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本身是不討厭榴蓮的，但他知道林若曦不喜歡榴蓮，每次在水果店裏路過榴蓮攤子，林若曦都要捂著鼻子走。
    這也是薛睿從來沒買過榴蓮的原因。
    但他很好奇，如果他吃了榴蓮，林若曦會不會因為嫌棄榴蓮的氣味，從而也嫌棄他。
    如果嫌棄他的話……那可太好了！
    以後就能用榴蓮形成一個“結界”，讓林若曦不敢靠近。
    “我吃。”薛睿點頭。
    “啊？”林若曦目光呆愣。
    “你去開吧。”薛睿笑嘻嘻道。
    “哦。”林若曦嘟囔著嘴，她心想自己隻是客氣一下呀，薛睿怎麽真要吃榴蓮？
    林若曦小心翼翼地從紙箱中提起榴蓮，眉頭擰得緊緊的，身子微微後仰，一副嫌棄到不能再嫌棄的表情。
    薛睿從未見過這樣的林若曦，他不禁覺得好笑，心想待會一定要好好逗逗小丫頭。
    “薛董？”
    張峰後退了一步，滿眼驚愕的打量著麵前隻有二十左右的年輕人。
    林若曦捏著鼻子，聲音悶悶的說道：“對呀，這裏的一切，包括你們拿的顯卡，包括我，都是……”
    “停停停。”薛睿急忙打斷。
    “哎~”張峰長長歎了口氣。
    林若曦上大一大二的歲數，手底下就有一家公司，他送回來的一箱計算卡就夠在長安買一套房的，如果不是林若曦自己家裏有錢，那就是傍上了大款。
    再看向林若曦時，張峰的目光十分複雜，他看著薛睿訕訕一笑，迅速挪開目光。
    真丟人啊……
    剛才居然還說人家買不起，合著這位才是顯卡的正主……
    “別什麽都是我的，這都是你自己攢下的家底。”薛睿語氣認真道。
    他這話不是給林若曦說的，而是給外人。
    林若曦是這裏的老板，要有一定的威嚴。
    林若曦捏著鼻子，心想薛睿這麽說一定有他的深意，也就沒繼續說下去，提著兩個榴蓮離開。
    “林總高中時期就跟著我做遊戲，開心消消樂聽過吧，我們旗下的產品。”薛睿大聲說道。
    張峰聞言眼前一亮，心裏莫名鬆了口氣。
    可是很快，他又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
    其實，倒不是張峰對林若曦有什麽想法，對於漂亮學妹大家都是愛惜的，可這個學妹如果比學長們強太多，會讓男生產生深深的挫敗感。
    “那個…我們走了。”
    張峰說罷轉過身子，邁著沉重的腳步就要離開辦公室，他想出去透透氣。
    “學長別走啊，曦曦去開榴蓮了，你們也坐下吃點，我正好也有事請教你們。”
    薛睿嬉笑之色一掃而空，語氣十分誠懇，他推著兩人坐在空位置的辦公椅上，語氣驚訝的說道：
    “學長，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在讀博士生，可算是見到活的了。”
    聽著薛睿的恭惟，張峰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心想有錢人還是很尊重知識分子的嘛。
    “說吧，想問什麽？金錢是買不來知識的。”
    張峰瞬間挺直了腰板，有錢是了不起，但知識水平高的人同樣很稀缺。
    “哦？那你們博士畢業一個月能賺多少？”薛睿笑道。
    “這……”張峰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打臉來的這麽快嗎？
    薛睿笑著拍拍張峰的肩膀：“不開玩笑了，我是想問問，你們教授要顯卡做什麽？”
    薛睿搭建了計算中心，而他麵前的人就是目標用戶。
    做什麽生意都要做市場調研，現在就是個好機會。
    “我們是航空學院的，用GPU做網格模擬……”張峰如實回答。
    薛睿聽的眉心直跳，心想搞什麽飛機？
    一個做AI的，怎麽和做飛機的聯係上了？
    不過仔細一想也就釋然了，不同學科的教授之間有往來很正常，許是哪個計算機的教授把林若曦介紹過去了。
    至於林若曦那副冷淡的態度，薛睿也踩了個七七八八。
    航空專業對於林若曦而言，確實沒什麽幫助。
    “你們實驗室沒有自己的設備嗎？”薛睿反問道。
    一個985教授，還要給林若曦送禮借顯卡，這確實超出了薛睿的認知。
    “太貴了買不起，學校機房也很緊張，要是我們有的話，還用問林學妹借嗎？”張峰直言不諱。
    薛睿一時間被噎住了，他確實不了解科研。
