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恩師有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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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曦三人跟著陸修文一同進入到修文書館。
    的確如邵曦所料,這書館規模並不大,看起來平日裏招收的學子也不多。
    但無論是庭院還是屋內都布置得十分雅致,看得出陸修文是一個喜歡安靜又很有情趣之人。
    因為都是舊時好友,陸修文也就沒將他們帶去正堂,而是直接引他們進了自己讀書的房間。
    這裏既是他的書房,也是平日裏給學子單獨授課的地方,也就是給那些有才氣的學子單獨開小灶的地方。
    幾人進屋後又是一陣寒暄問候,陸修文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看得出,這些年來他對白鷺書院和老先生白鼎公及一眾同窗都十分想念,若不是因為兩國關係緊張的話,或許他每年都會前往景元帝國去看望白鼎公。
    隻是這些年來兩國之間不準各自的百姓相互來往,若非經過官家的允許不得擅自進入景元帝國,否則便會以叛國論處。
    這對於尋常百姓來說確實是顯得有些嚴重了,可如今兩國既然都是這麽規定的,各自的百姓也都不敢違背,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習慣。
    兩國百姓長期不來往使得彼此的誤會越發的嚴重,再加上官家的宣傳使得百姓們都有些相互敵視。
    隻有官方的使節與這些在兩國之間交流學問的人才能了解到一些真相,尤其是像陸修文這種在景元帝國求學多年的人。
    經過多年的了解,知道景元帝國是什麽樣,自然也就不會有那些敵意。
    兩國之間的紛爭說白了就是兩國皇室之間的爭鬥,對於民間的百姓而言,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仇恨。
    但是這樣多年互不往來,有些誤會一時也沒那麽容易解開。
    陸修文在景元帝國求學歸來之後,便一直致力於促進兩國之間的和平與了解。
    希望能夠讓更多的東穆國百姓知道景元帝國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景元帝國的人都是怎樣的人。
    可能正是因為陸修文做了這件事,所以他在東穆國文壇一直遭受以薑春山為首的一眾文人排擠。
    因為薑春山一直主張內政上以道德來教化百姓,以法度來製約百姓。
    外交上是說服周邊各國相互聯合,以東穆國為首共同對抗景元帝國,形成一個強有力的聯盟。
    而這個聯盟中無論是多麽弱小的國家遭遇危難的時候,其他各國均應及時出手。
    尤其是東穆國以大國自居,更是要在其他邦國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
    而對於與景元帝國之間的關係,薑春山卻是為數不多主戰的文人之一,很難以想象,一個終日做學論道之人竟會如此好戰!
    其實正如邵曦當初判斷的那樣,薑春山這個人格局並沒有白鼎公和柳行齋那麽大。
    他始終著眼於東穆國的利益,所主張的治世之道也都是以東穆國的利益為核心。
    而要滿足自己的利益就難免會損害到他人的利益,可是這在薑春山眼中卻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認為整個天下隻有東穆國方為正統,東穆國人自然高貴,而他國之人不過隻是區區賤民,所以隻要所考慮的事情對東穆國有利就可以了。
    這與白鼎公和柳行齋主張的以天下蒼生為本,以九州大同為目標的治世理念實在是相差得太多!
    也正是因為這種差距,才使他變得目光短淺,心胸狹小,看待問題隻會考慮是否對東穆國有利。
    而對於景元帝國則是竭盡能事地進行汙蔑,東穆國內對百姓洗腦式的宣傳正是源於此人。
    實在不好說他這麽做的理由到底是堅持自己的治世理念,還是出於當年慘敗在白鼎公和柳行齋手下的不甘?
