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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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棟才見勢不好,趕緊過來打圓場。
    他打著哈哈將那人請到了一旁,低聲說了些什麽。說完,那人的臉色就猛然一變,驚疑不定的眼神在陳燕昭跟陳景鎔身上來回打量。
    見他始終不吭聲,王棟才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用手輕輕碰他兩下。
    那人垂下眼,不太甘心地說了一句“行,我知道了。”
    說完,他又朝著岑書桃瞥了一眼,眼神有些躲閃。沒想到這視線剛好與岑書桃的對上,後者十分坦蕩地朝她翻了個白眼,絲毫不遮掩自己的鄙夷。
    安撫完這頭,王棟才才心滿意足地走到陳景鎔身邊,彎下腰問他懷裏的陳燕昭“小郡主用過晚膳了嗎?我吩咐廚房做些點心來好不好?”
    陳燕昭這才從三哥懷裏探出頭來,輕緩地說了一個“好”。
    她用陌生的眼神看著王棟才伸過來的笑臉,陳景鎔見狀,低聲介紹道“簪雪就是從他家抱來的。”
    陳燕昭懵懵懂懂點頭,歪頭想了片刻,糯糯的說了聲“謝謝。”
    王棟才臉上的笑意止不住,一疊聲說“郡主客氣”。他站在他們兄妹麵前,遲遲沒有離開,而是一直看著陳燕昭,眸子裏的情緒讓人看不懂。
    半晌,陳景鎔提醒他“時候不早了,還不開始嗎?”
    王棟才如夢初醒,趕緊張羅著開始。
    陳燕昭啃著點心,看眾人圍著的那一爐香。她怕在陳景鎔懷裏坐著,會影響陳景鎔構思和寫字,抱著點心就想往一旁的空座位上爬,沒想到被陳景鎔摁住了。
    “幹什麽去?”陳景鎔壓低了聲音問。
    “去那邊呀,不能打擾哥哥。”陳燕昭學著他的樣子,也小聲回答。邊說還邊朝一旁指了指。
    陳景鎔不由分說將她擺正,依舊攬在自己的腿上,“不必,抱著你而已,還影響不到我。”
    這廊上生了太多火盆,就連他走過來都要左右躲閃著,他實在是不敢讓陳燕昭離開他的視線。
    陳燕昭啃完第一塊點心的時候,那香剛好燒完。這意味著構思的時間已經結束了,眾人需要在下一炷香燃盡之前將構思好的詩文寫在紙上。
    陳景鎔拈起筆來,略一想,下筆如有神。
    寫到一半,他分神問陳燕昭“怎麽樣,這點心合你口味?”
    就算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寫完一篇文章,陳景鎔還是一派悠閑,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奮筆疾書,他甚至還能盯著陳燕昭吃東西。
    陳燕昭點點頭,將口中的點心咽下去之後才開口“好吃,甜甜的。”
    王家是鐵了心要將這兄妹倆籠絡過來,連陳燕昭的口味都有意去打聽過。不過這倒是讓陳景鎔起了戒備心理。
    他暗自思忖,得回去跟陳燕昭其他的幾個哥哥說,日後買零嘴點心的時候,別老買一個口味的,陳燕昭這點喜好馬上就要滿城皆知了。雖說這也沒什麽好瞞的,但若是有心之人在此做文章,可就防不勝防了。
    陳燕昭拍了拍手上的殘渣,拽著陳景鎔的袖口提醒“三哥,香快燃盡了,你寫好了沒啊?”
    陳景鎔似笑非笑放下筆,“你不信三哥?”
    陳燕昭趕緊搖頭“沒有!三哥最厲害了!”
    她話音剛落,王棟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諸位都寫好了吧?那今天的第一個,先讓誰來呢?”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恒王三公子當然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個了!”
    陳景鎔勾了勾唇角,拎著那張寫滿了字的紙,單手抱著陳燕昭站起身來“那我就拋磚引玉了。”
    那文章才念了幾句,眾人就發出小聲的讚歎,間或有不太看好的嗤笑聲,也很快就被人群的竊竊私語聲給蓋了下去。
    當下與腦海中曾經浮現過的畫麵重合,陳燕昭將頭別到陳景鎔的肩膀上暗笑一陣。
    她正要探著身子去看陳景鎔手裏的文章時,忽然臉色一變。
    眼前的景象漸漸被衝天的大火所取代,陳景鎔手裏的紙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他的整張臉都被煙塵遮蓋住了,無論陳燕昭怎麽看,都看不清。
    她環在陳景鎔肩膀上的那雙手不由自主收緊,呼吸漸漸急促。明明已經拚命眨眼了,卻還是看不清……
    陳景鎔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她的異常,聲音一頓,緊接著丟了手稿,將陳燕昭轉過來,直衝著自己的臉“怎麽了?”
    他第一反應,是那點心有問題。
    不過他沒什麽心思去質問王棟才,隻想確保陳燕昭不出問題。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臉上表情各異,岑書桃清了清嗓子,緩緩說“大概是困了,鬧覺吧。”
    陳景鎔冷冰冰的眼刀頓時就飛了過去“舍妹自幼乖巧,從不會不分場合任性而為,岑小姐未免太以己度人。”
    岑書桃張著嘴,本想反駁,可看陳景鎔的眼神黏在陳燕昭身上,仿佛隻是隨口駁斥自己一句,絲毫沒有要繼續搭理自己的意思,隻好閉了嘴。
    “火、著起來了……”陳燕昭拚命壓下心中的恐懼,結結巴巴地說。
    她說的顛三倒四,陳景鎔卻猛然看向了廊下的火盆。怕擋著熱氣往外冒,火盆上都沒有蓋蓋子,而如今廊下到處都是紙。用過的,沒用過的都雜亂堆在一起。外麵雖然有積雪,但廊下卻幹燥異常,隻消一點火星,形勢便會控製不住。
    他當機立斷“快喊人來把這些紙全部規整好,複用鎮紙壓牢,絕對不能引起火災!”
    可是已經晚了。他話音剛落,廊外便刮起一陣大風。廊下的輕紗被拂動,輕飄飄落在了炭火上,被引燃之後,又隨著風將其他的地方引燃。
    而那些紙被吹起來,有不少都飄在了炭火上。不過片刻,燒紙的味道便四下湧了上來。
    其他人皆是手足無措,有反應快的,趕緊蹲下身,毫無風度地收拾地上的紙,生怕火勢蔓延到自己身上來。而輕紗已經被點燃,誰都不知道那帶著火的隱患會不會隨著風落到自己身上。故而沒人敢冒險衝出去。
    岑書桃僵立在原地,身旁的人拽拽她的衣袖,想提醒她撿起地上的紙來,她卻一把揮開。
    她麵色不虞,質問王棟才“你們家的下人就不知道來救火嗎?”
    頃刻之間,火勢更大了。王棟才還來不及回話,一桶水就兜頭澆到了他身上。是趕來救火的下人。他惱羞成怒,張口就罵“混賬東西,讓你們撲火,不是用水撲我!”
    陳景鎔抱著陳燕昭躲在角落,將陳燕昭的臉緊緊捂在自己胸前。
    陳燕昭抖得厲害,卻強撐著沒有哭。這時候,孩童的啼哭聲會讓眾人的恐懼一下攀到頂峰。
    她梗了梗脖子,默默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少頃之後,她扯扯陳景鎔的袖子“三哥去救火,昭兒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