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坐在“半”台車前，按照教練的指示打著方向盤。
    多少是半圈，多少是一圈半，哪裏是打死……
    邱夢澤也跟著練了一會。
    至於薛睿，他在和李教練商量。
    “別吹牛，往前倒個十來年我絕對信你，但現在流程都電子化了，哪來那麽大本事，剛考完科一就約到科二？”李教練全然不信。
    薛睿也沒有和他爭執，畢竟他才剛把身份證號發給陳深。
    至於能不能辦成？
    陳深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既然答應他了，就不會有辦不成的道理。
    隻是麵對李教練，他拿不出證據隻能作罷，等到駕校這邊能查到信息的時候再說。
    “你不上去練練？”李教練問道。
    “我會。”薛睿淡淡說道，看小丫頭轉方向盤還是挺有意思的。
    “開過？”李教練笑了，這年頭很多人都是先開車後考駕照，之前都是無證駕駛的狀態，直到被交警抓了才開始考駕照……
    也有人在封閉路段工作，比如工廠和鄉村道路裏麵開車，對於薛睿會開車這件事他並不感到意外，這種人他見多了。
    “開過也要學，考試和正經開車不是一回事，有時候會開車的反而養成了很多壞習慣，很難通過考試。”李教練說道。
    薛睿笑笑沒有說話，他開車還是很穩當的，雖然沒嚴格按照要求來，但隻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好。
    林若曦和邱夢澤在空架子車上玩了一會，很快就沒了興趣。
    薛睿把邱夢澤的1500塊交給林若曦：“邱夢澤還你的。”
    “唔，好。”林若曦頓了一下，乖乖收進書包裏。
    雖然錢的數目不對，但薛睿沒有說話，她也就沒有理會這件事。
    “要回去給奶奶做飯了。”林若曦小聲說道，好似在請求一般。
    “嗯，這兩天收拾一下東西，把老太太送到養老院去。”薛睿說道。
    他之前讓俞敏蘭看了許多養老院，最後篩選出了幾家硬件條件比較好的，這兩天準備帶小丫頭看一看。
    邱夢澤開口道：“我也來幫忙吧。”
    他現在雖然知道林若曦很有錢，但還是覺得這個姑娘怪可憐的，居然沒有父母，隻有一個年邁的奶奶……
    而且林若曦幫了他很多忙，不隻是這次借他錢，在學校的時候還會額外給他帶一份早餐，不然他拿什麽給秦潼獻殷勤？
    現在也就是幫林若曦跑跑腿而已，理所應當的事情。
    薛睿詫異的看了一眼邱夢澤，這小子還挺有心的。
    “行，你也一塊來吧。”薛睿笑道。
    ……
    後麵兩天，薛睿帶著林若曦和邱夢澤看了俞敏蘭篩選過的養老院，硬件條件都還算不錯。
    薛睿在其中挑了一家最安靜的，離醫院最近的。
    林若曦也很滿意薛睿的選擇。
    兩天後，邱夢澤叫了個出租車過來搬東西。
    其實，準確來說老太太根本沒有什麽要帶的東西，他和林若曦兩人就足夠了。
    不過薛睿覺得邱夢澤能來就很有心了。
    邱夢澤對老太太說道：“奶奶好。”
    老太太樂嗬嗬的笑了笑，她心說自己家孫女又多一個朋友，這是好事啊。
    她以前聽過村裏老頭老太太說過養老院，說裏麵吃的住的都比村裏好。
    但她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不給孫女添麻煩。
    現在，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她每天被孫女伺候，心裏那個難受……
    反正現在住養老院花的都是薛睿的錢，她也不心疼。
    林若曦攙著老太太的胳膊，眼中有些不舍。
    薛睿看小丫頭這幅表情，她笑著開口道：“人是需要社交的，老太太在養老院還有同齡人可以聊天，把她關家裏也不是個事。”
    “嗯。”林若曦點點頭，她聽薛睿的。
    一行人來到養老院，位置不算偏僻，但也不是鬧市。
    院子內娛樂設施齊全，公共綠化麵積很大，花草也長得茂盛，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有老頭老太太圍在一起聊天，也有打麻將下象棋的……
    “真好啊，以後我老了也想來這地方。”邱夢澤驚訝於這裏的硬件環境，看起來比學校要好多了。
    “沒你想的那麽好。”薛睿小聲說道。
    外麵坐的都是身子骨還算好的老人，當然看看起來祥和一片，但那些動彈不得的老人在哪呢？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把老太太一直留在骨科病房，公立醫院的護士可比護工強多了，收費也不算高。
    但入冬以後醫院人滿為患，他不想仗著錢多一直霸占醫療資源。
    至於養老院，老太太現在有生活自理能力，但薛睿還是按照最高收費一檔交的錢，一個月五千多塊，比河東很多年輕人的收入都要高上不少。
    幾人走到養老院門口的時候，有人前來迎接。
    來的是個四十左右的婦女，穿著養老院定製的衣服。
    “老太太你好。”女人柔和開口道。
    她本以為是半癱的老人，但眼前這老太太身子骨意外的還不錯，她心說撿了個便宜。
    “嗯，帶我們看看老太太房間吧。”薛睿說道。
    邱夢澤回想著薛睿之前說的話，他還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他家裏也有老人，親戚朋友家也有……
