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慕雪站在客廳門前，表情稍顯局促，她沒想到薛睿父親對她如此熱情。
    不過很快她就調整好了情緒，衝正在忙活的兩位老人甜甜一笑，微微彎腰：
    “爺爺奶奶過年好。”
    顧慕雪衝俞敏蘭使了個眼色，俞敏蘭很快將大堆的禮盒往茶幾上擺放。
    “第一次來家裏，也不知道您二位喜歡什麽，我自己挑了點禮物……”
    兩位老人動作一頓，相互對視一眼。
    爺爺知道顧慕雪是薛睿的同學，去年曾見過一麵，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奶奶看到顧慕雪的一瞬間，明顯愣了一下，試探道：“你是？”
    “我叫顧慕雪，喊我慕雪就好，我從小就跟小睿一起玩，現在是……”
    顧慕雪語速緩慢，說到這裏的時候，回頭瞥了薛睿一眼，示意薛睿快點過來介紹。
    她可不想自己介紹自己，林若曦前腳剛走，她要是自己說自己是薛睿的女朋友，大概率會被兩位老人反駁的。
    奶奶隻當眼前的俏皮姑娘，想讓自己猜一猜身份。
    從小一起玩？長得又這麽像……
    她雙手一拍：“你是芳芳家的親戚吧！”
    顧慕雪和自家兒媳婦年輕時候簡直長得一模一樣，薛建峰將顧慕雪推進來的時候，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時光倒流回了二十年前。
    但很快，奶奶又發現了不對勁，兒媳婦的親戚給她拜什麽年？
    “也不對…再讓我猜猜。”奶奶嘀嘀咕咕道。
    此時的薛睿急忙小跑兩步，走上前摟住顧慕雪的肩膀：“奶奶別亂猜了，慕雪是我女朋友。”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奶奶手裏的一把筷子“啪嗒”一聲，散落在餐桌上。
    昨天不是剛走一個嗎？今天怎麽又來一個？
    爺爺低著頭默默撿起筷子，他去年就懷疑過兩人的關係，但過年薛睿並沒有帶顧慕雪回家，他還以為吹了呢。
    合著沒吹啊？
    薛建峰笑眯眯的看著薛睿，他心想自己家老頭可是非常保守的，早飯過後薛睿保準要挨頓罵，挨頓打也不算沒可能。
    雖然沒什麽實際教育作用，但這並不重要，泄憤才是他的目的。
    眾人沉默了幾秒，四周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就連客廳鍾表秒針走動的“哢噠”聲都清晰可聞。
    這副畫麵顧慕雪早就預料到了，但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讓她喘不過氣。
    顧慕雪表情不變，她伸手在薛睿腰間輕輕掐了一把。
    薛睿收到顧慕雪的暗示，他衝薛瑤眨眨眼，示意薛瑤搞出點動靜來。
    “五百。”薛瑤用無聲的口型說道。
    薛睿笑著點頭，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叫事。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薛瑤開口打破沉寂的氛圍，走到餐桌前給顧慕雪拉開一把椅子：
    “嫂子，快坐下吃飯。”
    “謝謝瑤瑤。”
    顧慕雪盈盈一笑，她已經吃過飯了，不過依舊坐在了餐桌前，她要和薛睿的家裏人多聊一聊。
    不多時，任群芳和薛夏瑩也從樓上下來，看到顧慕雪的身影，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緊張和心虛。
    兩人搖頭苦笑，心想這都什麽事？
    她倆竟然對一個小孩子發怵。
    在傳統的家庭觀念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孩子做了錯事，做家長的自然沒底氣。
    “慕雪來了啊。”任群芳笑盈盈的打著招呼。
    “阿姨好。”顧慕雪笑著揮揮手。
    一家人再次齊聚在飯桌上，一個個的嘴角都掛著笑意，尤其是麵對顧慕雪的時候，笑容中帶著尷尬和心虛。
    全是皮笑肉不笑，薛睿簡直是沒臉看。
    笑的太刻意，反而讓人更加在意。
    沒過多會，奶奶再次如查戶口一般，詢問顧慕雪的家庭和過往。
    “閨女，你跟我家小睿怎麽認識的？”奶奶問道。
    顧慕雪笑吟吟的看了薛睿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薛睿心裏格登一下，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六歲的時候認識，從小玩到大，高中我還特意轉到了他的學校，小睿從小就喜歡纏著我玩，稍微大一些開始追求我……”
