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有眼不識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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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啦,陳老伯,梅梅,這就是黃少爺!”白金枝身子一閃,黃興忠有些猥猥瑣瑣,不敢看陳梅梅,陳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黃不敢看。喘氣聲急促,手心淌汗,如同雨下,臉紅,視力下降,火紅一片模糊,籠蒸火烤一般,有汗流加背的感覺。
    “你好!”黃興忠搖晃幾下,伸出手。莊惠英拍一下他肩膀,耳語道,“熱情些!”
    “你要幹嗎?”
    “城裏新近時興那一套,握手唄!嚇著你了?”白金枝笑了,“少爺,你別這樣!”
    “我看進去坐吧!”莊惠英往裏讓。
    坐定之後,李濟通逐一介紹認識,然後,上茶,吃甜食,拉話。
    “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叫陳梅梅,這是我祖父,從小就隨家人在磨盤山上打石頭,由於需要,跟家人和客人認得些臉麵頭的字,今年十八整,就這樣,黃少爺情況多少知道一些。”喝著茶,把茶吸咂有聲。
    黃興忠看著陳梅梅,不吱聲,按甜點吃,想起梁一紋,心就躁動不安,他也知道:由於家庭突遭變故,他和梁的花前月下,隻能是一種夢,他不排斥母親給他張羅,但張羅這樣的男人婆,是他從心中不願意的,大約不鹹不淡,扯十分鍾話,李濟通問了陳梅梅生辰八字,在紙上瞎畫一陣子,就說:“你們先坐著,我和黃太太說事!”
    兩個人找了麵避風牆,但有太陽的牆根站定:“李師傅,是不是有話要說?”
    “是!黃太太請我來掌眼,我就得實話實說,陳姑娘1895乙末羊年11月生人,少爺1896丙申猴年6月生人,少爺小1歲,從命相和麵相上說,是絕配,多子多福,將來會有三子三女,產業會做到東邊龍澤縣、臨江縣,但在你有生之年,可能會看不到他的輝煌!”
    “這個無所謂,我也看著陳姑娘虎虎有生氣,這麽說:這門婚事`,我可以拍板了?”
    “未必!”
    “李師傅為何有如此擔心?”
    “難道你沒看出來少爺並不高興!”
    “他高不高興並不重要!”
    “如果你能這樣說,我認為沒有問題了!也許他還在稀罕史春鈴或是其他什麽人!”
    “那些將來注定是過眼煙雲!史家看不上咱,咱還要死乞白咧?楊師傅怎麽看這事?”
    “他一直不說話,可能不便說話。也許他在糾結某件事,我想:史健久已經給他吹過風,甚至開出優渥的條件,心在那裏正擰巴。”
    兩個人很快返回去了。
    黃興忠低著頭,不願意和陳梅梅說話,還摳著手,陳林和白金枝沒事扯閑篇。
    “陳姑娘,待慢你了,不好意思!”
    “沒什麽,他不說話,我就當他是害羞了!”拿一塊甜食往嘴裏丟。“能吃嗎?”東西已經拋在嘴裏嚼了,還問人能不能吃。
    “我是害羞嗎?我憑什麽害羞?”黃興忠一肚子氣,這個粗糙的女人,太令他失望。
    “我看見你摳手了!你是不是特悶騷那種?”
    莊惠英讓人上了羊雜粉絲湯,一人一碗,吃著聊,聊著吃,眾人活絡起來,每個人都出了汗,放下碗又坐一會兒,白金枝就問陳梅梅,要不要到黃興忠家看一看,這是第二步,走得有些急,這是在莊惠英授意下的一步棋。
    “可以呀,認認門吧!”她說得輕輕描淡寫,勾摟一下頭發,腦門有了些汗,更嫵媚。
    黃興忠就象個提線木偶,整個過程,沒人問他,他的確感到眼前的陳姑娘,與他認識的那些女子不同。
    出了門,陳梅梅見大家都是跑了來,就說:“為了節省時間,我看大家都坐上馬車,我趕著去!”
    “路不遠,我看大家都走著去,路上還可以談談話。”白金枝這樣說。
    “擠一擠,應當沒問題!”陳還在堅持。
    “走!上去!”
