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薛睿撫摸著顧慕雪的腦袋，時不時低下頭，在顧慕雪的發絲上輕輕蹭一蹭。
    顧慕雪閉著眼睛，表情有些享受。
    原來林若曦平時是這種感覺嗎？
    “慕雪，今天怎麽這麽黏人？”
    薛睿有些詫異，因為顧慕雪始終沒鬆開他的腰。
    “困了。”顧慕雪聲音悶悶的，手臂緩緩鬆開。
    哼！我難道就不能黏人嗎？
    說的好像是某人的特權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這麽多年都沒給過薛睿好脾氣，兩人在一起不是打就是鬧，偶爾寧靜的抱在一起，也是薛睿先主動的。
    可現在她不想離開，隻想多享受一會。
    那就裝睡一小會，多貪戀一會吧……
    “小睿我眯一下，快到了記得叫我…”
    顧慕雪聲音出奇的軟，每個音符都像是粘連在了一起。
    “好。”薛睿柔聲道。
    曾幾何時，顧慕雪還是一碰就爆炸的小河豚，處處提防著他，而今都能依偎在他的懷中小憩。
    這讓薛睿有種錯覺：兩個女孩好像越來越像了。
    林若曦雖然還是百依百順的性子，但學會撒嬌以後，麵對他的命令時也會墨跡一會。
    而顧慕雪則是相反，放低了傲嬌的姿態，也更會照顧人。
    是兩個女孩互相影響？
    還是陷入戀愛中女孩，都會變成這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除了車子發出沉穩的低頻聲外，再無他物。
    “薛老板，我看導航快到了。”俞敏蘭提醒道。
    “嗯。”薛睿點點頭，開始輕輕搖晃懷中的顧慕雪。
    顧慕雪心中失落，她隻怪時間過得太快，她都沒好好抱一會。
    她同樣有緊迫感。
    薛睿和她說過春節安排，今天就是薛睿家裏過年的最後一天了，等到下午的時候，春節就算正式結束，即便薛睿的父母不嫌棄她，她也不能多呆。
    “久住令人賤，頻來親也疏”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時間一長總會讓人心裏不舒服。
    她有自己的家庭，現在隻是以薛睿女朋友的身份來拜年，屬於客人的身份。
    剛才和母親的一番通話，母親暗示她今天回家。
    顧慕雪噘著嘴，心想自己才呆了兩天，還遠遠沒到“惹人嫌”的地步呢，可是在媽媽眼裏已經呆了一周了……
    她把自己的信任“透支”了。
    凡事都有兩麵性，顧慕雪在擁有美滿家庭的同時，也會被社會和家庭的規訓所局限。
    而林若曦完全不顧及世俗的眼光，隻用賴在薛睿身邊就可以，破碎的家庭反倒成了最好的保護傘。
    拐進村子沒多久，俞敏蘭遠遠發現巷子裏有個老頭東張西望，看到寶馬車的一瞬間，更是直接攔在了路中央。
    老頭趴在寶馬車上聊了兩句後，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寶馬車往前走，隨後麵色興奮的衝著路虎招手。
    俞敏蘭有些心慌，她沒敢第一時間發動車子，她回頭看向薛睿：“老板，碰上路霸要錢怎麽辦？”
    “什麽路霸，那是我外公。”薛睿沒好氣道。
    顧慕雪和薛睿對視一眼，大大的眼睛中滿是疑惑，副駕駛坐的可是任阿姨，外公對親女兒竟然是這幅態度嗎？
    “都說了他們思想封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把我媽當自家人看。”薛睿尷尬解釋道。
    “啊？”顧慕雪驚的捂上嘴，她突然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她在電視和新聞上看過類似的家庭，偏遠山區習俗落後，女孩子在家裏沒有一點地位，吃飯都不讓上桌的那種。
    她和薛睿媽媽長得像，本以為是正麵的加分項，但現在看過外公的態度後，心中不由得擔憂起來……
    “慕雪，你多擔待點。”薛睿訕訕說道。
    薛睿心想真是太丟人了，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麽還有這種人呢？
    “小睿，我沒那麽小氣，他們不理我也好，我還輕鬆一點。”顧慕雪握著薛睿的手，示意薛睿放鬆一些。
    薛睿訕訕笑了笑，顧慕雪想歪了。
    他作為舅家惟一的孫子輩男丁，而顧慕雪作為她帶來的姑娘，地位那不是一般的高。
