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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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抓到?”
    騎馬趕到宮城的顧懷聽完王五的匯報,又看了一眼遠處跪著的一排人影,輕輕皺了皺眉:“怎麽回事?”
    “狗東西居然還挖了地道...我帶人衝進宮城的時候,估計就已經跑遠了,就隻逮著這麽幾個貨色。”
    “地道通往哪兒?有沒有人派人去看?”
    “是外麵的民居,我已經叫人挨家挨戶照著畫像搜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搜到。”
    顧懷點點頭,有些遺憾,但也知道不是王五的錯。
    的確是沒想到那位白蓮教的佛主這般果斷和狠厲,明明有地道,卻連這些白蓮教的高層都沒帶就匆匆逃命,如今千裏奔襲過來卻沒能抓到賊首,實在是有些不圓滿。
    他策馬到那排人影麵前,微微低頭:“名字,官職。”
    被綁得嚴嚴實實,頭發散亂的徐輝輕輕一歎,卻並沒有回答什麽,隻是沉默等待。
    直到被抓的最後一刻,他還在組織宮人進行抵抗,因為他知道,隻要能暫時擋住那些大魏騎兵,不讓臨安完全淪陷,那麽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但他沒想到的是在他準備赴死的時候,那個一直被宣揚為刀槍不入神仙下凡的佛主,卻拋下他們跑了。
    一道冷冷的聲音在上方響起,越過了他:“有骨氣。”
    徐輝抬起頭,看著馬上那個人影,這便是這些大魏騎兵的主將?
    陽光有些刺眼,徐輝看不清那道人影的臉,但能感覺出來他很年輕,接連的廝殺讓他滿身縈繞著血氣,黑色的鎧甲隨著他的動作吞噬著陽光。
    這麽年輕就能堵上性命孤軍深入奔襲千裏,這一次輸得真不冤。
    他突然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大膽!”一旁的王五怒從心起,他記得這廝,從被抓就一言不發,怎麽審都隻是沉默不語,如今居然敢用這種語氣跟將軍說話?
    他大步走上去就想抽這廝幾耳光,卻被顧懷輕輕抬起的手止住動作:“問。”
    徐輝看著周圍的魏軍:“朝廷許諾給你們什麽?”
    “臨陣討賊,剿匪平叛,需要什麽許諾?”顧懷冷冷開口,“不要把朝廷的軍隊和你們混為一談。”
    “這些話我以前可能會信,但現在我確實不太信,”徐輝誠懇開口,“沒人想為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賭上性命,尤其是已經爛成那樣的朝廷...你一路穿行兩浙,難道還沒看見麽?朝廷還不如聖教得人心。”
    空氣越發冷了幾分,跪在徐輝旁邊的其餘幾位天師都怔怔抬頭,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時候了還要去刺激這位年輕將軍,他難道不知道能苟活一時就可能等到大軍回返?
    “我明白了,”顧懷手裏的馬鞭輕輕敲打,身子微微前傾,“你想聊大義?”
    “正是。”哪怕到了現在,徐輝也沒有打算放下那份信仰,他依然堅信白蓮降世才是拯救這個世道的唯一方法。
    然而顧懷的聲音更冷了些:“我有些失望...說實話,在我印象裏靠著邪教裹挾百姓造反的人,多半都是些趴在他人身上吸血的臭蟲,臨到該自己去死的時候,就連話都不敢說一句,難得看見一個正常點的,結果腦袋裏也是些狗屁不通自以為是的道理。”
    “你想和我聊大義?聊朝廷有多**,百姓有多水深火熱,聊朝代更替的必然?聊你們才是天命所歸,聊你們過去的悲慘故事?可惜我沒興趣。”
    他指了指周圍的士卒:“不止是我,他們打這麽多仗,死這麽多人,是要殺敵拿軍功掙銀子,誰有興趣去聽你們的大義?既然沒有那份本事,就不要想著自己才是時代的弄潮兒,能被我一路打到這裏,隻能說明你們所謂的天命教義都是狗屁。”
    顧懷看向臉色灰敗下來的徐輝,淡淡開口,話語裏滿是揮散不去的血氣:“不過既然你們這麽喜歡把這些東西掛在嘴裏,那就為這個去死好了,為了防止你們路上孤單,因為你們的奮鬥而享福的家眷也陪你們一起。”
    “王五。”
    “在!”
    “把清明找過來,他不是想要練一練手藝?那就讓他送這些天師上路,剝完了皮掛在城門,大索全城,有關係的,一個都不要放過。”
    “是!”
    ......
    一刀砍翻迎麵跑來的叛軍士卒,勾動了身上的傷勢,陳平咬了咬牙,強行把這種疼痛感拋在了腦後。
    這種遍地軍功的機會,鬼知道多久才能碰見一次?
    城門那邊已經有人接手,他便帶著十幾個弟兄到街上開始截殺滿地亂竄的叛軍,仗打到這個份兒上,說不定過兩天就要撤退了,他現在還隻是個校尉,想讓兒子少走彎路,不多砍十幾個人頭怎麽行?
    不得不說這一路下來那些原本的腹誹早已消失不見,當一開始聽說要深入敵境長途奔襲的時候,陳平還以為那位將軍要帶著他們來送死,指望一批趕鴨子上架的新兵打穿兩浙?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們犯了什麽失心瘋。
    可他娘的這事居然成了!直到衝進臨安城門的時候陳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僅僅五千人,完成了千裏的奔襲!
    如今這些新兵們已經算得上合格的同袍,一些原本在山林裏討生活的老獵人也蛻變成了優秀的斥候,更別提一路打下來因為戰功而升上去的那些百戶千戶,這種一縣民戶盡出征的格局,真的在這一路打過來的過程裏產生了極好的反應。
    比如陳平現在就看到十幾個入伍前估計就是同一族的大魏騎兵,在跟著他們族叔衝殺,在指揮下進退有度,偶爾有人落馬,也不會被拋下,一個個都因為斬獲頗豐而滿麵紅光...看錯了,原來滿臉都是血。
    陳平收回目光,緊了緊手裏的刀,他沒有去看那些在街道上倉皇奔走的平民,隻是尋覓白蓮教那有些顯眼的軍服特征,但下一秒,他就有些疑惑地移回了目光,落到了一行人身上。
    人數有些多,好幾個人,領頭的是個魁梧男人,這不奇怪;大大小小的包袱,估計裝滿了錢財,這也不奇怪;但一行人裏居然有好幾個漂亮極了的女子...這就很奇怪了。
    這兵荒馬亂的,哪個大戶人家會帶著妻妾跑路?打來的是朝廷又不是要搶一把的土匪,隻要老老實實呆在家裏什麽事也沒有,除非--是跟白蓮教有一腿。
    他喚過一個士卒:“上去查一查。”
    那士卒領命而去,片刻之後,被攔下的一行人爆發了激烈的反抗,隨行的幾人都拿出了武器和士卒戰在一起,陳平不驚反喜,知道自己猜對了,哈哈一笑帶人加入了進去。
    大魚!
    當然,此刻的他還以為是什麽白蓮教高層的家眷,或者說這個一向沉穩的軍人壓根沒想過自己今天會交天大的好運,在十幾名士卒的配合下,他們很快製服了這古怪的一行人,然後看到了被護在中央的,還摟著一個女子的,渾身綾羅胖得看不見脖子的男人。
    陳平呆住了,他從身邊的士卒手裏拿過剛剛得到的畫像,視線在男人和畫像上來回逡巡了好幾眼,然後他的身子就抖了起來,連嘴唇都開始打哆嗦。
    他生擒了白蓮教的...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