    北風製服那幾個人,從地上用腳勾起一支槍,拿過來一看,原來不是漢陽造,是毛瑟,拉拉槍栓,對準不遠處的低垂下來的彎枝,“別在那兒掛著,下來吧!”“叭---”一槍,斷枝如刀砍一樣,齊刷刷就下來了,“這麽好的槍,在你們手上浪費了,往肩上一背,“過來,就這水平,還當土匪?趕緊回家抱孩子去!”幾個人走一邊,他飛起一腳,把那棵粗樹,踢橋下淺灘上,躍身一上馬,然後一抱拳:“各位,對不住,我叫北風,來自北門河,焦原鎮人,家住塌河穀地,青山不改,綠水常流,我們還會見麵的!這槍就借給我玩兩天!”
    馬蹄聲聲,雪花飛揚,幾個土匪麵麵相覷,任憑北風消失在迷惘裏。
    當北風看見北門河時,心中潮起李蓮雲的思念,還有兒子震聲,河邊的冰甲,擋不住滾滾流淌的北門河,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迷茫蒼涼的塌河穀地,已經在自己眼前,那些他看不見的皺褶裏,蘊藏著極其豐富的內涵,在那裏有他賴以生存的動物、植物和一些偶爾可以發現的大洋什麽的,這後者是哪來的,他根本不知道,在群山之間,曾經有一條名叫子牙的河,納山中之水,流山之處,在夾屁溝外,和北門河相匯,由於山的質地,多為散鬆的土質,土裏有大量沙子和鵝卵石,所以山塌崩潰到河裏,形成了穀地,所以就有了塌河穀地的稱謂。
    北家現在人單勢頭孤,加之,北風闖蕩北平多年,父母早已作古,隻有一個弟弟,娶了媳婦,也不怎麽
    來往。李蓮雲是北平密雲姑娘,是北風走鏢時救下的,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叫白家溝,白姓人占了90%以上,北家依山而居,房子是新建的,獨門獨院,這與當地民居多有不同,當地人不喜歡有院子,這是北平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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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天地黑,分不清時時,經過長途奔襲,終於到了家,一帶韁繩,馬兒躍了一下,“噅兒噅兒------”呼哧呼哧踩著門前沙地。
    隻一會兒,門拉開了,李蓮雲笑盈盈牽著震聲立在那兒,她推推震聲:“叫爸爸,爸爸回來羅!進來吧!”
    她身子一閃,北風把馬騎進院子,栓在偏旁馬棚裏,娘倆個跟過去.
    “爸爸,你買一枝槍?”
    “嘿,小家夥,別的什麽都沒看見,就認得槍!”北風係好馬,把褡褳從背上拿下來,遞給李蓮雲,抱起兒子,親一下:“跟我說說,想不想爸爸!”
    “偶爾想!”
    “咦,這家夥!”
    “怎麽樣?”
    “比賣給鞏德仁要強,比焦原鎮更強,整整七十個大洋!”
    “可以的嘛,西涼縣比咱龍澤要強!你把他放下,歇著吧!”
    “我不累!我走的這兩天,沒發生什麽事吧?”
    “北海兩口子來過,要父母贍養費!”
    “我不和他們計較倒吧了,他還蹬鼻子上臉,是,是他們贍養老人,可老人的房子和地不都給他了?這是多少錢?我寄過來的贍養費,他們不是照單全收了?我在家,你叫他們要一個試試?”
    “又跟人動拳頭?”女人喜悅地用身子蹭了北風一下,笑容象水溢開。
    “關門!”北風抱著兒子進門,“噢,對了,褡褳有東西,拿出來!”
    李蓮雲把褡褳放在磨上,去關大門。然後,去拿褡褳,進屋,“我給你弄飯!”
    “我飽著呢,給你和兒子扯了兩塊布!”放下兒子,從李手中接過褡褳,拿出布,其中一塊是紫碎花布,在李身上放一下,“喜歡嘛?”
    “嗯!”女人低著頭,臉羞得通紅。
    “這一塊是兒子的!”是一種條紋布。
    “你查查,是不是七十個?”
    “不查了,我還不相信你?”看見靠在牆上的新槍,“這怎麽回事?”
    “過七裏橋時,遇見土匪了,這是他們的!”
    “你又用三皇炮捶打人了?”
    “不能夠,要是真打,腦漿子不飛多遠,小土匪,教訓一下,就行!”
    “不再象以前走鏢時孟浪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你要有個閃失,我和震聲還能活人?”
    “誰讓我是個有家室的人?”他用手在李蓮雲臉上撥一下,“我不能讓你嫁虧了,不是?”
    “二哥,你到底是喜歡鍾老師,還是那個憨皮厚臉的張雨煙,她就是個小狐狸精!”史春鈴自從被沈十一打了之後,第一次這麽開朗著。她和黃興忠的事,還沒有開始,便匆匆結束了,除了響鈴替她可惜外,其他人就象不知道一樣。
    “你已經有了態度了嘛,不過可能令你有些失望,我對誰都沒有那個意思!”