    但好像沒聽過幾個送去養老院的？
    其實，老人和小孩都是需要看管的，養老院和寄宿製的小學差不多。
    不同的是，小孩是家庭的核心成員，是一家人未來的希望，但凡受點傷，家長就要上門討個說法。
    可送進養老院的老人呢？不就是“半拋棄”狀態的家庭成員嗎？
    老人可比不上小孩。
    兩人在房間門口等待，林若曦在裏麵給老太太收拾東西，還寫了一些紙條，和護工說老太太每天的藥應該怎麽用……
    邱夢澤說道：“林若曦不缺錢，為啥不請人專門照顧？”
    “你不懂。”薛睿搖搖頭。
    請護工？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親兒子都不一定靠得住，放心交給一個外人？
    老太太隻有小丫頭一個親人，小丫頭上學以後，護工掌控著老人的生死，不如有養老院這麽個監管機構來的安全。
    而且，人性是跨越年齡和階級的東西，不論在哪裏都一樣。
    “你覺得他們都一樣嗎？”薛睿看向遠處的老人。
    有些老人看起來挺精神的，和周圍人有說有笑，有的則在一旁發呆，好似被孤立一般。
    “額……”邱夢澤說不出來，他沒聽懂薛睿的話什麽意思。
    “有人的地方，就有歧視鏈。”薛睿歎息道。
    他以前接觸過養老行業的老板，對這個行業稍微有點了解。
    養老院的老人之間也存在歧視鏈，有錢的看不起沒錢的，有兒女的更是仗著有人撐腰，就敢欺負沒兒女的老人。
    至於養老院的護工？他們是管理者，同樣是服務者，和幼兒園老師差不多。
    兒童的家長是父母，而老人的家長則是子女。
    家長有錢有勢，老師即便沒收禮，也會對孩子格外關照。
    同理，子女經常來看老人，護工就會有所忌憚，生怕被老人的子女投訴。
    但那些無兒無女，一年到頭都沒人看望一次的呢？他們會得到什麽樣的服務？
    那些沒有子女主張權利的孤寡老人，即便付了最多的錢，還可能被護工虐待，甚至勒索錢財……
    至於後果？自然是沒有後果。
    歲數大了連床都下不來，一切行為都被護工掌控，有什麽可怕的？
    薛睿走進房間看了一圈，老太太住的是單人間，房間采光很好，靠牆的桌上放著一台大頭CRT電視。
    “什麽玩意兒？老子花了這麽多錢就給看這個？”薛睿扯著嗓門說道。
    護工訕訕笑了笑，心說老人要看多好的？
    “換了，明天我讓人送個液晶電視。”薛睿拍著電視機說道。
    護工眼角一抽，她覺得薛睿在說大話。
    然而，薛睿說著又從包裏掏出一台新款iPhone扔到老太太床上。
    “裏麵存了幾個人的電話，你孫女的名字你總認得吧？”薛睿叮囑道，說完又看了護工一眼：“你記得給她手機充電，充電器在包裏放著。”
    護工倒吸一口涼氣，她年紀雖然不小了，但蘋果手機還是認識的。
    這年頭年輕人都沒多少買得起iPhone，這小夥隨隨便便扔給老太太用了？是不是太浪費了一點？
    那液晶電視肯定也是真的……
    薛睿的大嗓門惹來許多老人駐足觀看，想著看看又來個什麽人？
    “謔，這一家子全是年輕人啊。”有老頭嘀咕道。
    “看什麽看？擋光。”薛睿沒好氣道。
    “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暴躁呢？”老頭搖搖頭走出去。
    林若曦一臉呆呆的，薛睿今天心情不好嗎？為什麽說話聲音這麽大？
    她弱弱看了薛睿一眼，她覺得這時候的薛睿好凶。
    老太太一臉詫異，心說這小子今天吃槍藥了？脾氣這麽爆，把她孫女嚇得小臉都發白了。
    “有事就打電話，立馬有人過來。”薛睿大聲說道。
    他湊到老太太跟前說道：“你年輕時候的悍婦氣質呢？我聽花村人說你可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潑婦。”
    “淨胡說！”老太太臉都黑了，薛睿居然揭她黑曆史。
    “嘿嘿，你沒聽過一句話嗎？”薛睿笑道。
    “什麽？”老太太疑惑道。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薛睿笑著說道。
    “混小子！”老太太提起拐杖作勢就要打。
    林若曦以為薛睿要挨打了，急忙擋在薛睿身前。
    “奶奶，不要打薛睿。”小丫頭都快急哭了。
    老太太冷哼一聲，她這孫女真是的，她都老胳膊老腿了，哪裏打得動薛睿？
    用得著你護嗎？
    老太太瞪了薛睿一眼：“你出去。”
    薛睿心領神會，應該是老太太要和林若曦說些什麽。
    他站在門口聽著周圍人的嘮嘮叨叨，微微頷首。
    吃瓜老人被薛睿罵出去以後，和周圍的人不斷吐槽。
    “來了個暴躁老太太。”老頭點點頭道。
    “你和她聊過了？”有人不解。
    “不用聊我也知道，你是沒看到她孫子什麽德行！一家人都一個樣子，那老太太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看那邊還有一個流子。”有人指著邱夢澤說道。
    邱夢澤麵色難看，他的形象也被薛睿拉下去了，居然有人說他是流子，他可是未來的本科大學生啊！
    “你今天為什麽跟個流氓似的？”邱夢澤疑惑道。
    薛睿沒有解釋，他對“流子”的評價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