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從來沒見過
字數:7346 加入書籤
“程宗主果然有見識!”
此時邵曦的這句話聽在程甫的耳中已經不再是嘲諷了,而像是一種宣判。
若說一開始看到邵曦手中持有映雪劍的時候,程甫心中還略有懷疑,當此時邵曦使出雪追霜劍法便等於是明確地告訴他——他惹錯人了。
程甫本欲開口再說些什麽,可天上飄落的那些雪片卻讓他來不及再去想別的。
那些看上去晶瑩剔透,美得讓人窒息的雪花此時都是致命的。
程甫身形已經被邵曦的那招“夏日飛霜”限製住了,此時雙腳與地麵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看似他是被這層冰霜凍住了,實則不然!
那層冰霜隻是邵曦的元氣所化,用以封住程甫腿部的經脈,使體內元氣無法暢通地運行到雙腳之上。
這就是清霜訣所獨有的妙處,不僅是將元氣化形為霜,更是以阻斷對方的經脈來達到遲滯對方行動的目的。
這個原理其實與打穴相似,隻不過打穴之法是靠擊打人體的穴位來阻斷體內經脈的運行。
而清霜訣卻能以範圍的形式來阻斷他人的經脈,操控起來更隨意,成功率也更高。
所以表麵上看起來對手就像是被這層清霜所冰凍。
不得不承認,當年百裏映雪與百裏凝霜姐妹二人所修煉的功法與劍法不僅威力強大,更兼顧了形式上的美感,果然不愧為仙女之劍!
不過這個時候的程甫可沒有心情去讚歎這些,那些雪片已經將他的衣袍劃破了不少地方。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當這片雪花包圍自己的時候再想應對就來不及了。
可此時自己的雙腳又被那清霜所封住,無奈之下他隻好開啟氣盾將自己護在其中,打算以此來對抗邵曦的“晴空落雪”。
再高明的功法或是劍法招式,所能持續的效果時間都不會太久,隻要自己挺過邵曦的這一招,回頭再想辦法也來得及。
可他想是這樣想,但很多事卻未必能如心中所願。
雖然他開啟氣盾將自己保護起來,但此時天上飄落的雪花越來越密集。
每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氣盾上都如同一片冰晶的刀片劃在玻璃上,讓程甫清晰地感受到來自邵曦的壓力。
正常來說,他在七品後期的修煉基礎是強於邵曦的,可此時他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
為什麽邵曦在使用雪追霜劍法之後會讓自己感到他竟然在內力上壓了自己一頭?
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看著那些雪花碰撞在他氣盾之上的樣子,他心裏開始有些慌了。
那些雪花雖然看起來很小,但每一片上都被貫注了元氣,如此連綿不絕地落在他的氣盾上,讓他倍感壓力。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自己就會堅持不住,氣盾會被邵曦所破,到那個時候自己就真的無處可躲了。
邵曦的劍意之境足有方圓幾十丈,就算自己能夠憑借身法逃離,可邵曦的身法也不輸於他,同樣可以追擊他。
這幾十丈範圍的劍意之境就像是一個牢籠一樣,會將他死死地困在其中,直到這些雪花最終將他殺死。
他想不明白,就在剛剛邵曦在內力方麵還略遜自己一籌,為何此時卻覺得他已經達到了七品巔峰之境?
難道是那映雪劍或是雪追霜劍法給了他什麽加持?
按說這絕不可能,他在武林中縱橫多年,很多事情就算沒見過也聽說過,可是這種憑借外物加持自身內力的事情還是聞所未聞的。
那麽為何此時邵曦會有如此表現?怎麽就突然在武功境界上反壓了自己一頭?
程甫在心中急速地將之前與邵曦過招的每一個細節都想了一遍,始終沒有發現哪裏不對。
正當他困惑不解的時候,卻突然間想到了雙方在動手之前,邵曦與自己講話時曾有過一個用手去扶下巴的動作。
難道他趁著那個時候服下了什麽丹藥?
