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慕雪踹完薛睿，餘光發現林若曦的身子抖了一下。
    為了避免和林若曦產生爭執，她從茶幾上拿起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著頁。
    總之…她今天占理，是不會給薛睿道歉的。
    “完了，小惡魔占領了上風。”薛睿盤坐在地板上，嬉皮笑臉攤了攤手，又用眼神示意林若曦不用過來。
    林若曦偷偷瞄了瞄顧慕雪，把裝著鮮花的箱子放在茶幾上。
    薛睿和顧慕雪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的，偶爾打打鬧鬧，她已經習慣了，而且薛睿說自己從來不會吃虧。
    林若曦不知道薛睿哪裏沒吃虧，但從平日裏顧慕雪一副吃了虧的表現來看，薛睿確實是不吃虧的。
    奶奶也說過類似的話，林若曦衝薛睿甜甜一笑：“我回房間和奶奶打電話。”
    林若曦知道顧慕雪很想和薛睿一起玩，隻是她的存在讓顧慕雪束手束腳的。
    走到臥室門前，她用腳把黏在腿邊的大黃踢出去，坐在桌子前給奶奶打了視頻電話。
    提示音響了幾聲，畫麵閃爍兩下，出現老太太蒼老的麵容。
    “曦曦，在學校學習怎麽樣？”老太太的聲音略帶嘶啞。
    “唔，很好。”林若曦眼神飄忽不定，她根本沒有去上學。
    不過奶奶是不知道的。
    “和同學關係還好吧？我看你們宿舍怪亮堂的。”老太太發現林若曦身後是幾張上下鋪的床，不由得笑出聲來。
    好啊，姑娘大了就是懂事，不用她說也知道和薛睿保持距離。
    “奶奶…同學們都很喜歡我。”林若曦很是心虛，她這句話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同學和她的關係不錯，假的是她壓根不在宿舍，隻是用了給薛睿做的視頻插件。
    薛睿讓她用的，說是能讓老太太心情好一些。
    “曦曦，你們宿舍怎麽沒人呢？讓我和你同學說說話。”老太太繼續追問，她隱約覺得孫女有事瞞著她。
    “啊？她…她們。”
    林若曦本就不擅長說謊，老太太的要求讓她不知所措。
    “是不是薛睿那個混小子讓你騙我的？”老太太厲聲道。
    “不…”林若曦連連擺手，心裏想著奶奶總說自己沒文化，可是奶奶一點也不笨。
    她的插件能騙過顧慕雪的父親，居然沒騙過奶奶。
    實際上，薛睿在王老太太心中一直是偷奸耍滑的類型，她並不知道視頻可以造假，隻是本能的懷疑薛睿。
    林若曦咬著嘴唇，她把手機扣放在桌子上：“奶奶你等我一下，我去叫我室友。”
    林若曦躡手躡腳的走到客廳，發現薛睿正盤坐在地上擼貓，一隻手還握著大黃的嘴。
    “大黃，你發現煤氣漏了為什麽不自己關上，你說話。”薛睿質問道。
    顧慕雪正在給大黃拆小魚幹吃，她拿著包裝袋敲了下薛睿：“狗爪子鬆開，你不鬆開它怎麽說？”
    薛睿剛想開口逗逗小妮子，耳邊突然傳來林若曦的聲音：
    “慕雪，我…我求你件事……”
    薛睿和顧慕雪轉過頭去，兩人都愣住了。
    林若曦從來沒求過人。
    “好。”顧慕雪想都沒想，點頭應下。
    林若曦露出欣喜的笑容，她越過沙發拽著顧慕雪的胳膊：“去我房間。”
    薛睿好奇的跟了過去，小丫頭求小妮子辦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然而當他跟到門口的時候，林若曦急忙衝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笑著關上了房門。
    顧慕雪頗為驚訝，不過能讓薛睿吃點虧她很開心。
    “出去。”顧慕雪笑嘻嘻的反鎖上房門。
    薛睿嘿嘿一笑，他順勢走到客廳陽台上，找了個凳子坐下。
    顧慕雪喜歡在陽台上打電話，他躺在林若曦房間裏聽的清清楚楚，所以這個位置也能聽到兩人在房間裏做什麽。
    房間內，林若曦給顧慕雪搬了張凳子，兩人整整齊齊的坐在桌子前，林若曦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手機屏幕：“奶奶，這是我室友。”
    林若曦覺得沒必要和顧慕雪多解釋，顧慕雪很聰明的。
    霎時間，顧慕雪桃花眼瞪得圓溜溜的，林若曦喊她過來是為了騙家裏人？
    因為薛睿之前用同樣的手段騙過她父親。
    “奶奶好。”顧慕雪反應很快，衝手機鏡頭甜甜一笑。
    “好好好，@#%#……”
    顧慕雪一頭霧水，她聽不懂林若曦奶奶的方言。
    “唔，她誇你很漂亮。”林若曦充當起翻譯。
