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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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後。
    倉山外圍的小道旁,分開的草叢後,露出顧懷和李易滿是胡茬的臉。
    突然變化的景色讓顧懷怔了怔,隨即大喜過望:“出來了!”
    他身後的李易幾乎就是吊著最後一口氣,聞言也爬了起來,等到看見那條一看就知道常有人經過的小道後,那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總算不用死在這山裏了。
    落在最後麵氣定神閑的王五伸長脖子看了看,摸了摸光頭嘿嘿笑道:“是哩,這條是出山的道,我之前下山常走。”
    旁邊一臉蒼白的顧懷跌坐在地上,拿起早已空了的水壺抖了抖,聞言顫抖著嘴唇罵道:“那瘋婆娘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他娘的也跟著胡來?居然真就關了我們三天,別說吃的了,水都沒送過!扔到林子裏就讓我們走,要不是我在山裏呆慣了打了隻兔子,不得活活餓死在這裏?”
    王五想了想,伸手進懷裏掏出塊餅來啃了口:“那肯定是不會的...我身上還帶著吃的。”
    這下連李易都忍不住了:“那你不早說!”
    王五翻了個白眼:“你也沒問啊。”
    顧懷強忍下一刀砍死這憨貨的衝動,從他手裏搶過幹餅啃了幾口,才問道:“出山還有多遠?”
    “沿著這條路再走半日,”王五不知從哪兒摸出來個水袋遞了過去,“不過二當家的,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咱們?”顧懷瞥了他一眼,“你這是盯死我了?”
    “大當家吩咐過的,二當家去哪兒我去哪兒。”
    “去茅房你也跟?”顧懷懶得理他,轉向幾乎虛脫的李易:“你怎麽說?”
    李易低下頭想了想:“不知道之前的人還有沒有活下來的...如果沒有,就得有人把這事稟告上去,丘城那邊我也得去報道,所以還是得照著原來的路走。”
    顧懷歎了口氣:“我還打算分行李回家,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就這麽回去那老頭肯定不放過我,再加上答應了那瘋婆娘的事情...我恐怕也得去一趟丘城。”
    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身子努了努嘴:“那走著?”
    ……
    沉重的號角聲響徹在城牆下,跟隨著響起來的是喊殺聲,身披紅色鎧甲的士卒們揮舞著起義軍的大旗,向著丘城不高的城牆衝鋒。
    一輪箭雨過後,守城的官兵在城牆上來回奔跑著,不斷揮刀斬斷城下拋上的鉤鎖,若是砍斷了一根,往往便能聽見下方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如果有搭了雲梯的,則往往需要幾個人一同奮力才能將雲梯推落城牆--而這也意味著將自身暴露在城外起義軍士卒的箭鋒之下。
    當然,除了攻城最基本的雲梯鉤鎖外,經過數天的攻防,雙方也準備了相當多的器械,城外起義軍不止有擂木望台,甚至還能抽空砍伐樹木搭建石炮,此刻呼嘯著往城牆上砸來的石炮往往一落下便能砸出一地的血花肉沫。
    而丘城的城牆上則是每隔十步就放了一台弩車,絞盤上樹立著一根一尺見方,長約一丈的圓木,上麵密密麻麻全是五寸的鐵釘,細鐵索係在上方,隻需要幾名官兵在一旁絞動把手然後鬆開,隻聽“嗖”的一聲,下方攻城的起義軍中便會瞬間清出一片空地,隻能在塵埃的尾端見到被串到一起的數名士卒。
    這種守城工具,對比金汁輕弩自然顯得笨重,但丘城不大,城牆不高,也就讓這種弩車的殺傷力達到了頂峰,事實上若不是這幾架在武庫裏快放壞了的弩車,丘城早就已經破了。
    更何況守城的負責人顯然是認識到了弩車的重要性,除了必要的操作人員外,兩端還布置了數名刀盾兵和弓弩手協助,就算有敢死隊先登營爬上了城牆直奔弩車而來,也能保證弩車萬無一失。
    圍城一月,雙方就是在這樣的局麵下,才堪堪維持著平手。
    天色已經過了正午,一名大魏文官打扮的人匆匆走上城牆,然而他剛剛扶住牆垛,一支利箭就貼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釘在了身旁士卒的木盾上,箭尾嗡嗡直顫,把他嚇出一身冷汗,幾乎就要轉身退回去,但看到遠處那在箭雨中同為文官,卻依然扶劍指揮的丘城縣令後,才咬咬牙壓低身子跑了過去。
    “縣尊!縣尊!卑職有要事...”
    “屁的要事!”大胡子縣令怒喝一聲,“叛軍攻城,有什麽事比這個更大?丘捘,帶一隊人,去把那些狗日的叛匪給我轟下去!”
    一旁立刻站出來一位隊正領命,帶著大胡子縣令身邊本就不多的親衛直奔他手指的方向,文官定了定神,斜著看過去不由大吃一驚。
    在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城下密密麻麻不知多少起義軍士卒正在往城牆這邊擁擠過來也就罷了,縣令手指的方向,居然已經有起義軍士卒爬上了城牆!他們用鉤索雲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後邊有大批的弓箭手向城牆上射箭壓製,掩護他們攻城,就算城牆上的士卒也在拚命防守,但敵眾我寡...
    好在有了生力軍的加入,那邊刀刀見血的搏殺還是很快就落下了帷幕,爬上城牆的士卒被殺幹淨,雲梯也被放倒,文官才鬆了口氣,繼續看向縣令:
    “縣尊大人,攻城正酣,卑職也不想煩擾大人,隻是這件事...”
    大胡子縣令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說!別文縐縐的說些廢話!”
    “是!”文官呼吸急促,“城內統籌政務的縣丞大人,今日托家裏人送來消息,說是得了急病...”
    “急病?”縣令冷笑一聲,“急他奶奶的病!不就是眼看要城破了,怕被叛匪抓個現行,才躲到家裏,等城破了就跑?聖賢書聖賢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
    文官滿頭大汗,咳嗽了兩聲:“除了黃縣丞,縣衙裏包括捕快差役等二十餘人,今日也是,也是...”
    “也是急病?”縣令無語望天,半晌才道:“之前吳總兵戰死,守城一事也就落到了本官頭上,本以為我在城牆督戰,你等在後方處理政務,雙方一行,總能讓丘城從這些叛匪手下得幸...如今一月有餘,援兵未到,你等也要生出二心!莫非是天亡我丘城不成?”
    文官呐呐無言,最終隻能一拱手告退。
    大胡子縣令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總算還有你這樣願意堅守的人,本城政務,就交給你了!縣衙空虛,你自可提拔一批人起來,本官要的,隻是後方穩固!其餘諸事,你大可自為之。”
    一番話說得文官目瞪口呆,那番想要下城牆後同樣抱恙回家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而在戰火紛飛的丘城外二十裏處,倉山入山的山道口,正和王五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的顧懷,卻是怎麽也沒想到,他此行要清查的對象已經戰死,而目的地丘城...
    也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