    “我不信,我看你和她們都挺談得來!”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不一定為虛,對於未來,倘早,我不想考慮,也許,土木鎮我呆不長久,也許會一直呆在這裏,我沒有找到我的理想,隻能暫時呆在這兒,世界紛紛擾擾,也許有一天我和大哥一樣,會到南方去,但他的追求不是我的追求!”
    “二哥,你說得太深奧,我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史鳳揚撫摸著她的頭,“那個沈十一還沒有來上學?他自己把自己嚇唬住了,一個窮人家的小屁孩,可憐喲,咱家小姐,他惹不起喲!”
    史春鈴點點頭。
    “他認為他在天上戳個窟窿,其實他誇大自己的的能力了!”
    “姐,你真的打算放棄了黃興忠?”史響鈴跺跺腳。
    “不然呢?他就是個沒出息的,和我賭氣呢,什麽樣女人他都敢娶,想不到他這麽重口味,她腳那麽大,皮膚那麽糙,分明就是男人婆,是不是沒有西紅杮吃,吃個蘿卜也解渴!這是羞臊我,還是羞臊他自己?”史春鈴正在為自己的漂亮而沾沾自喜。
    “姐!你看你!你不要的還不準別人要,二哥,不知道姐是不是腦袋進水了?”
    “是有點兒,她放棄了最好的人,偌幹年後,我們看她吃後悔藥!”史鳳揚搖搖頭。
    “你看他好,我把他讓給你,你敢接嗎?”史春鈴雙手卡腰,一臉挑釁,頭一揚,手一抬,右手掌伸出來,象孫悟空吹汗毛。
    史健久去過沈家,沈十一的父親跪地下,磕頭如搗蒜:“史老爺,你大人有大量,誰讓我生下這麽個不知羞恥的孽障,我給你磕頭了!”“咚,咚咚!”“你----你起來,這是個什麽意思?你這樣就了了?沒這麽容易吧?我女兒豈是他能隨便打的嗎?”當時姚依聲和他坐一起,沈家六到十姐,全齊刷刷立在牆根,一個個全都麵黃肌瘦,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史老爺,你看我這窮家破堰的,家裏也沒象樣的東西,要不,你說怎麽辦?他從學校跑的,我都不知道他跑哪兒?我要是知道:一定抓住交給你,任由你千刀萬刮!”
    “大,起來!他愛咋咋地,十一闖的事,讓他找十一說去!”人群中,走出個姑娘,去拉沈丘。
    “喲!從哪兒崩出來的?你算老幾?”史健久看一眼穿得破破爛爛的姑娘,瘦而高,臉色蠟黃。但眼光中透露出倔強。
    “老九!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八姑娘去拽她,“妹妹,少說兩句!”
    “有什麽可怕的,頭掉碗大的疤!我們已經過成這樣,靠姐姐出嫁來給弟弟上學,可憐我的五個姐姐,就這樣賣給人家,換取少得可憐的錢,供弟弟上學……”九姑娘說得聲淚俱下。
    “史老爺,要不……?”姚依聲也沒有辦法了。
    “要不給二十個大洋,要不九姑娘給我家做工,什麽時候攢夠二十個大洋,什麽時候回!”
    史健久太過霸道,讓姚依聲無話可說,卻在心中罵開了:什馬東西,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嘛?他後悔來時沒把史鳳揚叫上:“就這樣吧!”
    兩個人站起來要走,沈丘拉住姚依聲:“姚校長,拜托你忙我在史老爺麵前說句好話!我給你磕頭了!”窮人的頭,哪款裏值錢,磕破了也就那麽回事,於事無補。
    “鬆開!你認為我說話有用嗎?”不識抬舉的東西,咋就看不出火候來?這話在心中說的,“你兒子給你長臉了,你好自為之吧!”姚依聲抖開他的手。
    “姚校長,姚校長……”沈丘雙腿跪著往前走。
    “姚校長,我倒是想聽你說一句,你怎麽不說了?他寄予你希望很高你就說一句我聽聽,興許我一高興,就遂了他的心願。”史健久猛然回頭,把姚依聲堵在那兒。
    “要我說呀,史老爺一向大人有大量,但他的兒子確實做了錯事,不懲戒將來會是個麻煩,九姑娘如果願意,就代其弟,到史老爺家幫工兩年,至於吃的住的,史老爺家大業大,也不在乎這仨瓜倆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