    “剝…剝好了。”林若曦麵朝天花板，擠著眼睛拿回來滿滿兩大盒新鮮的榴蓮果肉。
    一瞬間，滿屋飄蕩著榴蓮獨特的味道。
    薛睿拍拍手掌，吸引所有員工的目光：“大家出來吃點水果。”
    不少員工沒吃過榴蓮，好奇的湊上前聞了聞，有的人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也有的像林若曦一樣，皺著眉頭遠遠繞開。
    薛睿拉住繞開的馬東東，好奇問道：“有那麽臭嗎？”
    “不止是臭，那股硫化物的味道，我都喘不上氣了。”馬東東把薛睿推開，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多吃點，習慣了就好。”薛睿依舊不放手。
    “習慣個屁，生理性厭惡是刻進基因裏的，後天改變不了。”馬東東猛地一頓，向著辦公室深處走去。
    薛睿抬頭看向林若曦，小丫頭好像也是這樣，好似時時刻刻憋著一口氣。
    生理性厭惡？
    ……
    因為榴蓮氣味過大的原因，眾人紛紛坐在門口吃，不讓榴蓮的氣味留在辦公室裏。
    薛睿端著一盒榴蓮走向遠處的台階，這是他上學時期留下的習慣，有好吃的就和要好的同學躲在台階上吃，好像那樣味道會更好一點。
    林若曦默默的跟在薛睿屁股後頭，和薛睿保持一個身位，她警惕地看著薛睿手裏的榴蓮，她不理解世界上為什麽有這樣的水果。
    薛睿在台階上坐下，林若曦並未像往常一樣立刻黏上來，而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蹲在地上仰著脖子，水靈靈的大眼睛死死盯著榴蓮，眼中滿是嫌棄。
    然而看向薛睿的時候，林若曦的目光又會瞬間變得柔和。
    隨著林若曦的目光挪動，兩種複雜的情緒在林若曦的臉上交織變幻。
    薛睿嘴角抽了抽，林若曦每次給大黃收拾粑粑的時候，就是這副表情。
    他突然有些恍惚，難道在小丫頭心裏，榴蓮和粑粑是劃等號的嗎？
    薛睿捏起一塊榴蓮肉，動作緩慢的就要放進嘴裏，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一樣，同時他也在留意林若曦的反應。
    林若曦的眼睛緩緩瞪大，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眼中有震驚也有不解。
    薛睿試探著把榴蓮又放回盒子，再看向林若曦時候，林若曦閉上了眼睛，小手輕輕拍打著胸口，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薛睿很是無語，隻要他把榴蓮放到嘴邊，林若曦就會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緊張的模樣；
    而他放下的時候，林若曦又長舒一口氣，像是在說：還好你沒吃粑粑呀。
    可是薛睿怎麽會讓林若曦失望呢？
    薛睿一口咬下，大口嚼著榴蓮，滿眼笑意的看著林若曦：“曦曦，我最喜歡吃榴蓮了。”
    此時的林若曦目光渙散，不知在想著什麽。
    “曦曦，想什麽呢？”薛睿笑道。
    林若曦目光緩緩聚焦，神色複雜的盯著薛睿嘴角黃黃的榴蓮，紅潤的嘴唇瞬間彎成了“w”形，下巴微微往回收著，皺出幾道軟軟的紋路，像是揉過的糖紙一般，連帶著下唇都微微顫動，表情委屈極了。
    薛睿憋著笑，他腦子裏不禁閃過一個著名的選擇題：
    巧克力味的粑粑，和粑粑味的巧克力。
    不論哪個都很膈應人。
    對於林若曦來說，薛睿現在就是“粑粑味的巧克力”。
    薛睿三下五除二將榴蓮吞掉，他拍了拍雙手，對林若曦伸出雙臂。
    林若曦眼前一亮，下意識的起身，準備投入薛睿的懷抱。
    可是走到跟前的時候，一股濃濃的榴蓮味讓她停下了腳步。
    “曦曦？”薛睿眨眨眼睛，滿臉無辜又無助。
    按照常理來說，林若曦會毫不猶豫的投入他的懷抱，但今天不一樣，林若曦猶豫了。
    這是好事啊！
    以後不想被小丫頭黏著的時候，就吃上幾口榴蓮。
    可算讓薛睿抓到一個弱點。
    林若曦表情十分糾結，她在和本能做抗爭。
    她想要靠近薛睿，而薛睿身上的氣味，又在逼她離開……
    “曦曦，你是不是嫌棄我了？”薛睿打趣道。
    “我…我沒有呀。”林若曦委屈巴巴的說道。
    她咬了咬牙，坐在薛睿下一級的台階上，腦袋微微後仰，靠在薛睿的胸膛上，下意識的屏住氣息。
