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敬承司卷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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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邵曦急於想了解東穆國的情況,一方麵是為了此次出使做到心中有數,以免到時應對起來措手不及。
    另一方麵也是想趁著這次機會查明自己的身世,這些年下來老吳對自己講的實在是太少了。
    這個老家夥每一次談到自己的身世總是將話說一半,似乎是在忌憚著什麽。
    既然他不肯說,那就隻好自己想辦法去查明白了。
    而另一件重要的事,是必須要從東穆國那裏嚐試尋找蕭玉明與東穆國暗中勾結的證據。
    也許在其他的事情上蕭常毅會對蕭玉明這個太子十分寬容,但若是他這個太子暗中勾結敵國,意圖顛覆王朝根基的話,想必蕭常毅也絕不會心慈手軟,縱容姑息。
    既然如今邵曦已經認定蕭玉明便是當年風家莊一事的真正幕後主使,他才不會去管對方是不是太子。
    總之,風家莊的仇是一定要報的,這事情是誰搞出來的,他就要讓誰付出代價。
    從邵曦穿越到這個世界至今,這已經成為他背負在身上一個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雖然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是風玉言,但他記憶中的種種過往,與老吳這些年的相依為命都讓他時刻告訴自己,這件事是他必須要去做的。
    在原本的那個世界,他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麽,留住什麽,那麽在這個世界裏他有了這種能力,他不想再經曆從前的遺憾。
    他要將自己想做的、該做的事情都做好,既要照顧好身邊活著的人,也要為已經離去的那些人完成遺願。
    既然自己已經擁有了這副身體,那麽曾經為了這副身體而犧牲掉性命的人便都是自己的恩人。
    不管這些人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人,邵曦都會對他們以親人相待。
    在從前的那個世界裏,他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而在這個世界裏還有許許多多值得他去珍惜的。
    同樣的遺憾,他絕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邵曦以前從來都沒有來過“敬承司”的卷閣,當他在龍期泰的陪同下來到卷閣,整個人都被驚呆了。
    這哪裏是一個閣樓,這分明是一座塔好吧?
    還沒有進入卷閣,他便已經遠遠地看見了一座如同高塔一般的五層高樓。
    那可是五層啊!在這個時代,五層的建築可以說是極其罕見的。
    要修建這樣一座占地麵積如此之大的五層建築,那是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物力的。
    就連皇宮內都沒有這樣的建築,卻出現在了“敬承司”內,可想當年在創立“敬承司”的時候對其是如何的重視!
    這樣一棟高大的建築隻是為了存放文書、卷宗以及從天下各處收集來的情報,如此巨大的投入隻為了能將這普天之下所有的消息都盡收其中。
    在邵曦看來,雖然現在仍在使用著飛鴿、快馬傳信,可如此規模龐大的情報收集機構也的確實屬罕見了。
    以前自己隻是掛著一個“敬承司”督檢史的官職,卻從來沒有認真地了解過“敬承司”。
    如今自己成了這裏最高的權力擁有者,這才知道“敬承司”的不同凡響。
    難怪“敬承司”這個名號在整個景元帝國都令為官之人談之色變,如此強大的情報搜集能力,隻怕沒有哪個官員能夠有事瞞得過去。
    邵曦抬頭看了看天上不停飛進飛出的信鴿,再看看卷閣門裏門外進進出出的司眾,便能猜到這裏每日所交換的信息量將是一個龐大的數目。
    他帶著龍期泰剛走到門前便被守門的護衛攔了下來,要求二人出示身份憑證。
    “敬承司”的規矩龍期泰要比邵曦懂得更多,畢竟自打他被調入“敬承司”便每日在這裏與各處之人打交道。
    而邵曦則一直像個散仙一樣四處遊遊逛逛,對“敬承司”內之事的了解遠不如龍期泰。
    見有人攔在門前,龍期泰連忙出示自己的腰牌,對方接過查看之後交還給龍期泰。
