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東穆國穆王府之事，具體的邵曦並不是十分清楚。
    不過穆王府滿門被滅的真實原因，邵曦還是聽老吳提起過的。
    正是因為當年母親百裏映雪與父親私定終身之事被東穆國皇室知曉，才引來了這場災禍。
    如今從章玉政的口中得知當年東穆國皇室竟然是以這樣一個理由來誣陷穆王府，的確讓邵曦感到有些可笑。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有合理之處，按照當年兩國之間嚴禁男女通婚的法令來看，母親做出這樣的事倒的確是容易被扣上這麽一頂帽子。
    隻是邵曦一直都無法理解，男歡女愛本是個人的事情。
    因為兩國男女相互愛慕，就以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禍及家人，實在是做得有些過分了。
    盡管邵曦心中清楚事情的原委，但當著章玉政的麵卻不能表露出來。
    章玉政看到邵曦那一臉不理解的表情，也是苦笑地搖搖頭。
    頗為感慨地說道：“這都是當年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兩國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
    “而穆王百裏野樹一直支持文臣的想法，主張與我景元帝國休兵罷戰，各自休養生息，還曾因為此事與百裏野林起過爭執。
    “他雖在東穆國隻是一個王爺，可其地位極高，在朝中頗具威信，因此他的主張也得到了很多文臣的支持。
    “想必是因此使百裏野林懷恨在心，所以才尋了這麽一個借口滅其全家，說起來最後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也並不算奇怪。
    “雖然百裏野林登上了皇位，可他這皇位講白了就是百裏野樹讓給他的，而百裏野樹威信如此之高，自然會讓他心懷忌憚。
    “為了鞏固自己已經到手的皇位，他想除掉自己的親哥哥也不足為奇。”
    章玉政的想法也正是邵曦的想法。
    邵曦絕不相信百裏野林會僅僅因為當年百裏映雪與自己的父親之事而遷怒於整個穆王府，他隻不過是利用這個借口想要除掉穆王百裏野樹罷了。
    而既然已經動手做了這件事，自然是要斬草除根將整個穆王府都連根拔起，從此也就鏟除了對他皇位最大的威脅。
    隻是這整件事情都讓邵曦覺得有些離譜，百裏野樹能將皇位讓給百裏野林便證明當年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甚篤。
    後來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隻能說明是權勢讓百裏野林喪失了原有的親情和理智。
    這讓邵曦不禁陷入了沉思，他腦中許多的想法在飛快地運轉著，分析著所有存在的可能性。
    “伯父，有關於穆王府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
    章玉政原本以為邵曦會打聽有關東穆國太後的事情，因為此次出使正是要給太後賀壽。
    卻不想邵曦竟然對已經不存在的穆王府如此感興趣。
    雖然他不明白邵曦為何會這麽問，不過既然邵曦已經問起，他自然也就將自己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這穆王百裏野樹本是東穆國先帝的長子，不僅德才兼備，而且武功高強，年輕時曾是我景元帝國的一大勁敵。
    “東穆國的先帝早有立他為太子之心，可他卻一直推讓不肯接受冊封，直到東穆國的先帝病重之時，才又重提此事。
    “而百裏野樹卻稱自己無心掌管東穆國，隻一心想做一個逍遙王爺，便將這太子之位讓給了百裏野林，而他隻是從旁協助百裏野林來管理朝政。
    “至於他具體為什麽不肯登基做東穆國的皇帝這件事，一直都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不想被皇帝這個身份束縛，也有人說由於他年輕時太過出眾，他的弟弟百裏野林一直都被他比下去，因此沒有發揮才幹的機會。
    “所以作為兄長的他才執意將皇位讓給自己的弟弟，不過這些說法都隻是猜測。
    “最靠譜的一種說法是百裏野樹醉心於武學之道，一直將無上品‘歸元境’作為自己修煉的目標。
    “他甚至將自己的兩個女兒也送到了東北天瓊山的天瓊派，讓天瓊老祖親自傳授二人武功。
