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你捂慕雪耳朵幹啥？”老太太指著薛睿的手。
    薛睿輕輕揉搓顧慕雪的耳朵，隨口胡謅道：
    “奶奶，慕雪耳朵凍了，讓我給她揉揉，您直接說吧，我轉述給她也一樣。”
    “哎呀，那怎麽能一樣呢？這事我全指著慕雪了。”
    ……
    顧慕雪緊緊閉著眼睛，她額頭抵在薛睿的胸口，奶奶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的，沉悶不清，但薛睿的聲音她聽的一清二楚。
    “別怕，你有我呢……”
    顧慕雪心中不斷回蕩著薛睿的聲音。
    薛睿會為她遮蔽風雨。
    就像…有薛睿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想到這裏，她緩緩睜開眼，從薛睿的懷中鑽了出去。
    既然是她和薛睿的家，那就不能隻讓薛睿一個人撐著，那樣太辛苦了。
    “奶奶，我那個弟弟人在哪？”顧慕雪語氣平和，她現在什麽都不怕了。
    “慕雪？”薛睿表情錯愕。
    “放心，我沒事。”
    顧慕雪很自然的牽起薛睿的手，衝薛睿擠出一個柔和的笑容，眼中滿是溫柔。
    薛睿恍惚了片刻，顧慕雪竟也會用這種目光看他了。
    顧慕雪見薛睿發呆，她捏了捏薛睿的手。
    薛睿手心一翻，和顧慕雪十指相扣。
    “這個…怎麽說呢……”
    奶奶有些心虛，眼神始終不敢和顧慕雪直視，她繼續追問道：“你先說你想不想要。”
    顧慕雪表情茫然，她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薛睿。
    薛睿心中震驚，話說這玩意兒還能塞回去嗎？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麽叫想不想要？
    但仔細想想吧，這話聽起來有些耳熟；
    就像父母決定生二胎之前，總會逗一逗家裏的老大。
    如果決定好了要男孩還是女孩，就會對老大說：你想要個弟弟/妹妹嗎？
    如果沒有明確的目的，就會逗老大說：你想要弟弟妹妹嗎？
    當然，也就是隨口一問，孩子是沒有決定權的。
    但顧慕雪不同，顧慕雪已經十九歲了，對家庭大事有絕對的參與權。
    薛睿瞳孔劇烈震動，他品出來了。
    老太太是催生呢，催老顧再要個二胎。
    圍點打援，先從顧青山最親近的人下手，而顧慕雪就是最重要的那個點。
    薛睿嘴角一個勁的抽抽。
    好消息是：沒有私生子。
    壞消息是：特麽還不如私生子呢！
    顧慕雪今年都十九了，等老顧的二胎出生，姐弟相差二十歲起步……
    老話說三歲一代溝，二十歲，那得是馬裏亞納海溝……
    這是要個弟弟？
    這不是給顧慕雪生了個兒子麽？
    “奶奶，您是想讓顧叔再要個二胎？”薛睿苦笑道。
    怪不得要問顧慕雪意見呢
    奶奶表情驚喜，心想顧慕雪的男朋友還是很聰明的嘛，一下就點通了。
    顧慕雪身子明顯抖了一下，雖然奶奶沒有直接回答，但從反應上來看，薛睿猜對了。
    “奶奶，您是認真的？”
    消息太震驚，以至於顧慕雪又問了一遍。
    “你不是從小就羨慕別人有兄弟姊妹嗎？你爸因為工作原因不能要，我打聽過了，現在國家開放二胎政策了，你爸媽歲數也不大，正是再要一個的好時候……”
    奶奶嘮嘮叨叨個不停。
    “奶奶，你問我有什麽用？”顧慕雪語氣很是無奈。
    她是羨慕別人有兄弟姐妹，那是因為有玩伴不孤獨，但她今年都什麽歲數了？
    而且，指名道姓的要弟弟？
    生男生女是能選擇的嗎？
    如果懷的是個女孩呢？
    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油然而生，讓顧慕雪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我也是為了你爸媽好，你看你都上大學了，也找了男朋友，過不了幾年就嫁人了，到時候你爸媽兩個人多孤獨？
    家裏多個孩子，以後你父母老了，也多個幫你分擔的人……”
    奶奶不斷訴說有個弟弟的好處。
    顧慕雪眼睛微微眯起，這話她小時候就聽過，沒想到今年又聽見了……
    兒時的她聽不懂，但現在她很清楚原因。
    爺爺奶奶觀念傳統，覺得家裏必須有個男孩子繼承家業。
    她能理解老一輩的觀念，但這種不把人當人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如果她有個弟弟，爺爺奶奶肯定會偏心。