    雖然龍期泰在“敬承司”內的級別並不算高,但進入此處查找情報也是常有之事。
    倒是邵曦一開始傻愣愣地站著,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見龍期泰出示腰牌,他才連忙將自己的腰牌也遞了上去。
    那守門護衛看到牌子上“督察史”三個字的時候連忙躬身行禮,雙手將腰牌恭恭敬敬地遞回給邵曦。
    這可是“敬承司”內的最高上官,雖然他們以前從未見過,但這腰牌上“督察史”三個字可不是假的。
    行禮之後,守門護衛側身立於一旁,邵曦帶著龍期泰大模大樣地走入卷閣。
    一走進大門,邵曦便再次被震驚到了,這卷閣之內的結構與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並不是他以為的一間間的獨立房間。
    整個卷閣雖然分五層,可是上下五層卻是相通的,通過周圍的木製樓梯將各層之間連接在一起。
    每一層都擺放著大量的木架、木櫃,木架上擺放著使用牛皮袋子包成的一卷卷文書、卷宗。
    有些較為特別的則會單獨用木匣裝起來,另做擺放。
    雖然邵曦並不知道這每一層存放的都是什麽,但就單從這海量的存放規模來看,相信也已是將天下所有的消息都收入其中了。
    抬頭向樓上看去,隻見每一層都是人來人往,忙忙碌碌。
    有的是負責卷閣收納整理的司眾,正在將各類情報分門別類地進行收納,另一些則是前來此處查找各種消息情報的八大處人手。
    邵曦站在規模龐大的卷閣之內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看著那些足有五六米高的木架和卷櫃竟一時有些發懵。
    如此龐大的情報收集數量簡直浩如煙海,自己該從何處找起?
    正在邵曦看得兩眼發直之時,這卷閣的主事已經得到消息,得知“敬承司”的督察史親自前來,他又豈敢怠慢?
    一路小跑地來到邵曦麵前,躬身行禮道:“不知督察史大人親自前來,下官有失遠迎,還望督察史大人不要見怪。”
    邵曦擺了擺手。
    “本官前來並未提前與你等打招呼,何來怪罪一說?不過你來得正好,本官要查閱一些有關東穆國的情報與詳錄,隻是不知存放在哪裏,剛好勞煩你給帶個路。”
    那主事連忙躬身回道:“這都是下官的分內之事,不敢說勞煩,大人請隨下官來吧!”
    說著,那主事便在前方引路,邵曦和龍期泰跟在身後。
    三人順著那木製樓梯一路登到了最頂層,隻見最頂層上被隔出了兩個單獨的房間,兩個房間一個在東北角,一個在西北角,離得倒是挺遠。
    主事引著邵曦二人來到了東北角的那處房間。
    那主事又連忙轉身對邵曦躬身施禮說道:“大人,請稍等片刻。
    “此房間的門共有兩把鎖,鑰匙也是兩把,須得二人共同開啟方可進入,下官這便去將另一個持有鑰匙之人找來一同開鎖。”
    說完便轉身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邵曦轉頭看了龍期泰一眼,龍期泰聳了聳肩膀,以前他來卷閣查閱情報可從來沒有這麽一說,所以今日這樣的事情他也是頭回遇見。
    邵曦轉回頭看了看那個房間的門,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這有關於東穆國的情報都是被單獨存放在此處,的確是對於他們足夠重視。
    “應該是怕‘敬承司’內出現內奸,將所獲情報內容透露給東穆國,為了不至於讓所獲情報失去價值才存放得如此嚴密。”
    龍期泰點了點頭,他對邵曦的這個說法還是十分認同的。
    雖然“敬承司”本就是一個管理十分嚴密的部司,但也必須要預防有暗樁、細作混入其中。
    雖然這種可能性非常的小,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其他的情報存放在外麵便於調閱倒也沒什麽,可事關景元帝國最大的敵國東穆國的情報就必須要嚴密看守,以避免所獲情報遭到泄露。
    有些情報在手裏是有價值的情報,可若是被對方掌握到你都獲取了哪些情報,那麽手中的情報就變成了假情報。
    隻要對方針對你手中所掌握的情報做出相應的部署,那麽這些情報非但不會對己方帶來幫助,反而會變成一個無形的陷阱。
    所以情報的保密工作就變得十分重要,有關東穆國的情報會被如此單獨存放便是出於此種原因。
    每次要求兩個人同時開門更是增加了一道保險,這樣就能有效地避免情報被人偷偷查看或是被盜走。
    邵曦抬頭看了一眼西北角的那處房間,不知道那個房間裏存放的又是關於哪方麵的情報呢?