    總之,在整個東穆國最痛恨景元帝國的反而不是皇室百裏一族,倒是這位薑老夫子。
    在他口中總是將景元帝國貶得一無是處,可又時時會將景元帝國拿出來與東穆國做比較。
    無論是在軍事、政治,還是在兩國的文壇,他和百裏野林一樣都想全方麵超過景元帝國。
    可這些年的努力卻證明隻是徒勞,如今能夠打敗景元帝國已經成了薑春山的執念,無論是在哪個方麵都希望東穆國能夠完勝一次。
    也正是因為他這種偏執的堅持,所以像陸修文這樣讓東穆國百姓知道景元帝國真相的人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靠著自己在東穆國內的聲望,聯合那些有名望的學者文人對陸修文百般排擠,甚至有人還寫文章來汙蔑陸修文。
    可陸修文對於這些卻從不回應,隻是專心地做自己的學問。
    修文書館雖然規模並不算大,可依舊有不少學子前來上門求學,陸修文兩耳不聞窗外事,隻是一直做著授業解惑的事情。
    盡管在薑春山為首那些文人的打壓下,但久而久之也終究是積累出了自己名氣。
    如今在東穆國內聲望倒也頗高,也得到了皇室百裏一族的認可。
    眼下雖然從資曆到地位都還不如薑春山,但陸修文在東穆國內已經有了不小的影響力,所以也常常成為皇家典禮和宴席上的座上賓。
    這就讓薑春山心裏更不舒服了,每次與陸修文見麵都要有意無意地挑釁一番。
    而陸修文對此卻從不回應,不知道是出於對薑春山這位前輩的尊重,還是完全不屑於理會這種顯得有些幼稚的行為。
    總之每一次陸修文總是盡可能地避免與薑春山起衝突,長久以來倒也還算相安無事。
    不過陸修文的禮讓在薑春山的眼中似乎被看成了是軟弱,對陸修文的挑釁也愈發變本加厲起來。
    而陸修文堅持的原則是能避一次就避一次,就是不想與薑春山正麵起衝突。
    也因此平日裏沒有什麽事的時候,陸修文很少離開修文書館,隻是在書館內專心地鑽研學問。
    這人門出得少,遇到的人就少,打交道的人少,是非自然也就不多了。
    若不是在特殊情況下,薑春山想要找陸修文的麻煩還真沒那麽容易!
    不過這一次邵曦他們的到來,或許是給了薑春山一些機會,尤其是今日他們登門造訪,此事若是被薑春山知道,必會拿來大做文章。
    不過身正不怕影子斜,無論是陸修文還是白錦卿,都覺得沒有必要去避諱此事。
    明明是舊時同窗,又曾經是很好的朋友,若是同在一座城裏都不見上一麵的話反倒不正常。
    再說自己的行為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又何必去在意他人的惡意揣測?
    幾人又客氣了幾句便各自落座。
    還是陸修文率先開口問道:“錦卿,如今恩師可好?
    “自打當年離開書院已是多年未與恩師相見,甚至連消息都通得極少,我也時時都在惦記著恩師。
    “如今你們前來東穆國,恩師可有話讓你帶來?”
    白錦卿聽到陸修文這麽問,神秘地笑了笑,轉頭看向了邵曦。
    邵曦一看白錦卿這是把話頭留給自己了,於是便開口將話接了過來。
    “先生一切都好,身體康健,耳聰目明。
    “不但與柳行齋老先生合著了《治世論》,更是一起在大梁城內辦起了造紙工坊和印刷工坊,如今兩位老先生每日都忙得不亦樂乎。
    “此次我們幾人前來東穆國,先生倒是的確寫了封信給陸學長。”
    說著,邵曦將懷中早已準備好的白鼎公親筆手書掏了出來,遞到陸修文麵前。
    陸修文原本對之前白錦卿和邵曦的舉動還有些詫異。
    他雖然知道邵曦是白鷺書院很有名氣的一位學子,也是景元帝國聖上所倚重之人。
    但他沒想到,在自己問及白鼎公之時,白景卿竟然會主動將話交給邵曦來說。
    而且白鼎公寫給自己的書信,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由他的親孫子白錦卿帶來才對,如今卻是由邵曦之手交給自己,這倒是讓陸修文感到有些意外。
    他明白這代表著什麽,這代表著在白鼎公的眼中,邵曦甚至比白錦卿更顯重要。
    想不到眼前這個與白錦卿年紀相仿之人,竟能得到自己恩師如此重視,想必一定是才學過人,品德高尚,被恩師視為得意門生。
    邵曦曾經做過的事情其實陸修文並不知道,但是今日單從此事來看,陸修文便已經知道邵曦絕不簡單。
    恭恭敬敬地從邵曦手中將白鼎公的親手書信接了過來,陸修文朝著三人略表歉意地點了點頭,便迫不及待地將白鼎公的書信拆開認真看了起來。
    讓他再一次感到驚訝的是,像白鼎公這樣在平日裏惜字如金的人,竟然在此信中洋洋灑灑地寫了三四頁紙。
    其中除了對自己表達想念和惦記之情,又有一些鼓勵之言外,更多的是囑咐自己在邵曦等人逗留濟州城的這段期間能夠多加照應。
    尤其是邵曦,如有所求讓他盡可能想辦法幫忙,言辭之間甚至還有些懇求之意,這更是讓陸修文大感意外。
    要知道白鼎公是何許人也?他在天下學子的眼中又是何等身份?
