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麥收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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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曆五月初七這天,於家寨大隊正式開始收麥子了。他們大隊一共有土地一千餘畝,除去留下的春地點花生和壓紅薯,還有栽果樹的土地以外。剩下能種麥子的好地,也就還有六百多畝。全大隊總人口九百餘人,又分了三個生產隊,一個生產隊三百餘人。土地是按人口,從東到西劃分開的。社員也是按村東、村中間和村西,劃分成三個生產隊的。於金水的第三生產隊,在村西,地也是劃分在西麵。
    於金水今天一看來參加割麥子的社員很多,他高興地算了算人數,一共一百零四人。他數完人數,手裏拿著一把新買的鐮刀,站在麥地地頭上說“老少爺們都看到了,今年的小麥成色,是這幾年來最好的一年。願老天爺保佑我們,半個月不要下雨,我們的麥子就都收到手裏了。我也希望咱們隊裏的社員們,加班加點搶收搶種大幹十五天。家家戶戶就可以放心地,坐在家裏吃上白麵饃饃了。今年,咱們還是和往年一樣,分三個組。王友江、於月秋,還有我一人領著一個組收麥。等到把麥送到打麥場裏以後,再從各個組裏抽人去場裏和李玉山一起打麥場。”
    小組的成員都是自願組合的。都是想著和自己對脾氣的人在一起割麥,一旦遇著什麽問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於月秋的這個組裏,王二妮和山杏早就給她說好了,分組的時候一起跟著她幹。陳熱鬧是看著李玉福想跟著於月秋一個組,他也就隨著李玉福來到了於月秋的組裏。陳熱鬧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懶漢,每年分組割麥的時候,社員們都不願意和他一個組。於月秋看看他跟著李玉福來了,也沒好意思再多說什麽。隻是山杏不高興地說道“陳熱鬧,你今年跟我們組裏幹,要是還偷懶,照樣開除你。不能因為你一個人,拖了我們組的後腿。”
    陳熱鬧有點不高興地說“我孬好還是個男勞力,反正是比你幹活強。”
    於月秋說“好了別鬥嘴了,留著勁割麥吧。老規矩,一人三耩子九壟麥,自己割,自己捆,自己往打麥場裏送。咱們組有四輛獨輪車,輪換著用。沒有獨輪車也不能等著,就用擔子繩往場裏挑。”
    於月秋說完,大家就自覺地按一個人三耩子九壟麥數開。一個人一個人的按順序排了下去。今天是第一天割麥,手裏拿的都是今年買的新鐮刀,又都早就憋了一身的勁。這時候,隻聽見麥地裏沒有了別的聲音,隻有那“唰唰”“唰唰”割麥子的聲音。這個聲音聽上去幹脆有力,又有節奏感。讓這些餓了幾個月的人們聽了,那就是蒸饃饃,烙麵餅的前奏曲。這個前奏曲讓人聽了興奮,讓人充滿了力量。
    一個小時過去了,這時候,於月秋站起身來直了直腰。一股清香和麥子成熟的香味撲麵而來。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幾次。這個味道讓她滿足,讓她激動。餓了幾個月了,終於盼來了這一天。她想看今年小麥的豐收景象,每家每戶一定都能分上幾百斤小麥。看著自己家裏存有幾大缸麥子,想著一家人從此以後不在挨餓。誰還不感到高興,感到幸福呢?她想到這裏,回過頭來看了看這一大片被他們割倒的麥子,有的已經被捆成了捆,有的還散在麥地裏。她看到了這些,不隻是什麽原因,心裏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趕忙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然後放眼望去,這三十多個人都在彎著腰,揮舞著鐮刀忙著割麥子。於月秋看到這裏,用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又彎下腰去繼續用力地割開了麥子。
