調主板。
    修主板他不會，但裝主板他會，每個接口都做了防呆設計，隻要腦子正常，就不可能插錯。
    其實不論維修什麽設備，一般都要測試完成後才裝外殼。
    但薛睿三下五除二接好線後，直接把空調外殼裝了上去。
    這是對天才少女的信任。
    他接通電源，按下遙控器。
    “滴”的一聲，蜂鳴器發出聲音，空調開始正常工作。
    薛睿對於林若曦會修空調的事沒有太驚訝，畢竟那可是啃完數電模電一大堆相關書籍的天才，有底子在身上的。
    薛睿驚奇的是林若曦的動手能力。
    仔細一回想，他根本沒教林若曦什麽東西，隻是作為引路人，時不時為林若曦指導一下方向，其餘都是林若曦查資料自學的。
    雖說計算機這個大類本來就是這樣，大學隻是提供一個學習氛圍，老師起一個引導和監督的作用，主要靠學生自學……
    他側頭看了一眼林若曦，林若曦正一臉崇拜的看著他，眼中仿佛有小星星在閃爍。
    他隻是裝了個殼子而已，難點都是林若曦去做的。
    但這個小丫頭，太會提供情緒價值了。
    薛睿握著遙控器，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就好像這空調是他修好的一樣……
    “我買這些花了兩千塊。”林若曦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薛睿。
    她覺得維修工具還是買了好，雖然前期投資是多了點，但以後會省很多錢。
    她用了銀行卡裏的錢，得和薛睿匯報一下。
    “這種小事不用跟我說。”薛睿說道。
    他走到房間角落翻騰著林若曦的工具箱，不僅僅有各類電子元器件，大箱子裏還有扳手螺絲刀砂紙什麽的……
    這哪裏是女孩子該有的東西，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應該買化妝盒嗎？
    為什麽還有銼刀？
    看著砂紙上沾著鐵粉，薛睿突然想起來了些什麽。
    學校狗洞柵欄處的尖刺，是林若曦磨掉的……
    他還以為是好心學生做的，原來是這個小丫頭。
    林若曦隻知道在背後默默做事，也從來不和他說做了什麽。
    如果他今天沒來的話，林若曦修好空調也是不會和他說的。
    薛睿認為做了好事就應該說出來，不然誰知道你做了好事？
    小孩子做了厲害的事就要拿出來邀功，可林若曦沒有。
    薛睿歎了口氣，林若曦這種成長環境，她和誰邀功去？能得到誰的表揚？
    老太太話也不多，在村裏的風評很差。
    如果她會教育孩子，林若曦的父親怎麽會是那種人渣？
    薛睿想起和花村村民聊天的時候，和一個老頭聊了很多，那是林若曦的小學老師。
    那個老頭的話他現在都沒忘記：女娃也就小學的時候學習好，以後就不行了。
    生活在打壓式教育環境裏，林若曦習慣性的隱藏自己，默不作聲。
    薛睿仔細一想，他當初發現林若曦是天才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是震驚。
    而之後的生活中，因為林若曦的性格問題，他抱著教育孩子的態度，他口中的話以苛責居多。
    至於學校老師，也沒有多少誇獎，好像大家習慣了這樣的天才？
    林若曦拿了全市第一，換來的是學校領導頒獎時習慣性的假笑，還有台下同學們“公式化”的鼓掌……
    這些真的是林若曦想要的嗎？她好像從來沒因為這些事情笑過。
    外人的一萬次鼓掌，也比不上家人的一次認同。
    薛睿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她為我做了這麽多……”
    “我這麽做和那畜生有什麽區別？”
    “天才就不需要認可了嗎？”
    “我如今在她心裏的地位……應該夠了吧……”薛睿不斷質問著自己。
    猶豫片刻後，他摸著林若曦的腦袋，笑著說道：“曦曦真厲害，換我是修不好這空調的。”
    林若曦身子一僵，薛睿沒有苛責她亂花錢，還在誇獎自己？
    她鼻子一酸，身子微微顫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我……”
    林若曦覺得嗓子很緊，說不出來一句話。
    我應該笑的呀，為什麽哭了？
    薛睿說喜歡看我笑。
    可是我怎麽這麽不爭氣？
    林若曦努力給薛睿展現一個笑容，可是眼淚控製不住，從她的臉頰兩側不斷滑落。
    淚痕如一條清泉，好似要洗淨小丫頭眼角的淚痣。
    薛睿伸手替林若曦擦去眼淚，把哭成淚人的小丫頭抱進懷裏。
    “以後多誇誇她吧。”薛睿在心中這麽說道。
    林若曦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情緒，把頭深深埋進薛睿懷裏。
    薛睿隻覺得懷中一陣顫抖，好似抱著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動物一樣，把他胸前蹭的癢癢的。
    他輕撫林若曦的腦袋，什麽也沒說。
    許久後，林若曦離開薛睿的懷抱：“謝謝你。”
    薛睿一愣，這丫頭開竅了？知道什麽場合用什麽詞了？
    然而下一刻，林若曦又好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急忙連連搖頭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又想起薛睿不讓她說對不起，趕緊捂住自己的小嘴……
    林若曦穿著純白棉襪的小腳丫，因為緊張下意識的扣在了一起。
    薛睿無奈笑了笑：“你去洗臉，今天我洗碗。”
    他還以為林若曦開竅了，然後這小丫頭差點自己把自己急哭了，就因為用錯了詞……
    林若曦應了一聲，急忙跑去衛生間，鎖上了房門。
    她覺得臉頰好燙好燙，用冷水衝了一遍又一遍。
    用毛巾擦過臉後，林若曦想著出去洗碗。
    聽到廚房裏傳出“丁鈴咣當”的響聲，她坐在衛生間角落裏，嘴角不禁揚起。
    她覺得今天的自己好奇怪，又哭又笑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麽……
    就覺得，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路過洗手台鏡子的時候，她餘光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又很快把眼神躲閃開來。
    她不想和自己對視，所以很少照鏡子。
    就在林若曦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自己和自己對視，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原來，我長這樣嗎？”林若曦好奇的照著鏡子。
    她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好陌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學著薛睿扯了扯自己的臉蛋，發現自己的樣子好滑稽，不禁又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把曦曦怎麽了？”老太太黑著臉道。
    薛睿剛洗碗出來，聽到老太太在汙蔑自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老太太，你別汙人清白。”
    “曦曦剛才哭著跑去廁所了，你還說不是你惹的？”老太太沒好氣道。
    薛睿居然還說汙了他的清白，男人哪來的清白？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不該擔心自己孫女麽？
    “為什麽今天你洗碗，肯定是做了虧心事吧。”老太太冷笑道。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薛睿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的形象有這麽差麽？洗個碗而已，就被老太太當成“贖罪”的表現了。
    “汪汪汪！”
    大黃聽到兩人起爭執，再一次站在了老太太旁邊助威。
    “別吵，擾民。”薛睿踢了一腳大黃。
    大黃一個躲閃，趁機咬住了薛睿的衣服。
    這時林若曦恰好從廁所出來，眼角還餘留著淡淡的笑意。
    “曦曦，他沒怎麽你吧？”老太太問道。
    林若曦輕輕搖了搖頭。
    大黃和薛睿都愣住了，然而表情各不相同。
    薛睿得意一笑：“你看看，這畜生又咬我，你不管管它嗎？”
    大黃舔著嘴唇，狗臉居然露出了討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