    當初父母沒要二胎，或許也是怕影響她的成長吧……
    “奶奶，這就不用您擔心了，小睿會幫我分擔的。”顧慕雪笑道。
    說到底，她還是難以接受。
    “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以後慕雪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會盡心盡力照顧的。”薛睿附和道。
    “說的好聽，得了便宜還賣乖。”
    奶奶白了一眼薛睿，心想自家可就這麽一個獨女，到時顧慕雪出嫁，相當於所有東西都白白送給薛睿。
    站在薛睿的立場上，當然是不願意看到顧家再出現一個男人的，這樣才能利益最大化。
    “奶奶！”顧慕雪聽到奶奶汙蔑薛睿，心裏很不開心。
    她拽起薛睿就要往外走：“反正我管不了，你跟我爸媽說去吧。”
    老太太頓時慌了神，她急忙起身攔住顧慕雪，低聲說道：
    “奶奶都是為了咱家好啊，你怎麽光聽一個外人的話。”
    要二胎，受損最大的就屬顧慕雪，現在顧慕雪成年了，隻要顧慕雪這邊同意，顧青山那邊也會鬆動的。
    “你爸媽這麽多年沒要孩子，就是怕影響到你，現在你大了，也該為他倆考慮考慮。”
    “你爸媽對你這麽好，以後不會少你什麽的，你也要為爺爺奶奶想想。”
    薛睿聽的清清楚楚，但他自始至終都沒開口，畢竟他是外人，也是最大受益者，沉默才是最好的美德。
    顧慕雪表情糾結，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奶奶，小睿不是外人，其次，他們要不要是他們的事，我無權幹涉。”
    “小睿，我們走。”顧慕雪氣鼓鼓道。
    薛睿衝老太太訕訕一笑：“奶奶，慕雪喊我出去。”
    “切。”老太太翻了個白眼，表情很是不屑。
    薛睿走出去沒幾步，心裏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老太太的眼神太輕蔑了。
    分明就是在說：軟飯硬吃的小白臉。
    薛睿哪裏忍得了這個？
    他“哐”的一聲關起門，對門外喊道：“慕雪你等我一下，我和奶奶單獨聊幾句。”
    老太太表情疑惑，心想這小子能說什麽？
    “奶奶，你是不是覺得我軟飯硬吃？”薛睿表情嚴肅。
    “這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可沒這麽想。”
    老太太表情不變，心裏卻是一陣嘀咕，這小子到底想說什麽？
    難道要為自己辯駁幾句？
    沉默片刻後，薛睿笑嘻嘻道：
    “軟飯就得軟吃才對嘛，以後我們的孩子跟慕雪姓，到時候您保不齊就有重孫子了。”
    “啊？”老太太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她還以為薛睿要展示展示什麽男子氣概……
    誰能想到，竟是這種貨色？
    “你真是這麽想的？”老太太一時間緩不過來。
    “孩子跟誰姓，我是無所謂的。”
    薛睿語氣輕鬆，像是在訴說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說話算話？該不是騙我這個老太太的吧？”老太太滿臉狐疑。
    “這有什麽騙不騙的？不行我給您寫個保證書。”薛睿大大咧咧道。
    隻要把老頭老太太哄開心了，老顧那邊根本不是問題。
    在這些人眼中，他做出了“巨大犧牲”，自然也應該獲得“巨大好處”。
    嗯，以後腳踏兩條船的事就好解決了。
    “娃，你家也不窮啊。”老太太表情十分詫異。
    薛建峰她是認識的，條件挺好的，絕不至於讓兒子入贅。
    “你家裏還有兄弟？”老太太語氣不是很確定。
    薛建峰從沒帶孩子來過家裏，她一時間也拿不準主意，但她依稀記得是沒有的。
    “沒有，就一個妹妹。”薛睿搖搖頭。
    “那你爸能同意嗎？”老太太越說越是心虛。
    前一刻她還覺得薛睿占了便宜，現在突然反過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從小就不聽話，他管不了我。”薛睿嘿嘿一笑。
    “這樣，讓慕雪多生幾個，一個跟你姓，不能讓老薛家斷後。”
    “那慕雪得多辛苦？算了算了……”
    老太太眉頭一皺：“你這孩子，你得為長輩考慮考慮。”
    “哦，那讓我妹妹招個上門女婿吧。”
    老太太：“你這……”
    “唉～沒辦法，誰讓我太喜歡慕雪了呢。”
    薛睿瞥了一眼門外，隱約看見一個身影靠在門邊，顧慕雪正在門外偷聽呢。
    “紙筆印泥有沒有？我現在就寫保證書。”