    這樣的人給自己的門生寫封書信,有什麽事隻需交代一句,想必隻要曾經是他的學生便沒有人會拒絕。
    可如今信中的懇切之情卻是怕自己會拒絕一般,這讓陸修文不免懷疑自己在白鼎公的心中是否可靠。
    但轉念一想,當年自己在白鷺書院的時候,白鼎公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授業之恩,平日裏的關懷與照顧。
    甚至對自己曾大加誇讚,想必恩師絕不會懷疑自己的人品。
    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他實在太重視邵曦了,唯恐邵曦會在東穆國有所閃失,所以才懇求自己對他多多照應。
    由此可見,邵曦在白鼎公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這讓陸修文不得不重新審視邵曦,這位學弟從一見麵到現在都沒怎麽開口講話,更多的是白錦卿和胡玉山與自己敘舊日之情。
    看來是因為他與自己還不熟悉的緣故吧?
    陸修文放下手中的書信看向邵曦。
    滿是笑意地說道:“邵學弟的大名在下在東穆國也早有所聞,想不到學弟如今已成為恩師的得意門生,真是讓人羨慕!
    “恩師的書信我已看過,你們隻管放心,我也有不少的學子門生在朝中任職,隻要能幫得上的地方必然沒有推脫之理。
    “隻是不知三位學弟此次出使來此可有什麽打算?”
    邵曦明顯感覺到陸修文在看過書信之後對自己態度的轉變,一開始或許是與白錦卿和胡玉山重逢帶來的喜悅讓他忽略了自己。
    而此時卻看得出,他對自己已經重視起來。
    於是笑著回道:“陸學長實在是過獎了,學弟也隻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有幸得到先生的青睞,能夠成為先生的門生也是學弟之幸。
    “此次我們受聖上之托出使來此,是為老太後九十壽辰前來賀壽。
    “學長也知道,這景元帝國與東穆國之間向來不睦,使團在濟州城停留期間尋常的事情倒還好說,我與錦卿和玉山兄尚可應對。
    “隻是太後壽辰當日,想必在壽宴之上這滿朝文武不會善待我等,尤其是太傅薑春山一直對我們都有些敵視。
    “他曾與恩師和柳夫子有些恩怨,大概在壽宴之上不會輕易放過我等,到時候還望陸學長能夠從中周旋,讓我們三人不至太過難堪。”
    陸修文一聽邵曦的話,頓時哈哈笑了起來,一邊搖頭,一邊擺手。
    “邵學弟,你實在是太謙虛了!能被恩師看中之人,才華又豈會在他人之下?縱使麵對那薑春山又有何懼?
    “別人我不知道,以錦卿的才華在這東穆國怕也鮮有人能超越他,更何況是學弟你了。
    “不過你行事謹慎,有此顧慮也並不為過,在壽宴當日我必會全力相助,至少不會讓你們在那薑春山的麵前失了顏麵。
    “畢竟那樣恩師也麵上無光,同樣也不是我願意見到之事,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
    “朝中為官的有些是我的門生,他們必然不會為難你們,就算其他人也多少會給我一些麵子,你們隻需全力應對薑老夫子便可。”
    邵曦躊躇了片刻,再次對陸修文開口說道:“學弟還有一事想求學長。”
    “哦?學弟還有什麽事?”
    “學弟聽說學長如今也是太子的先生之一,想必對東穆國皇宮內的事情相當了解。”
    一聽邵曦問到東穆國的宮中之事,陸修文不禁有些緊張了起來。
    “學弟好端端的為何要打聽這皇宮之內的事情?”
    “因為我想進趟宮。”
    “你說什麽?你要進宮?”
    “對,我要進宮,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