    “我不信，除非你親我一口。”薛睿一臉壞笑的把臉湊了過去，一瞬間，薛睿發現林若曦肩膀的肌肉緊繃著，像是觸電一般僵在了原地。
    林若曦在做極強的心理鬥爭。
    “你…你親吧。”
    林若曦仰起脖子，緊緊閉上了眼睛，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薛睿捏著林若曦的臉蛋，陰陽怪氣道：“你嘴巴抿這麽緊，一看就不想讓我親，不親就是不愛……”
    “唔！”
    薛睿的調侃聲戛然而止，出乎薛睿的意料，林若曦捧著他的臉吻了上來。
    薛睿能感覺到今天林若曦的呼吸很亂，斷斷續續的，像是被榴蓮的氣息嗆的喘不過氣，但還是努力克製著本能……
    本以為會是個敷衍的吻，但林若曦吻的很認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
    薛睿把林若曦推開，但林若曦卻再次抱住了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蹭著。
    薛睿腦子突然響起馬東東的話：來自基因的厭惡，是改變不了的。
    那現在的林若曦算什麽？
    在本能和吻他之間，林若曦選擇了後者。
    薛睿回想自己說過的話……
    “不親就是不愛。”
    而林若曦剛才的行為，無異於用行動在說：我愛你。
    “你不是討厭榴蓮嗎？”
    薛睿摸著林若曦的後腦勺，小丫頭現在黏著他的模樣，像是適應了榴蓮的氣味一樣。
    “唔，我討厭榴蓮，但我喜歡榴蓮味的你呀。”
    耳邊傳來林若曦軟糯的聲音，薛睿心裏甜滋滋的，比剛才吃過的榴蓮甜多了。
    “曦曦，以後我不吃榴蓮了。”薛睿柔聲道。
    林若曦頓了一下，她身子微微後仰，滿眼心疼的看著薛睿。
    林若曦心裏很愧疚，原來自己一點也不了解薛睿。
    薛睿是喜歡吃榴蓮的，但兩人生活這麽多年，薛睿一次都沒有提過。
    因為自己以前在水果店裏的表現嗎？
    林若曦摸著薛睿的臉頰，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睿，你喜歡就吃，不要壓抑自己，我可以慢慢習慣的呀。”
    “我喜歡榴蓮，但更喜歡你。”薛睿輕輕搖頭。
    林若曦愣在原地，鼻尖傳來陣陣酸楚，她急忙快速的眨眨眼睛，把臉深深地埋進薛睿懷裏。
    榴蓮味的薛睿，也很溫柔呢……
    榴蓮風波過後，薛睿刷了個牙，和張峰幾人坐在辦公室裏大眼瞪小眼。
    薛睿從林若曦口中得知，林若曦公司裏的顯卡很多時候都會借給各個高校的教授，用於做一些科研實驗。
    而作為交換，林若曦會得到一些指導，以及一些數據集，用於做AI訓練，節省數據標注的成本。
    至於今天林若曦態度冷淡的原因，完全是因為王教授的科研項目，對林若曦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曦曦，你以後對王教授態度好點。”薛睿率先開口。
    即便短期內沒有“利益交換”的價值，但長期來看，王教授的人脈圈子總會用得到，薛睿覺得林若曦的目光有些短視。
    “唔，我會的。”林若曦急忙乖乖點頭。
    張峰目光詫異，心想留下他們隻是為了說這個？
    “學長，我能不能去你們實驗室裏參觀參觀。”薛睿笑道。
    張峰看了一眼林若曦，麵色很是糾結，他倒是想，可這不是他能做主的。
    “喂？”
    突然，林若曦開口了。
    薛睿側頭一看，林若曦正舉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通話。
    “王教授嗎？我待會帶男朋友去你那裏參觀參觀。”
    “唔，不用接我，我認識路。”
    “嗯，那就掛了。”
    林若曦自言自語的掛掉電話，衝薛睿甜甜一笑，又輕輕把腦袋靠了過去，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
    薛睿哪裏不知道，林若曦低頭是在問他要“摸頭獎勵”呢。
    可剛才林若曦打電話的語氣和態度，完全不給王教授拒絕的空間。
    剛讓你對人家態度好點，你這……
    曦曦啊，我讓你去做“學術妲己”忽悠老頭，你怎麽混成“學術紂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