    老太太笑的跟花似的，她這下能確信孫女沒和薛睿在一起。
    聊了沒幾句，林若曦在桌子下拽了拽顧慕雪的手。
    顧慕雪表情呆愣愣的，她不明白林若曦想要她做什麽，她順勢牽住了林若曦的手。
    林若曦的手指很細長，比她要長不少，握起來滑溜溜的。
    林若曦發現顧慕雪沒弄懂她的意思，還在玩她的手，她也不再強求，繼續和奶奶打電話。
    顧慕雪把林若曦的手掌攤開，手掌抵著林若曦的手掌放上去比了比，林若曦的手比她長出大半個指節。
    突然，她發現林若曦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她頓時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屏幕上。
    電話那頭的老太太時不時用蹩腳又生硬的普通話，夾雜著大量的方言和顧慕雪聊天。
    顧慕雪聽得懂的時候就回上幾句，沒聽懂就禮貌笑一笑。
    顧慕雪認為這是學習河東方言的大好機會，隻要能聽懂河東方言，薛睿就不能和林若曦當著她的麵說悄悄話。
    她常年生活在市區，即便碰上說方言的大叔大媽，隻要她開口用普通話回答，對方總會下意識的切換到普通話，其實她很多詞匯都聽過，隻是不理解什麽意思。
    而現在林若曦奶奶以“半土半洋”的方言和她溝通，顧慕雪腦海中的方言體係漸漸完善起來。
    “曦曦，薛睿人呢？”老太太發問道。
    “唔，他也在學校。”林若曦握住顧慕雪的手說道。
    顧慕雪頓時豎起耳朵聆聽，她很想知道林若曦惟一的親人，對薛睿是什麽態度。
    “一天天別信他的鬼話，不能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女娃要懂得矜持，結婚前不能什麽都答應，太掉份了。”老太太再次叮囑道。
    顧慕雪回味半天，她勉強聽懂了老太太的話，她嘟起嘴唇，覺得老太太說的不止是林若曦，還有自己。
    林若曦眼神不敢看屏幕，她低聲道：“我…我就是想聽他的呀。”
    老太太氣的直拍大腿：“沒出息，哪天他再帶回來一個女人，你怎麽辦？”
    林若曦抿著嘴唇，弱弱看了一眼顧慕雪，她覺得也沒什麽……
    顧慕雪一直在讓著她，從來沒有發生過利益衝突。
    或許，也隻有顧慕雪可以吧。
    “唔…我……”林若曦支支吾吾很久。
    “你哼哼唧唧想說什麽？有點誌氣，你這麽著，你跟他說敢招惹別的女人，到時候就用剪子給他做絕育，讓他和大黃做個伴……”老太太喋喋不休的說著。
    此時的薛睿憤憤拍著欄杆，他很想衝進去和老太太罵上兩句！
    教的什麽玩意兒？
    太可怕了啊！不愧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潑婦。
    至於林若曦爺爺短壽的原因，他大概猜出來了一些。
    真是個苦命的老頭。
    一陣秋風拂過，從大褲衩的褲腿鑽入。
    “嘶～有點涼。”薛睿左右看了看，提起小布的後脖頸蓋在腿上。
    ……
    “奶奶，我…我要睡覺了！”林若曦很不開心，奶奶一直在說薛睿的壞話。
    “真是翅膀……”
    “咚”的一聲，林若曦按下掛斷鍵，她不想聽了。
    顧慕雪眉頭緊皺，老太太後麵語速越來越快，她聽的非常吃力，現在都沒回味出來說的什麽。
    但從語氣和表情上來看，林若曦好像很生氣。
    “你們在吵什麽？”顧慕雪小聲問道。
    “唔，沒什麽。”林若曦柔聲說道，她不會生氣的，奶奶平日性格就是這樣。
    “為什麽騙奶奶，她…她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嗎。”顧慕雪小聲說道。
    “因為薛睿說這是善意的謊言，奶奶會開心一些。”林若曦如實回答。
    今天奶奶自從接完電話，臉上的皺紋都笑的加深了幾分。
    可惜最後是以吵架收尾。
    不過林若曦不認為這是薛睿的錯，是奶奶要求太多了。
    隨著電話掛斷，房間內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林若曦握著顧慕雪的手也沒有鬆開。
    顧慕雪低頭看著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她弱弱問道：“若曦，為什麽？”
    林若曦呆呆的眨眨眼，她沒聽懂顧慕雪在說什麽。
    “為什麽…牽我的手。”顧慕雪聲音越來越小。
    “不，慕雪你聽我解釋。”林若曦急忙鬆開。
    顧慕雪啞然一笑，或許是她太敏感了，林若曦一直拿她當朋友看的。
    而且，是很特別的朋友。
    “因為你剛才在比手的大小，我聽村裏人說親朋之間比手不好，就握住了你的手。”林若曦很認真的和顧慕雪解釋。
