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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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月秋來到了縣委大院,傳達室的老頭攔住了她,問道“這個同誌,你找誰呀?”
    於月秋趕忙笑著對他說“我是青山公社,於家寨大隊的書記,今天來找程書記有事。麻煩您給程書記說一下,謝謝您了。”
    這個老頭聽了於月秋的話,把登記簿和筆遞給她,說道“你先登記,我給程書記打電話匯報一下。”
    於月秋剛登記完,那個老頭就對她客氣地說“程書記讓你上去,他在三樓書記辦公室裏等著你。”
    於月秋聽了老頭的話,心裏馬上輕鬆了許多。她來的路上心裏一直還在犯嘀咕。我們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麵了,他現在又是縣委書記。我還是一個土裏土氣的農民,他是不是已經嫌棄我是老土,不願意見我了呢?看來,是我想的太多了。
    她剛來到三樓,就看見一位漂亮的姑娘迎了上來。問於月秋道“你是於家寨大隊的於書記嗎?程書記在辦公室裏等著你,你隨我來吧。”
    姑娘說完,領著於月秋來到書記辦公室門口,禮貌性地敲了敲門。就聽見裏麵說道“進來吧。”
    不知怎麽了,於月秋再一次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心裏突然有一陣熱乎乎的感覺。像是一個在外麵受了委屈的孩子,馬上就見到能保護她的大哥哥一樣,讓她高興,讓她有安全感。她趕忙抑製一下心情,隨著這個姑娘來到辦公室裏。於月秋第一眼就看見,程書記頭發已經有些斑白了。他正伏在桌子上寫著什麽,很快就把他寫完東西的文件,遞給了站在辦公桌前的一個中年人。然後趕忙站起來,過來握著於月秋的雙手,說道“這那麽多年不見了,沒有想到你還是這麽年輕漂亮。來來快坐下休息一下,鄉親們還都好嗎?”
    於月秋也半開玩笑地說“你別笑話我了,我都快成老太太了。托您的福,社員們現在的日子,過得比以前是好的多了。自從你給聯係了氨水和後來的碳酸氫銨化肥以後,小麥的產量確實是提高了很多,一畝地裏能打出七百多斤小麥。社員們不但吃上了飽飯,家家還都有了餘糧來。”
    程書記聽了於月秋的話,心裏很高興。於家寨大隊的小麥能高產,自己確實是給他們大隊裏出過力。當時,農民對土地裏使用氨水都還不了解。他和吳長腿為了弄到氨水,和說服讓農民使用,也是費了很多勁。他對於月秋說道“社員們隻要是能吃上飽飯,家裏再有餘糧,那真是太好了。咱們當領導的,也算是沒有沒有白操心。”
    於月秋這裏剛坐下,隻見那個漂亮姑娘就給她端來了一杯開水。然後對程書記說道“程書記,沒有什麽事我先出去了。”
    程書記看見那個姑娘出去了,他熱情地問於月秋“你過得還好嗎?這麽多年你都沒有來見我,我還真的很掛念你。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於月秋這裏剛要對他說,李偉想轉公辦老師的事,又突然聽到門外麵有敲門的聲音。程書記趕忙說道“請進!”
    程書記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緊接著進來了一位中年婦女。她看見了於月秋,馬上半開玩笑地說“書記有客人啊,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不然,我等一會再過來找你簽字吧。”
    程書記對她說“沒有關係,於書記是青山公社,於家寨大隊的大隊書記。又是白龍潭水庫工地上的女石匠連連長,不是外人,都是老朋友了。”
    這個中年婦女聽了程書記的話,也熱情地過來和於月秋握手。說道“我姓劉,在縣婦聯工作,歡迎你來做客。”
    於月秋聽了,就知道這個人是縣婦聯的劉主任。她以前也聽說過她的事,她曾經下過鄉,插過隊。還在她插隊的大隊裏,當過生產隊長。於月秋也客氣地說“謝謝劉主任,有事我一定會去麻煩您的。”
    程書記給劉主任簽完字,看著她走了以後。有點尷尬的對於月秋說“看來在這裏咱們想說說話,敘敘舊是不大容易。這樣吧,你來一趟也不方便。我給你一把鑰匙,你先到招待所二零六房間裏等著我。那是我中午休息和會客的地方,那裏很僻靜也不會有人打擾。我下了班,就過去找你,咱們中午一起吃個便飯。”
    於月秋聽了程書記的話站了起來,想想該辦點事還沒有辦,不能就這樣回去了。她有一點羞澀地接過了程書記手裏的鑰匙,又想緩解一下不自然情緒,對他說“你領導大了,工作也忙。那好吧,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工作了。”