    “而他也的確在多年的修煉之下進境極佳，卻在後來麵對百裏野林治他謀反之罪時並未采取任何的反抗。
    “其實以他的武功想要護著穆王府上下全身而退的話，應該並非難事。”
    章玉政的這番講述讓邵曦將當年之事與自己的身世聯係在一起，他似乎有些理解當年百裏野樹為何甘願受死也沒有采取任何的保命手段。
    想必是因為百裏映雪的緣故。
    當時自己的小姨百裏凝霜已經離世了，母親百裏映雪已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女兒。
    而那個時候，自己的母親已經逃離東穆國，身在景元帝國了。
    百裏野樹若是有任何的反抗舉動，便等於是坐實了穆王府意圖謀反之事。
    同時也是為了讓百裏野林不再追究百裏映雪的過錯，所以他才不惜以整個穆王府為代價，要為自己的女兒換取後半生的幸福。
    雖然這種做法在邵曦看來簡直迂腐至極，但這番良苦的用心也的確是隻有身為父母之人才會有的。
    隻可惜後來母親在生下自己之後也不幸離世，說起來還真是讓人感到有些唏噓。
    “侄兒也曾在江湖上聽聞過天瓊、地瑤兩位仙女的傳聞，當年穆王府出了這麽兩位天之驕女本是一件幸事。
    “怎料後來竟會遭受如此的無妄之災，實在是太可惜了！”
    邵曦不敢當著章玉政的麵將話說得太明白，但是心中的感慨總要宣泄出來，於是也隻能這麽說。
    不過他的話倒確實是讓章玉政深有同感，章玉政也重重地歎了口氣。
    “誰說不是？以百裏野樹當年的威望和武功，如果一直活到現在的話，恐怕還真就會成為我景元王朝的一個心腹大患。
    “他的死雖然對於我們來說是好事，但是這樣一個身上幾乎沒有缺點的人落得這般下場，的確是讓人覺得太可惜。
    “世事無常，也許真的是造化弄人吧？”
    邵曦對於章玉政最後的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屑。
    “造化？侄兒從來都不相信造化，命運隻該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若是沒有那個本事，就算那所謂的造化擺在麵前，恐怕也無力抓住。
    “所以歸根結底都是自己的緣故，根本就不是什麽所謂的天命。”
    邵曦想到外公一家死得竟然如此窩囊，心中不免有些憤悶之情。
    外公百裏野樹可說是將仁義德行都做到了極致，可他的這位舅公百裏野林卻是有些心狠手辣了。
    做了個便宜皇帝心中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還要想方設法地害死自己親哥哥一家。
    東穆國的皇帝都是這般貨色，這個國家又會好到哪裏去？
    此時的邵曦已經給東穆國打上了虛偽、殘忍的標簽。
    盡管自己的這副身體中也有著東穆國皇室的血脈，可此時的邵曦卻對整個東穆國皇室都充滿著恨意。
    外公百裏野樹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卻被他們百般算計，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自己的母親百裏映雪又是因為東穆國皇室的原因，才被逼得不得不離家出走，客死他鄉。
    那麽東穆國的皇室算不算與自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呢？
    邵曦的話在章玉政聽來，更像是對當年百裏野樹命運的感慨與不忿。
    雖然百裏野樹是敵國之人，但章玉政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也是心懷敬仰之情，為他的命運而感到惋惜。
    有這種想法，並不代表章玉政不忠於景元王朝。
    其實多年以來穆王百裏野樹在景元帝國的名氣就如同白鼎公在東穆國的聲望一樣，都是深受對方國民的仰慕與尊敬。
    這無關兩國之間的關係，就隻是單純地因為個人才能與人格魅力。
    “可惜呀！這穆王爺英明一世，兩個女兒的劍法也是冠絕天下，可到最後這麽一家子人竟然一個不剩全都遭逢厄運，實在是太可惜了！”
    章玉政的感慨讓邵曦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卻隻剩下自己這麽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孫，如今又是景元王朝的官員。
    就算自己有心想為外公一家正名，隻怕也是有心無力呀！
    想到這裏，邵曦更是覺得心中鬱悶。
