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昆侖 第三百四十一章 螞蟻,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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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思半響,終於讓王賢想到了一個坑西門聽花的法門。
    當下取出木道人的金劍,在手裏細細地把玩了起來。
    不看還好,等他仔細一看。
    臥槽,不知何時,金劍的劍鞘,連著劍柄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血痕。
    時間已久,血痕如絲,顯然已經浸入劍鞘和劍柄之中。
    心裏尋思良久,不可能啊?
    自己從木道人手裏得到這把金劍之時,可是人仔細擦了好幾遍才收了起來。
    想了又想,最後掏出唐青玉的那方繡帕,看著鴛鴦身下的一抹鮮紅......
    臥槽,這是唐青玉的血。
    卻是那夜唐青玉於客棧受傷,吐了一口血,濺在了這繡帕之上......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自言自語道:“這一回,可不是我挖坑埋你們。”
    張老頭看著他手裏的金劍,忍不住問道:“這劍,有什麽講究?”
    王賢將金劍遞給老頭,笑道:“劍沒什麽講究,是人有講究。”
    說完將唐青玉的事,跟他準備將西門之花介紹給唐青玉一事,說了出來。
    聽得老人忍不住笑道:“既然那女子不錯,你為何不要?”
    王賢眼珠子轉了轉:“她跟我老姐一樣,再過幾年,就跟我老娘差不多了......”
    說完,小聲說道:“請師父想個法門,這劍上有唐青玉的血......試試,這劍能不能隻有西門聽花,跟唐青玉兩人,才能拔出來?”
    這是王賢修行符道以來,想到最絕的一個法門。
    他相信,除了自己。
    普天之下,誰也無法將這兩個扯到一起,最後湊成一對鴛鴦。
    張老頭撫須一笑:“這事好辦,既然已經染上了那女子的鮮血,為師就幫你這個忙。”
    ......
    這一天,對唐十三來說,顯得有些漫長。
    同樣,對道觀裏的王賢來講,好像也是最長的一天。
    他不僅銘刻了兩枝鐵箭,還跟老頭一起,又做了一大籠包子。
    不過今天放的卻是熊肉,天下獨一無二的熊肉竹筍包子。
    甚至還跟著張老頭,在桌上用麵粉,畫了一個小小的困陣。
    讓老頭想不到的是,雨過天晴。
    王賢竟然去屋簷下抓了兩隻螞蟻過來,在桌上重新畫了一個小小的困陣,將兩隻螞蟻擱在裏麵。
    抓螞蟻?
    試法陣?
    張老頭咬了一口包子,端詳桌上的兩隻螞蟻,內心卻是無比的震撼。
    此等法門,真是妙不可言。
    你他娘的,真是人才啊?
    老子最多也隻是想到讓你找一隻兔子,一隻山雞來試試陣法。
    他甚至知道,以王賢眼下的修為,剛剛學了兩天的功夫。
    便是勉強搞出一個法陣,怕是連一隻老鼠都困不住。
    鬼知道,這家夥卻先拿兩隻螞蟻來試陣了......
    從頭到腳,看著眼前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弟子,流露著一股返璞歸真的意思。
    真是不可思議啊!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張老頭隻能說,自己收的這個徒兒,天生便有著敏銳的直覺。
    看著兩隻螞蟻在困陣裏橫衝直撞,始終找不到出路,老頭歎了一口氣。
    撕碎了肉幹放在裏麵,不一會,兩個小家夥便安靜了下來。
    看了一眼,王賢笑了笑:“老師你說,這算不算小富即安?”
    張老頭歎了一口氣,苦笑道:“世人難道不是這樣,隻要有一口氣喝,哪怕受一點罪,也願意暫時安定下來?”
    聞此一言,王賢呆住了。
    他在想,自己當初被神劍從鳳凰書院帶到昆侖,被師父救起之後,是不是跟眼前的螞蟻一樣?
    有了一個住處,有了一口飯吃,便安定了下來。
    直到後來去了昆侖劍宗,直到去往東凰族的禁地......
    看著王賢發呆的模樣,老頭也嚇了一跳。
    輕輕地敲了敲王賢的腦袋。
    歎了一口氣:“不要動不動便將遇到的事情往自己頭上扯,小心有一天走火入魔。”
    “難道不是嗎?”
    王賢一頭霧水,問道:“在我看來,世間之人,誰不是小富即安?”
    老頭愣了愣:“你要翻那些陳年舊賬?你並不是一個凡人。”
    王賢搖搖頭:“我母親走得早,在我的記憶中,我們一直在吃苦......”
    便是進入王府的那些日子,王賢也過得並不快樂。
    以至於,他忘了很多跟母親在一起快樂的時光,唯獨記住了在王府的那些屈辱。
    “不吃苦,你活著幹嗎?”
    老頭突然冒出一句話:“老頭我都不知活子多麽年,不一樣在沙城裏賣包子?”
    王賢想了想,沒好氣地笑道:“難不成,老師也喜歡上了小富即安?”
    老頭一愣,氣得又敲了敲他的腦袋。
    笑道:“你是笑我是白癡?還說你是白癡?修行到了為師這樣的境界,最後為的是什麽?”
    “你以後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倘若那會你的修為再也無法寸進,你是喊天?還是上吊?還是去賣包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還有一些責任......”
