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莫驚，是寧鳳來訪。"她緩步走入燭光範圍。

    杜尚書瞳孔微縮，手中燈籠微微晃動。他下意識後退半步，又強自鎮定："聖女怎會..."話未說完又停住，目光警惕地打量著寧鳳。

    "先跟大人道個歉，"寧鳳微微欠身，"實在是事關重大，不得不打擾大人清修。"

    杜尚書眉頭緊鎖，顯然在權衡利弊。片刻後，他轉身推開房門："聖女請進。"語氣平靜，但握著門框的手卻微微用力。

    寧鳳步入房內，目光掃過滿架典籍："大人夜讀《春秋》？"

    "正是。"杜尚書神色略有緩和，但一想到聖女深夜造訪的蹊蹺，又警覺起來："聖女在太初多年，今日回國，可還記得《春秋》之義？"聲音中帶著試探和質疑。

    寧鳳不急不緩地答道："大義者，天下之大義也。"

    "那聖女可知，曆史上和親公主幾人叛國？質子幾人背主？"杜尚書聲音陡然提高，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聖女在太初十餘載，如何讓人信服你仍心係南詔？"說這話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燭光映照下，寧鳳的麵容平靜依舊："大人可還記得三年前南詔屢次冒犯太初過境，被顧燁打的節節敗退？"

    杜尚書動作一滯，眉頭深鎖："那次太初突然撤軍，確實蹊蹺。"語氣中透著困惑。

    "那是因為我借用了當時太初國長公主的身份，派人提前通知了邊關將領。並讓人攔住了但是還是將軍的顧燁，如果不是我這些年在太初國，暗中給南詔送信，以當時顧燁的手段，如今的南詔隻怕早就被納入現在大齊都版圖了。"寧鳳輕聲道。

    杜尚書眼中的怒意漸漸消退，但又浮現出一絲擔憂："即便如此，"他踱步到窗前，又轉回身來，"聖女離國多年，對朝政怕是生疏了。南詔如今內有權臣把持朝政，外有強敵環伺，需要的是一位..."說到這裏，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猶豫。

    "老成持重，熟悉朝政的人？"寧鳳接過話頭，"大人說得對，我確實對朝政不如諸位大人熟稔。但正因如此，我更清楚南詔的危機。"

    她起身走到窗前，月光映照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清冷："大人可知，顧燁從一國將軍走到如今的帝王之位用了多久。"

    杜尚書不自覺地握緊了衣袖。

    "不過區區半年的時間。"寧鳳薄唇輕啟，"世人皆知太初國皇帝昏庸無能，成天隻知道美色和享樂，當初的太初國苦帝王已久，而顧燁借著慕容雪薇家的財力，對百姓猶如家人一半，出錢出力救難民，聲張冤屈。我南詔雖說不像當初的太初那麽無藥可救，可是南詔權勢分散，各個王侯占地為王，又比當初的太初國好到哪裏去。"

    這番話讓杜尚書神色大變，他轉過身去，負手而立，久久不語。

    身為朝中重臣，這些年來他眼看著南詔一步步衰落，心中的焦慮與無力感與日俱增。

    "但是有一點他們錯了，"寧鳳的聲音突然堅定起來，"南詔不是病虎，而是沉睡的龍。隻要我們同心，便能讓南詔重現昔日榮光。"

    杜尚書緩緩轉身，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但很快又暗淡下去："聖女有何良策？"聲音中既有期待，又有遲疑。

    聽完寧鳳的計劃，杜尚書在室內來回踱步。他時而停下，欲言又止；時而搖頭，似在與內心掙紮。良久，他終於開口："聖女既知我讀《春秋》，可知春秋之義，在於正統。"聲音中帶著最後的猶疑。

    "正統？"寧鳳微微一笑，"那在大人看來，是讓權臣把持朝政的偏安之局更正統，還是由聖女主政，重振國威更正統？"

    這句話仿佛一記重錘，擊碎了杜尚書最後的顧慮。他的神情逐漸變得堅定，終於深深一拜："臣，願助聖女一臂之力。"聲音雖低，卻擲地有聲。

    寧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有大人相助，南詔複興指日可待。"

    窗外月色正濃，映照著兩人的身影逐漸重合。

    "大人既願相助，寧鳳感激不盡。"寧鳳向杜尚書深深一禮。

    杜尚書扶她起來，神情卻有些憂慮："聖女此番計劃雖好，但..."他斟酌著詞句，"如今朝中局勢複雜，一著不慎，恐怕會..."

    "大人是擔心我行事太過激進？"寧鳳接過話頭，唇邊浮現一絲淺笑。

    杜尚書點頭："聖女聰慧。老臣還有一事擔憂，如今朝中權臣勢大，若他們..."

    "若他們想利用我，借機奪權？"寧鳳目光澄澈，"大人放心，我深知這些年南詔積弱已久，絕不會貿然行事。況且，寧鳳此生唯一所求，便是讓南詔重現往日榮光。"

    見杜尚書神色稍霽，寧鳳從袖中取出一個包袱："今日冒昧來訪，還帶了一點薄禮，望大人笑納。"

    杜尚書打開包袱，隻見裏麵放著一本裝幀古樸的書冊。當他看清書名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這是《胡聞秘記》？"

    "正是。"寧鳳輕聲道，"聽聞大人一直在尋找這本書。"

    杜尚書手指微顫："此書相傳是太祖年間蘭台令史所著，記載了建國之初的諸多機密。但百年前宮變時此書下落不明，竟在聖女.."

    "此書曾經流落太初，被一位收藏家秘藏。"寧鳳緩緩道，"我費了些心思才尋得。大人既然心係南詔，想必能從中獲得些許啟發。"

    杜尚書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隻見紙張已經泛黃，但字跡依然清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聖女有心了。"

    "時候不早，寧鳳告退。"寧鳳起身，"改日再來向大人請教。"

    杜尚書親自送她到門口："聖女慢走。"

    待寧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杜尚書回到書房，將《胡聞秘記》放在案頭。燭光下，他的目光深邃起來。

    太祖建國之初，也曾麵臨內憂外患，卻最終開創了南詔盛世。如今南詔積弱，正需要一個能帶領國家走出困境的明主。這位離國多年的聖女，會是那個人嗎？

    他輕輕撫過書頁，仿佛看到了一個嶄新的南詔正在慢慢浮現。

    "也許..."他低聲自語，"該給她一個機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