    正在這時,那卷閣的主事已經帶著另外一人匆匆趕了回來,二人對著邵曦躬身拱了下手,便同時將身上的鑰匙掏出來分別各開一把鎖。
    鎖頭打開後,二人將兩扇門向內推開,便躬身立於門的兩側。
    事後邵曦才知道,原來五樓的這個房間在沒有得到自己的許可之下,任何人是不得擅自入內的,哪怕是手中掌握鑰匙之人也隻是負責開門而不得進入。
    而邵曦要進去,則不需要向任何人請示。
    走入房間之中,龍期泰連忙拿出火折子將房間中各處的油燈點燃,原本漆黑的房間終於亮堂了起來。
    邵曦抬眼看去,隻見各處的木架、木櫃都將各類情報進行了分類。
    有關於東穆國邊境軍事布防的;有關於東穆**事調動與糧草輜重調動方麵的;有關於朝堂形勢的;也有關於皇室內部的秘聞。
    甚至更有東穆國相關重要人物的生平,可說是種類齊全、內容詳盡,隻要是邵曦想知道的,幾乎在這裏都能查閱到。
    眼下邵曦是在為出使做準備,對於軍事方麵的情報自然興趣不大,於是便翻閱了一下關於東穆國朝堂各勢力派係之間關係的情報。
    這一看,邵曦又樂了。
    原來東穆國的朝堂也是拉幫結派,各自為營,也沒比景元王朝的朝堂好到哪裏去。
    雖然並不像景元王朝這樣分為太子一派和皇子一派,卻因為與景元帝國之間主戰還是主和分成了不同的派係。
    主戰一方因為如何戰又分成了派,主和一方也是一樣,這麽一來各派之間各執己見,也都鬧得臉紅脖子粗。
    其實表麵上看起來是主戰和主和之爭,實際上這其中是牽涉到了很多的利益。
    之前章玉政便已跟邵曦講過,“敬承司”暗中出資在東穆國內資助了一批文臣,也就是主和派。
    由此可見,東穆國內主戰也好,主和也罷,這幫人主要考慮的並非是東穆國的利益,而是他們各自從自己的主張之中能夠獲取多少利益。
    否則也不會在主戰和主和各自派係之內又發生不同的爭執。
    說白了,爭執的起因都是因為利益分配不均。
    邵曦一邊翻看著這些情報,一邊苦笑著搖頭,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
    甭管是景元王朝還是東穆國,朝堂中的這些人鬧騰來鬧騰去都是為了各自謀利。
    所謂的支持誰,反對誰也不過都是從自身的利益出發,真正為國為民的沒有幾個。
    不過邵曦從這其中也收獲了一些東西,比如主和派內部主要的矛盾便是集中在兩國恢複和平之後,互通商貿之事應該由誰來負責?
    要知道,這可是肥得流油的一份差事,誰掌管了此事,便有機會從中獲取大量的利益。
    所以由此可見,主戰和主和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不管是戰還是和,最終的利益應該如何分配。
    為官者不得經商,在這方麵東穆國和景元王朝是一樣的,所以做官之人想要發財便隻能通過手中的權力。
    可是蛋糕就那麽大,每個人都想分一塊,誰又能保證分得公平呢?而分蛋糕的人又如何能夠讓所有人都信服呢?
    每個人都想吃到那塊最大的,所以每個人都想成為分蛋糕的那個人。
    如此一來,原本同陣營的夥伴也會變得互相仇視、水火不容。
    看著這些情報,邵曦忍不住揚起嘴角,又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