    冷落？
    我是怕你受不了熱情啊。
    被外婆拉著東看西看，跟打量物件似的，顧慕雪不炸毛才怪呢額。
    雖然提前叮囑過老兩口，但薛睿心裏還是沒什麽底，畢竟老人的觀念是最難改變的。
    就像他提前說過，對自己老媽溫柔點，但現實是因為兩台車子上坐的人不同，外公表現出的態度也是天差地別。
    當然薛睿沒有過多解釋，他拉開車門，衝車內輕輕伸出一隻手臂。
    顧慕雪盈盈一笑，她提起包，準備攬著薛睿的手臂走下車。
    然而下一刻，她抓了個空。
    “小睿，怎麽來這麽晚，今年可要多住幾天。”
    外公架著薛睿往前走，好似生怕薛睿隨時跑掉一樣。
    薛睿回頭一看，顧慕雪的小爪子僵在車門外，似是不知何去何從。
    外公也跟著回頭，他想起薛睿年前說過，要帶另一個媳婦來家裏。
    “小睿，裏麵是你媳婦？”外公問道。
    “對，我媳婦，她聽不太懂咱這裏的方言，您盡量語速慢一點。”薛睿憋著笑說道。
    語言不通也是好事啊。
    顧慕雪呆呆的坐在車裏，臉頰陣陣滾燙，她全聽懂了。
    薛睿喊她媳婦……
    還是對著長輩這麽說…她心裏開心的像是過年了一樣。
    顧慕雪走下車，對著外公微微低頭：“外公好。”
    外公眼前一亮，他雖然早就看過照片，但沒想到這麽漂亮。
    薛睿緊緊盯著外公，薛睿很想知道，看到和自己女兒這麽像的外孫媳婦，到底會是什麽反應。
    但現實出乎薛睿的意料，外公並沒有什麽吃驚的表情，隻是滿意的點點頭：“真漂亮，快進來吃飯吧。”
    “跟我媽年輕時候不像嗎？”薛睿追問道。
    “照片看挺像的，本人不怎麽像，你媽就是個野丫頭，人家一看就是大小姐。”外公不以為然。
    薛睿回過味來，“貌似”和“神似”還是有區別的。
    顧慕雪隻是外貌有個八九分的相似，但完全是另一個人，就算是他自己，也沒辦法和把老媽和顧慕雪聯係起來，因為壓根是兩個人。
    長得像隻是一個美妙的巧合，茶餘飯後多出一個話題罷了。
    薛睿往後退了一個身位，輕輕握住顧慕雪的手：“放心，咱今天不在這住，別緊張。”
    顧慕雪癟癟嘴，小聲道：“住…住一天也不是不行，外公很想你住下。”
    “什麽？”薛睿沒聽清，把耳朵湊了過去。
    顧慕雪冷哼一聲，貼在薛睿耳邊：“沒什麽！”
    薛睿被嚇得差點跳起來。
    “嘻嘻～”
    走進客廳。
    大舅一見麵就開始發紅包，走到顧慕雪跟前的時候，停頓了好一會。
    “老婆你快看看，跟芳芳小時候像不像。”大舅任德奎對眾人說道。
    很自然的，今年聚會的第一個話題落到了顧慕雪身上。
    顧慕雪像是被眾星捧月一般圍在中央，麵對長輩的一個個問題，對答如流。
    薛睿則是靠在門框上，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
    突然，背後傳來惋惜的聲音：“小睿，我以為你會帶林若曦過來的。”
    薛睿自然聽出是誰來了，為了避免把林若曦的話題牽扯到台麵上，他急忙把小舅推了出去。
    “推我幹嘛？明顯是曦曦更漂亮。”
    任軍打了個哈欠，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樣，看樣子剛睡醒沒多久。
    薛睿頓感頭皮發麻，任軍口中的每一句話，都讓薛睿感到頭皮發麻。
    “你閉嘴。”薛睿低聲威脅道。
    “說實話，看到你這位女朋友，我整個人心情都不好了，喚醒了不好的回憶。”
    “閉嘴！”
    “實話還聽不得了？”任軍嗤笑道。
    “我媽到底怎麽你了？不就是你小時候那點破事麽？大男人這麽斤斤計較做什麽？”
    薛睿實在很難想象，任軍眼裏的任群芳到底是個什麽形象，怎麽是個人就比自己親姐好呢？
    任軍想了想：“小睿，你嚐過她的鼻涕沒有？”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薛睿急忙打斷道，這還沒吃早飯呢，就說這麽惡心人的事。
    “不要把你對你姐的刻板印象，強加在我的女朋友身上。
    而且我媽現在對你不好嗎？總提以前的事幹嘛？你怎麽不說我媽幫你擺平了多少爛攤子呢……”
    “嗯，這話你最好跟你爸也說一說，十年前的我和現在我不一樣，別總帶著有色眼鏡看我，我對你小姑是真心……”
    薛睿：……
    燕國地圖也太長了。
