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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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半刻鍾前。
將蘇軾的水調歌頭用最拿手的簪花小楷寫在紙上,再在下麵貼心地署上楊岢的名字,顧懷將其折好放在桌上,一隻手指壓著推了過去。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懂,”楊岢從袖子裏摸出張銀票,“不過這次怎麽貴了這麽多?一首就五百兩?”
“賣五百兩都是缺大德了你知道嗎!”顧懷無情怒斥,“講道理這種壓箱底的東西要不是急著用錢我是真不想拿出來...簡直有辱斯文,我都怕蘇老哥從地底下爬起來找我。”
“你缺錢?那你幹嘛不跟我借?”
顧懷頓了頓,收起銀票:“怎麽把這茬忘了...借就算了,我要做點小生意,之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你要是閑錢多可以入股,到時候包你掙個盆滿缽滿。”
“你叫我老爹幹爹的時候可沒這麽客氣...反正我老爹也沒把話說絕,咱們也算有了兄弟名分,之後你缺錢可以來找我,不過我估計很快就得和老爹回京城了,在蘇州待不了多久時間。”
楊岢一臉的坦蕩,倒是讓打慣了算盤的顧懷有些不習慣,他點點頭沒有拒絕,隻是收好銀票站起身。
“你要去哪兒?”
“肚子有些疼,去趟茅房,”顧懷擺擺手,“估計看不到你出風頭了。”
他轉身離開詩會的喧囂,麵無表情地穿過一群又一群吟詩作賦的士子,當他走到船尾的時候,一艘小船靜靜地等待著。
確定沒人跟著自己,河麵上遊船太多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艘小船,顧懷這才翻身跳到船幫,接過了王五遞過來的刀。
“在哪兒?”
“沒動彈了,就在錢府,”王五劃動船槳,“這廝可真能跑,我跟了他一天,早上酒樓下午青樓,晚上還去了詩會,過了子時才回家,可累死我了。”
“錢府麽...”顧懷換上一身黑衣,拿起蒙麵巾,“地形不太熟,可能會有點問題,還是太倉促了點。”
“不過少爺,咱們真要在城裏動手?”王五顯然還有些不讚同,“城裏可不比咱們山上,死個把人壓根沒人管,真要是溜進錢府把那小子宰了,不得明天就大索全城?”
“確實有點冒險,這麽個大戶人家的繼承人死在府上,肯定是要起風波的,”顧懷點點頭,“但凡有點動靜,城門就肯定關了,再依靠畫像追捕--不過這和我一個來參加詩會的贅婿有什麽關係?”
王五手裏劃船的動作都停下了,茫然地看著他:“那我呢?”
“我怎麽知道?反正你平日總吹噓自己是浪跡天涯的英雄好漢,我想你總是有辦法的,躲幾天就好了。”
“少爺我現在下船還來得及嗎?”
“你敢下我就敢舉報你,”顧懷冷笑道,“你一個做過山賊連路引都沒有得扮我書童才能進城的黑戶,你看官府信你還是信我?”
上了賊船的王五仰天長歎,一時間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煙波槳聲裏,兩人都沉默下來,顧懷看著錢府的方向,也覺得自己有些心急了,按他的性格,應該會再等一段時間,宰了那姓錢的有什麽難度?關鍵是不能冒任何的風險。
但仔細想一想真的很煩,很煩有這種神經病竄出來讓自己差點莫名其妙死在那山上,很煩就差那麽一點就不能回家吃小侍女煮的麵,很煩最近這段時間事情太多說不定哪一天氣就漸漸消了懶得去搭理那姓錢的。
所以恩怨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什麽他娘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隔夜飯吃起來總是會覺得膈應。
不去考慮城池裏尋仇太過冒險,不去考慮現在的生活會被打破,不去考慮這樣做理不理智,他隻是想讓某些人付出該付的代價,什麽徐徐圖之天意有報都該去死。
這世上沒有神佛,血債血償這種事情,總得自己來。
江南微雨的夜空下,顧懷看著被船槳劃起波紋的河麵,麵無表情地想道。
......
一片雪亮的刀光從圍牆的角落草叢處亮起,將層層雨簾照得清晰無比,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砍向某個貼身短打打扮的護院。
然而下一秒卻沒有血花噴濺,蒙著麵的顧懷皺了皺眉頭,往前扶住暈倒的護院,身後的王五立刻竄出來將他拖回草叢。
枝葉抖動,很快掩埋了裏麵有人的痕跡,顧懷看向眼前猶如迷宮般曲折的院落:“這年頭修宅子都必須弄成這種德性?也不知道到底圖什麽...咱們過了幾個院落了?”
“三個了,”王五小心地清掃著兩人留下的痕跡,“遇見了十個家仆五個護院...這幫子有錢人還真是舍得,沒事請這麽多護院做什麽?”
“大概是為了防我們?”顧懷笑了笑,“加快點動作,好不容易才找到不在場證明,我得抓緊時間回去。”
王五心想二當家您平日就喜歡說世道不好人心壞了,怎麽到了您這兒殺個人就跟下館子差不多?看來看去就屬您最不像好人...
但考慮到自己現在明麵兒上的身份是顧懷的書童,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大概都得跟著顧懷混,充當大當家派在二當家身邊的小間諜...所以還是忍氣吞聲啥都別說比較好。
借著夜色和小雨的掩蓋,兩人已經摸到了錢府的中心位置,隻是暫時摸不準哪邊才是入寢的後院,這麽一來兩人隻能在雨中摸索未免顯得有些蠢,連王五都忍不住好幾次想問顧懷今夜做事的風格怎麽和之前差距那麽大。
在他看來自己這位二當家做事一向是謀而後動,說簡單點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連那姓錢的到底住哪間房都沒摸清就跑來動手,實在有些不符合他的人設。
可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會有破防應激的時候,隻不過現在輪到了顧懷而已。
而顧懷應激起來可就比普通人離譜多了...老百姓破了防頂多罵兩句賊老天,顧懷破了防是真敢雨夜提著刀子去殺人。
而在越過一道又一道院牆,避開一個又一個家仆後,顧懷看見了暖閣外言笑晏晏的那張臉。
他眯了眯眼睛:“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