    程書記又說道“你不用著急,我讓司機開車把你送過去。你在樓下門口上等一下,車馬上就過來。”
    於月秋來到樓下時間不長,她就看見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門口。接著從車裏出來了一個小夥子,問於月秋“你是於家寨的於書記嗎?請您上車吧。”
    於月秋趕忙說道“我就是,謝謝你了。”
    司機對她笑了一下,說道“你不用客氣。”
    於月秋聽了,也不再客氣了。她看見司機已經給她打開了車門,她就實實在在地坐進車裏去了。很快,車就把她送到了招待所的樓門口。司機對她說“招待所到了,我就不上了,你自己上去吧。再見。”
    於月秋手裏拿著鑰匙,來到了二樓,找到了二零六房間。她打開門進去一看,突然自己有點手足無措,局促不安的感覺。心想古代皇上住的地方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難道比這裏還要好嗎?不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嗎?還非得裝飾的這麽豪華嗎?她一邊想著,一邊在房間裏欣賞著。房間是大套房,一間辦公的地方,這裏桌椅、沙發、辦公用具一應俱全,還在電視櫃上放著一台彩色電視機。一間臥室,臥室裏按了一張大雙人床,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和被褥。還有衛生間和洗澡間,衛生間裏的澡盆,水盆擦得雪白一塵不染。
    於月秋在房間裏欣賞了一會,突然聽見有敲門的聲音。她趕忙過去把門打開,隻見招待所食堂裏的幾個服務員,端著飯菜給送房間裏來了。他們來的房間裏把飯菜在飯桌上擺好以後,又很有禮貌地把門給帶上走了。於月秋看著一桌子的飯菜,很多菜都是她沒有見過,沒聽說過的。那濃濃的香味,饞得於月秋饞涎欲滴。就這時候,門被推開了,程書記來到房間裏。他對於月秋說“你從家裏來得早,不知道你吃飯沒有?現在一定是餓了吧?”
    程書記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櫥子拿了一瓶酒,說道“下午還上班,咱們中午就少喝一點吧。”
    反正他們已經都是老熟人了,彼此也不用再客氣,斟上酒二人就大大方方地吃喝起來。他們一邊喝著酒,吃著山珍海味,一邊說著心裏最想對對方說的話。二人此時的心情,都感覺到既舒服又高興。於月秋還感覺到,從內心深處溢出一種幸福和甜蜜。
    下午,於月秋坐在了返回青山公社的公共汽車上,感覺頭還有點暈乎乎的。不過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是怎麽了,自己卻是積極主動地去配合對方。於月秋自己心裏很清楚,自從她結婚到現在,今天她是最高興的一次,也是她第一次,真正嚐到了做女人最快樂的一回。
    於家寨村前那片一眼望不到邊的麥田裏,已經泛起了金黃色的麥浪。這也是包產到戶的第一個麥收季節,人們已經在家裏閑了很長時間了,心裏都憋著一股勁,就等著麥子成熟了好好地大幹一場。
    這一季的麥子,還是去年秋天,生產隊裏一起播種的。分地的時候,麥苗還沒有拔節。麥苗是隨著一家分地的多少,就有多少畝地的麥苗。現在眼看著麥子就要成熟了,馬上就該收割了。可是,社員們把地裏的麥子割完以後,去哪裏打場、晾曬麥粒子,成了眼前最大的問題。春天分地的時候,生產隊裏隊委會的隊長和會計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們把原先的那片老打麥場分了幾大塊,想著就是不要把打麥場破壞了,到收麥的時候各家各戶好用著方便。沒有想到把打麥場分開以後,時間不長就讓社員們把打麥場用钁頭刨了起來,然後都種上了大豆。
    天剛剛亮,於金水又習慣性地抽著旱煙,慢慢地來到了自己家裏的麥地頭上。他站在地頭上看了一會即將成熟的麥子,就又想起來打麥場的事情。原先在生產隊裏的時候家大業大的,想給隊裏添置一些什麽東西,都是很容易辦的事情。可是,現在把土地全部都分到了各家各戶了,其實各戶也就成了一個小集體,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為了把自己的責任田種好,那些種地的一切工具一樣都不能少了。你少了什麽,在搶收搶種的時候,就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把土地分給個人管理當然是很好,自己對待自己家裏的地,更會盡心盡意地去侍弄。地侍弄好了,種下的糧食也一定會高產。可是,這眼前還是一個過渡階段,一切種地遇到的事情,突然間砸都到了每一個人頭皮上,這就把人們弄了個措手不及。
    於金水思緒萬千地蹲在地頭上抽著旱煙,突然聽見有人對他說道“於主任起的這麽早,你蹲在這裏尋思什麽呢?”