    顧慕雪看向薛夏瑩：“薛老師，您也是二中老師，您肯定有印象。”
    “對。”薛夏瑩訕訕笑了笑。
    眾人神色向往，腦海中紛紛浮現出現一個詞：青梅竹馬。
    顧慕雪沒有強調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因為她和薛睿有太多的過往和回憶。
    同時，也把自己“第三者”的嫌疑洗清，把鍋都丟在了薛睿的頭上。
    雖說她已經接受了三人的生活，但誰還沒點小脾氣呢？
    薛睿左右看了看，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看，眼神似是能把他吃掉。
    哎～
    薛睿無聲歎息。
    他經營了半個春節的暖男形象，驟然崩塌。
    不過薛睿內心挺高興的，他其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小妮子並沒有抱怨什麽，而是在他家人麵前證明一件事：
    “我才是先來的那個！”
    他家裏人的反應，也並未有他想象的那麽劇烈。
    大體上來看，雖然不讚同，但反對的意願也並沒有那麽強烈。
    吃過飯後，顧慕雪起身收拾盤子，被奶奶嚴厲阻止。
    先不說顧慕雪身上的大小姐氣質，她總覺得是自己家虧欠了顧慕雪，怎麽能讓顧慕雪幹這粗活呢？
    “奶奶～我還要厚著臉皮住兩天呢，哪能光吃飯不幹活。”
    顧慕雪端起盤子，俞敏蘭很有眼力見的跟上。
    奶奶看著顧慕雪忙活的背影，露出滿意的笑容，她感動道：“真難得，好姑娘啊……”
    薛睿嘴角一咧，林若曦幹的也是同樣的活，也沒看你這麽誇過，甚至有點感動。
    不過薛睿想到顧慕雪的家世，瞬間也就釋然了。
    人性就是這樣，沒人會覺得一個服務員不該洗碗，但如果是一個富豪屈尊做了同樣的事，總會被人冠以某種“親民”的光環。
    “小睿，以後要好好對人家。”奶奶語氣格外嚴肅。
    薛睿身子微微後仰，難以置信的看著奶奶。
    他本以為要劈頭蓋臉挨頓罵，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奶奶很快就接受了事實。
    不是，老人的接受程度這麽高嗎？
    薛睿以為老人三觀難改，屬於“地獄副本”，但現實是“新手攻略”。
    “奶奶，慕雪給你什麽好處了？”薛睿笑著給奶奶捏著肩膀。
    奶奶指著自己的眼睛說道：“小睿啊，你她們覺得誰對你更好？”
    “嗯…”
    薛睿沉吟許久，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短時間內也拿不出答案。
    “慕雪對你更好。”奶奶自問自答道。
    “為什麽？”
    薛睿很是不解，奶奶隻是見了顧慕雪一麵，怎麽得出來的結論？
    奶奶目光銳利的看著薛睿：“你別光看你得到了什麽，你要看看她們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
    “林若曦跟著你是她賺了，從農村丫頭一下變成了富太太，你以為她願意接受你找兩個女人嗎？
    她骨子裏處處透露著小氣，她不想跟你鬧？還是不敢跟你鬧？”
    “慕雪就不一樣了，她不該受這麽多的委屈，你時間安排錯了，以後讓林若曦年後過來……”
    薛睿難以置信的看著奶奶，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老太太。
    隻是和兩個女孩接觸了幾天，幾乎把他老底都快摸透了。
    怪不得自己爺爺是個耙耳朵……
    “看我幹嘛？進去搭把手，洗碗去。”
    奶奶推了薛睿一把。
    薛建峰在一旁偷聽許久，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他就知道自己母親會偏心薛睿，所以壓根沒指望過。
    他走到巷子裏，發現老父親正蹲在台階上抽煙，腳下有幾顆咬的癟癟的煙頭，表情略顯煩躁。
    薛建峰微微一笑，父親的表現在他預料之中，雖說父親在家中不是掌權的，但在樸素的農村社會中，男人依然是明麵上的一家之主。
    所以薛睿的行為，會直接損害薛建峰，以及爺爺的臉麵。
    薛建峰在巷子裏來回踱步，從鄰居家的柴火堆裏，抽出一根木棍，在手中掂了掂，又放回柴火堆中……
    不行，鬆木表麵太粗糙了，容易劃傷皮膚。
    桃木倒是光滑，但質地太硬，容易傷到骨頭。