    王賢皺眉問道:“既然老師已經看見了天意?為何不離開天路?沙城有什麽好?連下場雨,也是老天的恩賜。”
    老人笑道:“天路既然存在,總得有人在這裏看著,否則,要是多幾個像你這樣的小渾蛋,怎麽辦?”
    王賢打死也不相信。
    難道說,老頭是這漫漫天路的天道?
    還是說,老師是管理這條天路的神仙?
    隻是,神仙竟然要去沙城賣包子?
    氣得他盯著兩隻啃食肉幹的螞蟻笑道:“老師你姓張,又不是姓馬。”
    在王賢的眼裏,還是龜城的馬老頭,顯得快樂一些。
    隻要每天賣掉十籠八籠的羊肉包子,就很歡喜。
    又不是老天,何來的憂心?
    張老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信不信由你。”
    想想不對,又說了一句:“我看那天聖宗的小子,白天吃了虧,隻怕不會就此罷手。”
    王賢緩緩說道:“管他呢。”
    張老頭卻笑道:“你說我信不信你這話?”
    王賢去取了一個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半晌才失望地說道:“這熊肉,太柴了。”
    老人卻自言自語道:“或許,對山下那三人來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他們將自己的回響寄托在你的身上。”
    王賢愣了愣,陷入沉思。
    孟小樓在將死之際,怕是會想一想自己。
    那麽西門聽花呢?他會想誰?
    老人神色有些傷感,“這麽多年過去了,挑來選去,最後竟然等到你這樣一個渣渣,隻怕夜裏連一把弓,都拉不開。”
    “呸!”
    王賢將嘴裏的熊皮吐在地上,想想又撿起來放在兩隻螞蟻的麵前。
    嘿嘿一笑:“吃吧,一會兒就放你們回家去。”
    氣的老頭捏著他的耳朵笑道:“老師在跟你訓話。”
    王賢笑道:“聽著呢,我在想一個老頭跟我算的一卦。”
    “什麽卦象?”
    “未濟。”
    ......
    曾經的文會元,在天聖宗也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天驕。
    直到他來到天路,吃盡了苦頭,才知道天驕兩字,離自己還遠得很。
    這一日回到暫住的小院,卻是鼻青臉腫,滿身泥漿。
    還好有百花穀的女子陪著他一路回來,這才沒有在半路瘋掉。
    回到屋裏,躺在床上。
    想著西門聽花說的那番話,一直縈繞在耳畔。
    今日一戰,他的自尊心在心愛的女人麵前,被西門聽花一拳轟碎。
    眼下的他心如刀割,心裏不是為了臉上的傷痕痛苦,而是因為顏麵掃地而猙獰。
    “你不就修為比老子高一點嗎?回到天聖宗,他娘的誰知道你西門聽花是誰?”
    翻來覆去,痛得他嗷嗷想叫。
    卻沒有喊出聲來。
    直到那個消失在街邊的黑衣男人走了進來,看著他嘴角動了動,說了一句話。
    文會元聞言一凜,冷冷地喝道:“天路漫漫,又不是沒有死過人。”
    黑衣男子淡淡一笑:“那就讓他去死吧,死在沙城,好像也不錯!”
    窗外的女子聽到兩人一番話,一時怔怔無語。
    看著端在手裏的一壺茶,想著西門聽花說的那番話。
    心裏驟然一驚。
    不好,倘若王賢也來了天路,那個殺神好像跟西門聽花的關係不錯......
    若是那家夥得知,不知道最後會有怎樣的一個結局?
    想到這裏,忍不住幽幽一歎,悄然離去。
    心道,沙城黃沙漫漫,不知道最後會埋了誰?
    ......
    吃了幾個包子。
    王賢用手裏的筷子,將桌上的陣法撥開一條生路。
    未幾,隻見兩隻螞蟻頂著兩粒數倍於身體的肉幹,雄赳赳地衝出的困陣,自主桌下一路溜去......
    躺在一旁的張老頭睜開一隻眼,笑道:“看吧,絕處逢生,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也得看天意。”
    王賢扯了扯嘴角,望著夜空,喃喃說道:“希望有一天,天意即為我意。”
    張老頭淡淡一笑:“你還是先想著今夜之事,你如何解決。”
    兩隻螞蟻一走,沒了困獸尤鬥的風景可看。
    王賢伸出小手,抹去了桌上的小小困陣。
    看了一眼靠在躺椅上的老師,想了想去大殿裏取了一塊獸毯蓋在老頭的身上。
    想了想笑道:“在我看來,沙城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困陣。”
    “他們既然身在陣中,那麽跟這兩隻螞蟻又有什麽分別?”
    老人閉上眼睛,不說話。
    王賢也知道,今夜之事,老師隻怕是不會幫助自己。
    如果張老頭真是這條天路的看守者,那麽他便不能因為自己壞了規矩。
    隻是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尷尬,想到昏睡過去的孟小樓。
    忍不住罵道:“隻怕他們誰也想不到,昆侖山的殺神,正在這裏看著他們!”
    老人說了一句:“你要搞那樣?”
    王賢用小手比畫了一個弓箭,做了一個彎弓射月的姿勢。
    冷冷地回道:“天作孽猶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