    ……
    顧慕雪陪著長輩聊了沒多會，看到外婆端著一堆碗走進客廳，麵前冒著白白的水蒸氣。
    河東春節時期，早飯總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餛燉臊麵。
    “外婆好。”顧慕雪笑著起身，小心翼翼的接過一碗。
    外婆滿意點點頭：“真懂事。”
    大舅同樣去接碗，被外婆用手肘推開了：“你別碰這些，當心燙著手。”
    “芳芳別傻站著，幫忙挪下碗。”
    一瞬間，顧慕雪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終於明白薛睿嘴裏的“重男輕女”是什麽意思了。
    女人做好像就是應該的，而男人卻不用。
    麵碗燙的人拿不穩，她每端一碗都得搓搓耳垂，緩解一下指尖的疼痛。
    大舅衝顧慕雪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也無可奈何，從小就是這麽過來的。
    如果他強硬去奪碗的話，隻會讓更多的人燙傷。
    “媽，我來吧。”
    薛建峰站起身，幫著老人把碗一個個擺好。
    “懶骨頭，在家裏也不做活，得虧你嫁了個好男人。”外婆罵道。
    任群芳麵無表情，隻是拿起筷子自顧自的吃飯。
    “唉？你家男人還在幹活呢，你先吃上了？”
    薛睿端著菜盤子從屋外走進來，他雖然沒聽清具體在吵什麽，但看老媽的麵色就明白了。
    “外婆，你少說兩句。”薛睿說道。
    “小睿，你快坐下吃飯。”外婆急忙接過盤子。
    薛睿坐下後握住顧慕雪的手，輕聲道：“受欺負了就告訴我，別忍著。”
    兩位老人還活在“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裏，女人天生就是要在家裏多幹活的，而男人則是負責外邊的一切事宜。
    隻有林若曦那樣什麽事都做的女孩，才能完全如這老兩口的眼睛。
    薛睿仔細一想，好像小丫頭也帶點這種思想，覺得有些事他不該去做。
    “沒有。”顧慕雪緊緊握著薛睿的手，目光看向薛睿媽媽的方向，低聲道：“我就是覺得，媽媽好可憐。”
    短暫的接觸下來，顧慕雪倒推了一下，很快就在腦海中推演出了任阿姨的童年。
    哥哥弟弟們都不用做家務，隻有任阿姨跟著外婆忙裏忙外。
    明明薛叔叔才是那個外人，得到的待遇卻比親女兒還要好。
    “小睿，你別哄我，要多哄哄媽媽。”顧慕雪說道。
    薛睿微微一笑：“她有她老公哄著呢，我隻用哄好你就行了。”
    顧慕雪目光恍惚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我聽若曦說，她在這裏住了幾天，你護好她了沒？”顧慕雪小聲道。
    “當然護好了，我對你們都是真心的。”薛睿厚著臉皮說道。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林若曦在這裏可壓根沒受委屈。
    反倒是薛睿，大早上的衣服被拿走，光溜溜的下不了炕，林若曦和外婆坐在炕頭嘮他小時候的糗事，氣氛那叫一個和睦。
    用得著薛睿去護？
    薛睿自己不被林若曦欺負都不錯了。
    薛睿隻能慶幸林若曦不善言辭，不喜歡和顧慕雪聊一些八卦，不然可真是丟死人了。
    “吃菜。”顧慕雪咬著筷子，心裏既開心也不開心。
    說情話就說情話嘛，非要帶上兩個人幹什麽。
    外婆離開後，氣氛瞬間恢複如初，兩家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家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顧慕雪左右看了看，心情有些沉重。
    沒有人願意提剛才發生的事情，好像本該如此一樣。
    薛睿看出了顧慕雪的心事，他低聲道：“老人的觀念很難改變，不過我已經有辦法了。”
    顧慕雪眼睛瞬間瞪大，她不明白薛睿到底要做什麽。
    “需要你配合一下。”
    薛睿貼附在顧慕雪耳邊，把接下來的計劃和盤托出。
    “行不行？”薛睿語氣帶著請求。
    在他的計劃中，顧慕雪需要扮演一個“壞人”的角色。
    “行。”顧慕雪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