    突然一陣清脆的哨子聲音傳來。這是於金水吹得哨子聲音,他是告訴大家,現在該回家吃早飯了。
    人們聽到哨子的聲音都直起腰來,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回頭看看自己割了多少麥子。陳熱鬧右手裏還拿著鐮刀,就連鐮刀一起一雙手摁在腰上,來回地揉了幾下。說道“今天怎麽時間過得快,沒覺得就該回家吃飯了。”
    王二妮看著陳熱鬧,問他“你回家吃什麽?家裏又沒有給你做飯的人。”
    陳熱鬧笑了笑,說“謝謝你還惦記著我回家吃什麽。告訴你吧,我回家不用動火煙就能吃上飯。”
    李玉福嘲笑他說“做一頓飯吃三天,頓頓都在吃剩飯,你還在那裏吹牛皮。”
    於月秋看著大家都心情很好,說道“咱們回家也別空著手回去,都往打麥場裏捎一挑子麥吧。反正是早挑了晚不挑,都是自己的活。”
    於月秋說完,大家都動手開始用麻繩捆麥子了。這個時候的麥秸,別看著麥秸發黃葉子幹了。可是,還有一大部分的水分在裏麵。再加上,沉甸甸的麥穗子。看著不起眼的兩捆麥個子,就得有二百斤左右。所以,挑麥子的這個活,是非常考驗一個人的體力的。二百多斤沉的擔子挑在肩膀上,每走一步雙腳都要紮穩地麵。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傷著腰。
    因為現在剛才開始割麥子,獨輪車還推不到割麥的地方。要想用獨輪車往場裏推麥個子,就得先用擔子把麥個子送到路上去才能裝車。很多人都嫌用獨輪車費二回事,幹脆捆好麥個子以後,直接用擔子挑著就送打麥場裏去了。
    於月秋一進大門,娘對她說“飯在吃飯桌子上,你洗洗手趕快去吃飯吧,鐮刀我來給你磨。”
    於月秋聽了娘的話,先把鐮刀放到磨刀石跟裏,然後放下擔子繩就去洗手了。她洗完手來到屋裏一看,見桌子上放著半小盆玉米糊塗,兩個紅薯麵的煎餅和一碗渣豆腐。於月秋坐在桌子跟前,香甜地吃完飯的時候,她娘已經把鐮刀給她磨好了,並且是磨好了兩把鐮刀。她說“上午割麥時間長,你拿著兩把鐮刀去吧,這樣省不少事。”
    於月秋看著娘心疼她的樣子,心裏有一種甜蜜的幸福感。她接過鐮刀,戴上席夾子,抗上擔子繩。對娘說“娘啊,你不用擔心我了,您閨女已經長大了。你也快去吃飯吧。”
    九點以後的太陽,開始發威了。刺眼的陽光像是一根根銀針,撒向了大地。得到暴曬的麥穗子,發出了“劈劈啪啪”的聲音。俗話說,麥熟一晌,豆炸一時。早晨還看著麥地裏還有青黃的麥穗,可是,經過一上午的太陽暴曬以後,有的都開始炸麥芒了。社員們一看到這個情況,會馬上著急起來,生怕麥粒子掉在了土地裏就白瞎了。這個時候,他們就是再累也不敢停歇了。腰再疼,腿再酸也得繼續搶收。
    於月秋這個小組裏的人,吃過早飯,很快都又回到了麥地裏。他們頭上戴著席夾子,腰裏掖著一條毛巾。來到了地裏也沒有停歇,就又開始忙活著割麥了。山杏一抬頭,正看見李玉福卻和別人不一樣。隻見他的頭上卻沒有戴席夾子,而是把毛巾係在了頭上。她看了奇怪地大聲問道“李玉福,你的席夾子哪裏去了?頭上捂著一塊毛巾,不更熱得上嗎?”
    李玉福回頭瞪了她眼。說道“就你的眼尖,我頭上捂手布子我樂意。”
    陳熱鬧直起腰來說“他的席夾子喝羊雜湯了。”
    幾個姑娘聽了陳熱鬧的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有人問李玉福“玉福哥?羊雜湯好喝嗎?”