    “孩子，算了算了……”
    “不行，這怎麽能算了？”薛睿堅持要寫。
    “咱不寫了，奶奶相信你。”
    ……
    房門外，顧慕雪捂著嘴，努力的憋著笑。
    剛才她和奶奶吵了一架，本以為今天家裏氛圍會很尷尬，但薛睿三言兩語就給奶奶哄開心了。
    不多時，老太太從屋裏走出來。。
    “慕雪，你找了個好男孩啊，多專情啊。”老太太眼中滿是欣慰之色。
    “啊？”顧慕雪愣了一下。
    “啊什麽啊？你進屋和他玩吧，我去做飯，順便跟你爺爺說一聲。”奶奶將顧慕雪推進偏房。
    房間內，薛睿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啃著蘋果，他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別傻站著，坐啊。”
    顧慕雪緊皺著眉頭，要說薛睿哪裏都好，惟一的缺點就是太花心了！
    可奶奶竟然誇薛睿專情？
    也是，在外人看來，要不是薛睿足夠愛她，又怎麽會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不過，她堅信薛睿是愛她的。
    “坐吧，就當自己家一樣。”薛睿拉著顧慕雪坐下。
    “嗯…”顧慕雪點點頭，總覺得這話哪裏怪怪的。
    幾秒鍾後，顧慕雪回過味來，她一口咬在薛睿的蘋果上，口齒不清道：
    “混蛋！這裏本來就是我家！”
    ……
    客廳內，顧青山和父親麵對麵而坐，麵前擺著兩個茶杯。
    “青山，你過年不在家，我也不追究什麽了，孩子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現在政策也允許了。”老頭語重心長道。
    “行，我回去和麗珍商量商量。”顧青山敷衍道。
    老頭長長歎了口氣，心想八成又是騙他的。
    “爸，慕雪帶男朋友過來了，建峰家的兒子，我跟你說過。”顧青山隨口說道。
    “嗯。”老頭閉著眼應了一聲。
    “您別老瞧不起商人，他們也是社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為發展出了一份力……”
    顧青山太了解自己的父親，性格古板，年輕時候從軍，後又從政，家國情懷很重，對商人帶著天然的俯視。
    這也是他家裏關係不合的原因之一，因為她老婆是資本家，價值觀相差甚遠。
    所以，他要為薛睿先鋪墊鋪墊，不然以他父親的脾氣，大概率不會給薛睿什麽好臉色。
    “我看你啊，就是吃了甜頭，忘本了。”老頭冷哼一聲。
    顧青山頓了一下，沒有替自己反駁，繼續說道：“小睿他不一樣，有社會責任心……”
    “商人無利不起早，責任心？說的好聽，隻不過是給自己鋪路罷了。”老頭哂然一笑道。
    顧青山苦笑一聲，他怎麽覺得說的越多，老頭子對薛睿的印象越差呢？
    罷了，反正老頭子影響不到顧慕雪，大不了以後少來家裏就是。
    老太太在旁邊聽了幾句，開口打破沉寂的氛圍。
    “聊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去去去，聽不懂就跳你的廣場舞去。”老頭不耐煩的擺擺手。
    “老頭子，我跟你說……”
    老太太湊到老頭旁邊好一陣嘀咕，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兩人表情一驚一乍，看的顧青山心癢難耐，老兩口居然有事情瞞著他？
    老頭“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炯炯：“真的？”
    “假不了，那孩子還讓我拿紙筆來著，我沒同意。”
    “去，快去給孩子做飯去，再開一瓶酒。”老頭笑了起來，臉上滿是褶皺。
    “爸，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是少喝一點吧。”顧青山開口勸道。
    “記得拿最上邊的啊。”老頭並未理會顧青山。
    “最上邊的酒？”顧青山有些詫異，這可是父親老戰友的待遇。
    難不成家裏來了貴客？
    “爸，今天家裏來人？”顧青山笑問道。
    “快把建峰家那小子喊進來。”老頭語氣激動。
    顧青山表情茫然，心想自己剛才說了半天，你都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怎麽現在這幅德行？
    “愣著幹什麽？快去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