江湖武林中人服用丹藥提升內力之事並非沒有,難的是丹藥難尋。
天底下會煉製這種提升內力或是促進武功修煉進境丹藥的人本就不多,能夠練出上品丹藥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這種方法雖然可行,但是能用得起的人卻沒有多少。
畢竟能煉製這種丹藥的人絕非一般人物,能夠請動這種人煉製丹藥的也不是尋常人物。
此時邵曦內力瞬間的提升,也許正是服用了這種丹藥。
程甫對此並不再有什麽懷疑,因為能夠手持映雪劍使出雪追霜劍法的人,就算身上發生再離奇的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不合理。
從程甫上山到現在也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邵曦帶給他的震撼是一個接著一個。
十七歲便能進入“化氣境”,幾年時間便能修煉至七品後期,手持映雪劍使出雪追霜劍法,還能服用得起稀世難求的絕品丹藥。
這樣的人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他的想象,這會兒程甫是真的有些後悔了。
後悔上山,後悔去招惹邵曦,他覺得自己如今麵對邵曦已經沒有任何的底氣了。
不要說打敗邵曦,如今能從邵曦的手中脫身都已屬萬幸。
行動受限,逃無可逃又無力再戰,此時程甫的處境相當窘迫,之前那囂張高傲的樣子早已蕩然無存。
他一邊抬著雙手維持著元氣盾,一邊再次抬眼看向邵曦。
邵曦並沒有趁著他疲於應對之時繼續進攻,而是就那麽站在原地看著他那狼狽的樣子。
“程宗主有很多事情感到不解吧?為什麽我會擁有映雪劍?為什麽會用雪追霜劍法?又為什麽會突然間在武功境界上壓過你?
“其實這些事情我想程宗主的心中應該有自己的答案,你身為一宗之主修煉了幾十年,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實屬不易。
“可是你錯就錯在當年不該欺辱千羽門,千羽門與我有恩,遇到你兒子帶人上山挑釁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比武輸了付出代價本是理所應當之事,可你卻因此懷恨在心,今日竟想置我於死地,這是其一。
“其二,你身為天昀宗的宗主在武林中也頗有地位,如今卻淪為他人的鷹犬爪牙助紂為虐,幫助海湖幫意圖吞並五鬼門。
“我不管你身後之人是誰,今日你都選錯了對象,此時我若想殺你易如反掌!
“但是看在海湖幫的楊家三兄弟已死,你又未對五鬼門造成什麽實質性的破壞,我仍然可以選擇放你一馬。
“隻是今日之事你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否則就算我不找你,自然也會有人找你。”
邵曦的每一句話都戳在了程甫的心窩子上,如今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想探知邵曦身份的想法。
對於這樣的人,他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至於當年程星琰在靈羽山比武輸掉四方劍和《四方劍法》秘籍的事情,他也不想再追究了。
他的兒子輸在這樣的人手裏,還能活著回到天昀宗已經算是萬幸了,他哪裏還敢有找邵曦算賬的想法?
更讓程甫感到震驚的是,邵曦竟然好像知道關於他的一切,甚至提到了身後之人。
如此機密之事,他竟然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一切盡在其掌握之中。
程甫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對方扒光了一樣,**裸地站在邵曦麵前,沒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輸了,自己徹底的輸了!
不僅僅是輸在武功之上,更是輸在身世背景、心機謀略等方方麵麵。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與邵曦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層麵的人,雖然對方看起來如此年輕。
“邵公子,老夫認輸了!此前是老夫有眼無珠對邵公子多有得罪,以邵公子的武功和心機,老夫沒有絲毫的勝算。
“你的身份我不敢再打聽,當年之事老夫也不會再追究,今日之事我也不會對任何人提起,倘若有違此言便讓我刀山火海,萬劫不複!