    又聽見另一個說“羊雜湯倒是好喝,可是,要小心抓鉤刨三個眼。”
    一陣哄堂大笑以後,李玉福並沒有生氣。而是感慨地說“那個羊雜湯的味道可真是好,就是挨上一抓鉤,我還是想喝。”
    人們聽了李玉福的話,也都不在說什麽了。其實每一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本賬,人活這一輩子,天天都是累死累活地幹活,還不都是為了這張嘴嗎?民以食為天,這句話是真理。
    於月秋又拿著毛巾,擦了一下滿臉的汗水。她發現毛巾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她把鐮刀放在地上,兩手擰了一下毛巾。毛巾裏的汗水多得嘩嘩地流了下來,像是毛巾剛從臉盆撈出來一樣。陳熱鬧也直起腰來,用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這時候,他發現汗水已經不多了,臉上和脖子上全是像砂子一樣的鹽。他趕忙拿起他裝水的瓶子,卻發現瓶子裏已經沒有水了。嗓子裏幹得像冒煙了一樣難受,這麽熱得天,不喝水怎麽能行呢?他站在那裏吆喝道“誰還有水,行行好給我喝點吧,我快渴死了。”
    他喊了幾聲,卻沒有一個搭腔的。於月秋心想大家可能已經把帶來的水都喝光了。她想到這裏,提起她爹留下來的那個舊水葫蘆。說“我這裏還有一些,你過來喝了吧。”
    陳熱鬧聽了,趕忙扔下手裏的鐮刀,過來接過於月秋的水葫蘆。一仰脖子,把裏麵的水喝了個底朝天。他喝完,把水葫蘆遞給於月秋。說“得想法弄水去,這麽熱得天喝不上水,就怕有人中暑。”
    於月秋聽了,想想也是這個理。她對大夥說“咱們先歇一會,我去弄水去。”
    這些人看見於月秋找水去了,有的一屁股坐在了毒花花的太陽下麵。有的人幹脆,仰麵八叉地躺在了麥捆上在直腰。
    陳熱鬧把麥捆放在腰中間,頭和腳耷拉在兩邊的地上。自言自語地說“老天爺啊,來一塊雲彩吧。您老人家是不是想把我們都曬死算了?我們都死了,以後誰給您老人家燒香磕頭啊?”
    李玉福聽到陳熱鬧在胡言亂語,說他道“你真是一個煮不爛的鴨子嘴。把你累成這個熊樣了,嘴還閑不住,我看還是累得你太輕。”
    陳熱鬧好像是沒有聽見李玉福說話一樣。還躺在麥捆上,還繼續說“割麥的活這麽累,天要是涼快一些,咱們也還少受點罪。”
    這時候山杏看見於月秋提著一個水桶,很吃力地從地北頭走來。她忙站起來朝於月秋跑去,來到跟前對於月秋說“你從哪裏提了這麽多水?我給你幫忙抬著吧。”
    山杏說完,她們兩個人,一人抓住一個水梢的耳朵,一起把水抬了過來。山杏招呼道“快點來喝水了,冰涼的井水。”
    這些人看見水來了,馬上都圍了過來。先把瓶子和水葫蘆灌滿,接著用瓶子把水喝足。然後再把瓶子灌滿,放在麥捆下麵,防止太陽直曬把水曬熱了。看來,大家是真的太渴了,接近一水梢的井水,一會的工夫,就連喝在裝的沒有了。
    大家都喝了一肚子的涼水,覺得也不渴了,也不太熱了。這時候,也沒用人安排,就都自己地繼續割麥去了。誰知道陳熱鬧剛割了還沒有半個小時,又喊道“誰有帶的磨石,我的鐮刀用鈍了。”
    把李玉福氣得,說他道“你啊,真是懶驢上套,屎尿多。一上午你也不用幹活了,除了喝水,就磨鐮刀。”
    陳熱鬧聽見李玉福這麽說,也對他說“你懂個屁。磨鐮不誤砍柴工。鐮刀磨快了,割麥子不但省力氣,還割得快。”
    他說著來到李玉福這邊,掀開了他割的麥捆,在下麵拿出李玉福放的魔石。往上麵吐了幾口口水,就磨起鐮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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