    顧慕雪“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理工女居然還有迷信的一麵。
    不過“親朋”這個詞，她很喜歡。
    “我查一下，為什麽不能比。”林若曦說著在手機上查詢信息，平日裏隻聽人說比手不好，卻沒說為什麽不好。
    “唔，比手的諧音是‘比壽’，對歲數長的人不利，壽命會傳給小的人。”林若曦恍然大悟，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真的嗎？”顧慕雪笑著問道，她才不信這些，不過林若曦的反應太好玩了。
    她打趣道：“那我比你小，你吃虧了哦，要不要我補償你點什麽？”
    “不用，我…我也不迷信。”林若曦急忙擺手。
    她覺得自己欠顧慕雪夠多了，顧慕雪的大度她學不會。
    “能讓我看看你手機嗎？我看你房間裏放了好幾個耳機，你平時都聽什麽歌？”
    顧慕雪難得和林若曦單獨聊天，忍不住多問了問，她對林若曦的了解還太淺薄了。
    “給你聽。”
    “喏，分給你一隻，一起聽。”
    “唔，好的。”
    薛睿在陽台閉著眼吹風，雖然看不見隔壁房間發生了什麽，但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麵：
    小丫頭和小妮子腦袋湊在一起，兩人共同戴一副耳機。
    而這其中，會不會有顧慕雪的小心思呢？
    畢竟2014年還沒有TWS耳機，兩個人聽同一首歌的時候，中間必然會被耳機線牽連住。
    可惜了，科技發展打破了規律，新生代的年輕人很難理解這種共同聽一首曲的浪漫。
    薛睿很想把腦袋伸過去，和兩人一起聽，可一副耳機隻有兩隻……
    太可惡了，為什麽沒人研究三個人一起聽的耳機呢？
    突然，隔壁兩人又開始說話了。
    “太麻煩了，我覺得應該把耳機線剪掉，做分體式的藍牙耳機更方便。”林若曦糯糯的聲音傳來。
    “啊？”顧慕雪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
    “那樣更方便。”林若曦解釋道。
    顧慕雪覺得跟不上林若曦的思路，她轉移話題道：“小睿之前在我家，我教他彈過鋼琴，我打算買一台鋼琴放在那個空房間練琴，可不可以？”
    到時候就可以教薛睿練琴，也可以教林若曦。
    林若曦想了想：“有沒有戴耳機的那種電子鋼琴？鋼琴會不會擾民呀。”
    薛睿：“……”
    完蛋，小丫頭又犯職業病了，一直在用做產品的思路聊天，他生怕兩人意見不合吵起來。
    這是腳踏兩條船的大忌啊！
    薛睿快速走到門前敲響房門，對門內喊道：“慕雪，你們在裏麵幹什麽呢？我有點事要和曦曦說。”
    等到林若曦打開房門後，薛睿開口道：“曦曦，我想把那個空房間做成琴房，用吸音材料，慕雪平時喜歡練琴。”
    林若曦買的房子並不小，但三個人隻住了兩間房，他是絕對不會選擇單獨再開一間的，也就兩邊蹭住蹭住，勉強維持生活的樣子。
    “嗯！”林若曦連忙點頭，她考慮的還是不夠周到。
    “你聽見了？”顧慕雪覺得太巧了，她剛才還在和林若曦討論這個話題。
    “聽見什麽？”薛睿裝作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沒什麽，我回去看書睡覺了，明早第一節有課。”顧慕雪甜甜一笑，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太奇妙了。
    她踮起腳尖在薛睿臉上輕快的啄了一下，一蹦一跳的離去。
    林若曦發現顧慕雪走了，她心中生出一股竊喜。
    顧慕雪每次說要睡覺的時候，就不會再出來了，現在的薛睿又是獨屬於她的時間。
    她拽著薛睿坐下，又給薛睿倒一杯水，拿來一盆洗好的草莓，把電腦放到薛睿麵前：“唔，你那天看到這集了，還要不要看？”
    “行吧，你忙你的。”薛睿突然有些後悔沒去小妮子哪裏，林若曦每次把他安排好的時候，說明林若曦又要工作了。
    “唔，我不忙呀。”林若曦說著緩緩握住薛睿的手掌，把手心放上去比了比。
    “你在做什麽？”薛睿笑了，心想小丫頭還是迷信。
    “唔，比手的大小，你的手比我大。”林若曦糯糯說道。
    “你知道比手不吉利嗎？你歲數大會折壽哦，我會增壽。”薛睿說道。
    “你…你也知道呀。”林若曦覺得自己被抓包了，心裏很緊張。
    “男孩子平均壽命短，我…我想讓你活的久一點。”林若曦小聲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