    既然已無法為自己外公一家恢複名譽，那麽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讓當年殘害外公一家的那些人加倍的付出代價。
    而這些人正是當今東穆國的皇室之人，包括那位皇帝百裏野林和那個老不死的太後。
    當年這個老太太若是能出言阻止的話，想必也不會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
    看起來這個老太婆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雖然明知自己身上有東穆國的皇族血脈，可此時對他們除了恨，邵曦心中已沒有一絲絲的好感。
    能夠對自己的兄長下此毒手，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長子死於次子之手，這樣一家人有什麽資格做自己的親人？
    與收養自己，為自己慘遭滅門的風家相比，他們甚至都不配稱之為人。
    既然這樣，自己對付起他們來也就沒有什麽顧忌了。
    “看起來東穆國的皇室內部也並不和睦，想必現如今的矛盾也應該不少，不知道伯父可有所了解？”
    邵曦這麽一問，章玉政似乎來了勁頭，頗為得意地笑了笑。
    “你還別說，如今東穆國的皇室內還真挺熱鬧！
    “傳聞如今的東穆國太子百裏佳木是那百裏野林與自己的皇妹百裏晴暗中苟合而生下的孩子。
    “雖然消息未必準確，但也並非沒有這種可能，畢竟那百裏晴與百裏野林並非親生兄妹，而又生得美若天仙，難免會引起百裏野林對她美貌的覬覦。
    “而長公主百裏晴似乎對這段過往十分厭惡，所以一直以來對太子百裏佳木都很是冷淡，母子關係並不融洽。
    “她非但對自己這個孩子毫無疼愛之情，反倒是經常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刁難他。
    “奇怪的是她放著自己的兒子不疼愛，反而對百裏野林與愛妃所生的那個孩子疼愛有加，平日裏百般嗬護，這倒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邵曦也聽得有點懵。
    哥哥跟自己的妹妹生下了如今的太子，而太子的母親不但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反而還百般刁難。
    更讓人覺得不理解的是，她對百裏野林和妃子所生的孩子卻如同己出，這都是哪跟哪啊？
    關係亂就先不說了，這百裏晴的表現的確是有些匪夷所思，如此奇怪的關係絕不可能是憑空產生的，這其中必定有所關聯。
    可是眼下來看，怎麽總感覺誰跟誰都不挨著？
    如此複雜的關係必定有其原因，看來此次前往東穆國有必要好好地深入了解一番，沒準這其中有什麽不為人知之事。
    邵曦堅信人與人的關係越複雜，所產生的矛盾也就會越複雜，在這些複雜的關係和矛盾之中，極有可能找到突破之處。
    隻要能在東穆國皇室內部成員中有所突破，那麽將來想要知道什麽事情，做什麽事情就會目標更加明確，行事更加便利。
    “有點意思！看起來東穆國的這位長公主應該是個十分特別之人，若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見見她。”
    聽著邵曦的話，章玉政也露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
    “這位長公主老夫從未見過，隻是聽聞她容顏絕世，優雅嫻淑，如今雖已是年近四十之人，卻依舊生得如同少女一般。
    “就連東穆國的那些青年才俊都對其神往已久，隻盼能見上一麵便是終生無憾了。
    “若是你有幸能與她相見的話，記得回來後畫一幅畫像給老夫，也讓老夫能一睹那傳聞中的絕世美貌。”
    邵曦心中忍不住暗笑。
    章玉政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像年輕人一樣玩起了追星，這要是傳出去他這位禮部尚書的形象何存？
    “這位長公主生得如此貌若天仙，想必如今已經有了駙馬，難道這位駙馬不會遭到百裏野林的妒恨嗎？”
    章玉政擺了擺手。
    “哪裏有什麽駙馬？這長公主百裏晴雖已年近四十卻始終未嫁。
    “雖然關於太子之事滿朝上下都諱莫如深，隻當太子是皇後所生，可誰又敢娶百裏野林的女人呢？”
    邵曦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