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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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幕府開府的消息,在二月的下旬傳遍了整個河北,甚至於整個大魏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所有人都明白,雖然那位靖北伯還掛著河北道經略使的名頭,但還未封疆便擁有開府的權力,實際上和裂土封侯好像也沒什麽區別了--這是何等的尊崇榮耀?那位年輕天子到底對他抱有多大的期待與信任?
與此同時,更多的事情也跟著傳了出來,比如在河北道幕府擔任總督的,竟然是享譽天下的大儒,前戶部尚書盧何,這位聲名在外許多年,門生故吏滿天下的老人居然自願給那位年輕的靖北伯爺打起了下手,替他總攬河北政務,實在是讓人瞠目結舌。
相比之下,由崔氏子弟帶頭,整個河北地方大族都有家族子弟在河北幕府任職,協助靖北伯進行改革的消息,反而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但隻有少數人看得明白,清河崔氏那毫不遮掩絕無保留的支持,意味著靖北伯顧懷接下來幾乎可以完全控製住整個河北,而不再是依靠官職與兵權強行推行政令。
消息傳到京城,所有人都有些震驚茫然,因為從顧懷出京算起,滿打滿算也才四個月,這四個月的時間他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剛過黃河就開始了對地方官員的監察,安置了流民,打響了清理屯田的第一槍,然後馬不停蹄北上,在真定地界與遼人血戰,收複了魏遼國戰開始後的那一整片失地。
如今無數南逃的流民都在扶老攜幼的歸鄉,因為戰爭而被耽擱的春耕已經有了恢複的跡象,地方行政機構在重新組建,河北密集的官道上,哪怕是冬天,也到處可以看到一副熱鬧熙攘的景象。
在四個月前還在遼人馬蹄下掙紮的河北,如今竟然已經能清晰看到即將到來的穩定。
而隨著顧懷開府的消息一同到達京城的,還有一份招賢令。
“今有聖上龍恩浩蕩,特旨下詔,於河北之地,開府建鄴,意在興教化,固邊防,惠萬民,共謀盛世之基。本府之主,靖北伯、河北道經略使顧懷,承天子命,秉持公心,廣開才路,特發此招賢令,遍邀天下英才,共襄盛舉。
一者,士子儒生,胸懷經綸,或困於科舉,或誌在四方而未得展才之士。不論出身貴賤,但求學問淵博,德行兼備,以此教化一方,啟迪民智。
二者,技藝之士,百工之長。無論能工巧匠,精通農桑水利;亦或醫者仁心,妙手回春;乃至天文地理,術數星象,琴棋書畫,亦可於河北各展所長,造福百姓,強國富民。
三者,心懷家國,勇武之士。民間但有壯士,願保家衛國,不問出身,皆可入河北,共守疆土,護佑萬民。”
很明顯,這份招賢令不僅麵對河北,還麵對整個大魏,頗有些與朝廷搶人才的味道,顧懷以開府就搞這種動作,吃相未免有些難看了些。
但往實際考慮,河北要發展,確實需要人才,那裏地廣人稀,百廢待興,隻是本地世家大族的子弟,根本滿足不了接下來的需要,看起來顧懷也實在是有些急眼了,才有點不要臉地跟朝廷搶人,希望能讓各行各業的人才興起一點去河北闖蕩的念頭。
當然,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地方封疆大吏有這種動作,早就被參得找不到北了,一個河北還不夠你折騰,跑來打天下英才的主意,莫非是想造反?可上折子的畢竟是顧懷,不管朝堂百官再怎麽神情微妙出言反對,僅僅隻過了一夜,內閣就已經擬好了旨意,由趙軒禦筆朱批,加蓋了天子印璽,將那份招賢令一起布告了天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有朝廷背書,天子下詔,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河北已經開府,有大把的官位與機遇在等著,隻要有一技之長,去了說不定就能光宗耀祖。
一時間不知道天下間多少讀書人一時心頭火熱,畢竟寫不好科舉文章的士子不代表完全沒有做事能力,而且這年頭讀書基本都以入仕為唯一的人生目標,進不了朝廷,去河北似乎也變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還是有許多理智的人按捺住了這種衝動,因為那畢竟是河北,直麵遼人的馬蹄,接下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打仗,兵荒馬亂的,就怕有命當官沒命享福。
於是啟程的人有之,觀望的人有之,但無論如何,這份招賢令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讓許多鬱鬱不得誌的有才之人開始北上,尤其是盧何的門生故吏,當聽說老師都在河北幕府任職後,拋卻顧慮選擇前去的人尤其多。
而在大魏後方因為河北的種種跡象引起風波時,顧懷也沒有閑著,他的幕府定在了真定,頗有些效仿“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味道,大概是想告訴所有流民安心歸鄉,遼人如果再打進來,河北幕府也會擋在所有人身前。
具體的政務,例如即將開展的春耕,就有需要先行將流民編戶,然後按照人頭分田,再發放種子農具等物,鼓勵開荒,派官吏巡視指導,監察這些過程中的貪腐跡象之類的事情,這一樁樁一件件,如果顧懷什麽都親自過問,怕是要累死在崗位上,所以他從一開始組建幕府時就已經劃分好了各個衙門具體的職責。
比如農政署,就由之前巡視地方時引得顧懷頗為留意的鄭功領頭,作為入仕前在老家種過好些年地,上任後也一直兢兢業業卻不得施展的官員,鄭功在得到重用後爆發出的熱情讓顧懷都為之一驚,這位農政署長剛到真定,就興衝衝地帶著十幾個吏員卷起褲腿考察起了周遭的水利情況,用雙腳丈量著可以開墾的荒地,等到風餐露宿半個月後回到真定,跟野人也沒什麽區別了,比流民看起來都慘。
而他甚至都沒有進家門,就跑到府衙後堂鬧著要見經略使大人,等顧懷一出現,他立馬就撲通跪下扯住顧懷的衣服開始要人要錢,幾個重大的水利工程計劃聽得顧懷腦袋直發暈。
顧懷猶豫片刻還是想勸他緩一緩,還跪在地上的鄭功也顧不上官職了,臉都惱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說伯爺您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就想糊弄過去?跨山的溝渠確實費時費力,但修好之後可灌溉千畝良田,這一來二回的帳您算不清楚下官算得清楚!
顧懷聽得目瞪口呆,最後也隻能感歎一聲點頭同意。
當然,河北幕府那麽多衙門,填進去那麽多世家子弟、將校之後,親親相顧必然會帶來一些貪腐問題,以及之後可能會發生的官官相護,爭權奪利,但眼下顧懷正是用人之際,也實在是不能做到什麽事都力求完美。
當然,最讓他這個總督河北軍政的經略使喘口氣的,還是總攬政務的盧何。
甚至都沒有必要在幕府中任職,盧何便天然地擁有了僅次於顧懷的威望與權力,他坐鎮府衙,無論哪一個衙門的折子遞上來,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最好的解決方案,擔任過戶部尚書的他處理起賦稅問題來更是得心應手,打了半年仗的河北原本就有些入不敷出,各地財政問題頻出,但盧何經手後隻經過了一些調度,再加上以崔氏領頭的地方大族提供的資助,河北的財政情況居然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甚至能一定程度上讓各種政務的開展得到便利。
至於官吏任免,權力分化之類的事情,他做得更為得心應手,甚至都不需要顧懷親自過問,整個河北幕府就隱隱有了完善的氣象與規模。
整個河北,由此終於走上了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