“隻要邵公子今日願意放過老夫,將來但有吩咐,我天昀宗必會馬首是瞻,唯邵公子之命是從。”
都說人老精,鬼老靈!程甫這老家夥此時說出這些話,其實也是有著自己想法的。
麵前之人他是得罪不起的,可今天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他若是不將話徹底講明白,恐怕邵曦不會輕易放過他。
關於邵曦的身份他絕不再想知道,因為他清楚知道的越多,自己就死的越快。
當年邵曦奪他宗門至寶之事別說他追不追究,現在他也不敢追究了。
但是話一定要說得漂亮,如此既給自己留了麵子,也向對方表明了自己的誠意。
至於今天的事情,就算邵曦不要求他閉嘴,他也不會說出去。
先不說是不是怕得罪邵曦,就是今日落敗五鬼門這件事,說出去他自己都覺得丟人。
另外,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感覺到邵曦身後的背景絕不比如今自己所效力之人要差。
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討好,多抱一條大腿又何樂而不為呢?
雖然之前與邵曦多有恩怨,剛剛又鬥得你死我活,但常言說不打不相識,程甫覺得這是一個結識邵曦的好機會。
隻要與他維護好關係,不奢望將來能借助他背後之力,至少不會給自己樹立起一個強大到無法想象的敵人。
他可早就聽說天瓊老祖是個極其護短之人!
倘若邵曦真的與天瓊派有所關聯,有一天讓天瓊老祖知道了今日之事,搞不好會追殺自己到天涯海角,那就實在有些劃不來了。
邵曦見程甫說得如此誠懇,於是緩緩地收了劍招,將映雪劍收入鞘中。
他之所以沒有選擇殺死程甫,當然也有著他自己的算計,程甫的那點小心思他如何能不明白?
雖然此前放言要讓程甫無法離開桐山,但最終邵曦還是選擇了放他一馬。
一來是他程家父子和天昀宗原本便與自己沒什麽了不起的恩怨,僅僅是因為當年千羽門之事有了那麽一點過節。
如今既然程甫都不想再糾結此事,那麽這件事也就算是過了。
此次海湖幫與五鬼門之爭,他也隻是在今晚才出手,而且並未對五鬼門造成什麽破壞,若因此將他殺掉也著實是有些講不過去。
今晚便隻當是給他一個教訓算了。
這些還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邵曦知道他背後有人,而這個人是誰如今雖尚不完全清楚,但也猜到個十之七八。
若是自己貿然取了他的性命,就會引起他背後之人對自己的警覺。
邵曦並不想因為這麽個人便影響到自己全盤的計劃,如此節外生枝之事還是不做為好。
今天自己殺了程甫,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是瞞不過去的。
可若是能夠讓程甫將嘴閉嚴,對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背後之人都不提起此事的話,自己便可以成為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人。
至於海湖幫和五鬼門的事情,程甫回去編個瞎話自然也就糊弄過去了。
畢竟楊家三兄弟已死,劉鐸也決定將五鬼門解散,到時候桐山之地兩股江湖勢力皆已消失,此事就算想追究也無從查起了。
而邵曦堅信,程甫這個老家夥一定會將嘴閉得嚴嚴實實。
一來是因為他們父子二人一向極其高傲,死要麵子,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肯定不會說出去。
二來是因為海湖幫和五鬼門這件事沒有辦好,程甫肯定也會想辦法要將事情圓過去,那麽今日之事他自然不會提起。
頂多也就是說海湖幫和五鬼門最後鬥了個兩敗俱傷,楊家三兄弟殞命桐山,五鬼遁走,最後留下了一個爛攤子給他。
他身後之人也隻能選擇接受這個事實。
至於程甫說的什麽馬首是瞻,唯命是從那些屁話,邵曦也是聽聽就算了。
像他這種自視清高,心胸狹隘,毫無風骨之人,邵曦覺得還是離得遠一點好。
他今日能轉投自家,來日便能轉投別家,這種人實在是靠不住。
不過對方既然已經說了軟話,為了緩解此時尷尬的氣氛,一些客氣話還是要講講的。
“程宗主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難怪天昀宗在失去宗門至寶之後仍然能夠立於武林之中,今日之事就此翻過,我想程宗主也知道該怎麽做。”
“今日我未曾來過,你我二人也從未見過。”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