    於金水聽見有人來了,回頭一看,是李玉山肩上扛著一把鐵鍁走了過來。於金水發現,自從對李玉山解除了管製,給他平反以後,他的精神麵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也好像是又年輕了好幾歲,身體也健壯了不少。以前,他走在路上都是兩眼瞅地,不敢抬頭看天。對他精神上和**上的打擊,讓他整個身心都萎靡不振,走起路來就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一樣。於金水看著李玉山,把煙頭扔掉站起身來。對他說道“唉——我就是一條賤命,在生產隊裏的時候,早晨,想睡一會懶覺卻沒有這個時間睡。現在不用去生產隊裏幹活了,有時間睡覺了,不天明就睡醒了,躺在床上還渾身難受。你怎麽也老早地跑出來了?不在家裏多睡一會?”
    李玉山也笑著說“還不是和你一樣嗎,躺在床上難受,也出來想逛逛。你們家打麥場的事有著落了嗎?”
    於金水說“我也正在為這個事犯愁,去哪裏壓個地方當打麥場呢?”
    李玉山過來把煙包子和卷煙紙遞給於金水,自己也卷了一支。他們都點上火以後,又都蹲了下來。李玉山說“我倒是有個想法,也正想找你商量商量。你看哈,咱們兩家的麥地正好挨在一起,又都是靠在路邊上。現在,麥子也基本上成手了,咱們先把靠路邊的這個麥地,拔出一塊空閑地來,壓出來當打麥場不就行了嗎?”
    於金水聽了李玉山的話,稍微考慮了一下,馬上說道“你說的這個辦法能行,這個地方的麥子也成熟的差不多了。咱們說幹就幹,今天咱們就拔麥子壓場。”
    吃過早飯,李玉山老兩口子和李輝小兩口子,還領著他們的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於金水兩口子,他們都扛著鐵鍁和摟耙,挑著水梢拿著麻繩,來到了於金水和李玉山說的那塊麥地裏,開始拔麥壓場。
    過了一會,李玉山邁開步伐丈量了一下,然後對於金水說“再往前拔個兩三米,我看著就夠咱們兩家用的了。你們在這裏再拔一會,我去打麥場裏拉個碌碡來。”
    於金水聽了,也直起腰來,說“我和你一塊去吧,我去拉一個壓麥子的碌碡來,省著用的時候找不著。”
    他們兩個人來到原先生產隊裏的打麥場裏,看見幾個碌碡都還帶著碌碡郭子。看來是種地的人看著這些碌碡礙事,就都把它們推到地邊上來了。於金水和李玉山看了互相一笑,把手裏的麻繩拴在碌碡郭子上,就把它們拉倒他們家的地頭上去了。
    他們兩個人拉著碌碡回來的時候,這幾個人已經把麥子拔完了,正在一捆一捆地抱著往地頭上挪。看看也拾掇的差不多了,於金水高聲對他們說“看來真是幹自己的活了,這麽快就幹完了。好了都過來歇一會吧。”
    李輝放下最後一捆麥子,高興地說“就是感覺到,這是幹自己的活,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
    李輝媳婦宋娟,看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泡透的李輝,說“你就是出大力種地的料,你看人家金水叔家裏的於濤,在城裏上班多舒服。”
    李輝聽了,笑了笑說“個人有個人的活法,我就覺得在家裏種地舒服,自由自在的也沒有人管著。金水叔,我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於濤了,他有時間回來幫忙割麥子嗎?”
    於金水的媳婦秋菊搶著說“前幾天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就說了。到割麥子的時候,都請假回來給我們幫忙。”
    於金水就這麽一個兒子,比於亮和李輝還小兩歲,於濤高中畢業以後就去當兵了。後來,於濤複員回來的時候,正好趕巧縣毛紡廠裏招工。因為他有當兵的這個優先條件,於金水又在大隊裏當幹部。所以,於濤就順利地去毛紡廠裏當了工人。
    他們這夥人休息了一會,於金水說“好了,你們女同誌就回家做飯去吧。剩下的活,有我們老爺們幹了。”
    這時候,他們三個老爺們拿著鐵鍁和摟耙,開始把這塊拔完麥子的地方整平。整平了地麵以後,就去把水挑來潑在已經被整平的地麵上。然後,於金水和李玉山又去了原打麥場裏,弄來了一些去年的麥糠撒在上麵。等到地麵上有些幹鬆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就開始拉著碌碡碾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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