    嗯？
    薛建峰眼前一亮，他找到一根粗壯的幹桐木，露出滿意的笑容。
    桐木密度輕，就算木頭斷掉也不會傷到骨頭，可以掄圓了打。
    怪不得老頭子以前總用桐木。
    也算是挨打挨出經驗了。
    “爸，你不生氣嗎？”
    薛建峰把棍子搭在台階上，暗示老父親上去教訓教訓薛睿。
    爺爺低頭看了一眼，不解道：“你什麽意思？”
    “就跟您當年教育我一樣，做錯事就打！”薛建峰憤憤說道。
    “那是你兒子，你怎麽不去呢？”爺爺眉心漸漸凝聚出陰雲。
    老婆子多疼孫子，你讓我觸黴頭？
    “我管不住了，還得您來，您給我示範一個。”薛建峰恭維道。
    看到老頭子握住棍子的一瞬間，薛建峰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然而薛建峰發現老頭子的表情，好像有點眼熟。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想起來了，每次打他之前，老頭都是這副表情。
    壞了，這是揍我的前兆！
    “嘭！”的一聲，棍子狠狠抽在薛建峰背上。
    薛建峰連滾帶爬地往遠處跑去，嘴裏嚷嚷道：“爸，你打我幹什麽？”
    “不是你讓我示範示範嗎？”爺爺不依不饒跟在後麵。
    “大過年的多丟人啊。”
    “沒事，鄰居早看習慣了。”
    又是“嘭”的一聲，薛建峰挨了一記，忍不住喊道：
    “棍子都打裂了你沒看見嗎？”
    “桐木嘛，傷不到人的。”
    老頭心情舒暢了不少。
    一旁的鄰居饒有興致的蹲在路邊嗑瓜子，這幅畫麵不知多久沒看到過了，一時間竟然還有些懷念。
    “怎麽又打兒子呢，建峰又犯了什麽事？”路過的老頭攔住二人。
    爺爺頓了一下，跟他搭話的人有老年癡呆症。
    薛建峰站在老人身後，心想村裏還是好人多啊，這不立刻就有和事佬站出來了？
    “他不好好上學。”爺爺敷衍道。
    “那是該打。”老頭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去。
    薛建峰頓時抓耳撓腮：“沒道理啊？”
    ……
    薛睿從廚房出來，皺著眉頭細細聆聽，他在廚房裏隱約聽到門外傳來老父親的慘叫聲，他對奶奶問道：
    “奶奶，我好像聽見我爸在喊什麽。”
    此時的奶奶正在看電視，她頭也不回道：“我一直在客廳坐著，沒聽見。”
    薛睿點點頭，心想興許是自己幻聽了吧。
    “小睿，你來樓上一趟，你這櫃子怎麽打不開啊？”任群芳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一瞬間，薛睿汗毛倒豎，拔腿往二樓的方向衝去。
    奶奶被嚇了一跳，笑罵道：“這麽緊張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櫃子裏藏人了。”
    薛睿聞言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樓梯上。
    奶奶看著薛睿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真藏了？”
    不多時，薛睿急急忙忙衝進房間，此時的任群芳正在嚐試打開推拉櫃。
    櫃子中的林若曦死死抵著櫃門，生怕被薛睿媽媽發現。
    “媽，你進我房間做什麽？”薛睿說著就要把老媽推出房間。
    “媽給你換個床單被罩。”任群芳說道。
    “我都多大人了，自己能換。”薛睿語氣無奈。
    “不是。”任群芳拍了薛睿一把，指著床單上的頭發說道：
    “曦曦的頭發還在床上呢，今天慕雪跟你睡，不得把曦曦來過的證據清除掉？”
    薛睿下意識看了一眼櫃子，他不知道林若曦聽到自己老媽的話，心裏會不會難過。
    薛睿柔聲道：“媽，不用這麽敏感，頭發能看出什麽？”
    “你錯了，女人是最會抓細節的動物，不說出來不代表她不介意，你得把細節抓好。”任群芳語重心長道。
    薛睿滿眼驚喜，老媽居然在幫他？
    “我懂了，我現在就換。”薛睿重重點頭，把老媽推出房間。
    任群芳站在門外，緊緊皺著眉頭，自己好像成了“助紂為虐”的人。
    此時的薛瑤帶著顧慕雪走到二樓。
    “嫂子，我哥的房間在這邊，我住他隔壁。”
    任群芳下意識擋在門口，因為薛睿還沒收拾好呢。
    “瑤瑤，你幫你哥鋪一下床單。”
    “我來吧。”
    顧慕雪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