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被輕輕地推開，來人還沒有踏進院中。
    一抹比花香更香的香氣，隨風拂來。
    隻是眨眼之間，王賢的麵前，不，應該說整個小院都已充滿著這種幽幽的暗香。
    跟著眼前一亮，一盞燈籠出現在他的眼裏。
    王賢忍不住睜眼往前望去，忽然發覺風中有鮮花飛來。
    散發著淡淡幽香的鮮花從天空飄落，從院外飄了進來，就在他默默注視之下，飄飄灑灑落在他的麵前。
    如同在小院裏用鮮花鋪了一條長長的毯子，一直鋪到他的麵前。
    一個女人拎著燈籠，一步一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路走來，天上地下。
    王賢也算是閱人無數，卻從未看見過如此驚豔絕美的女人。
    一襲雲錦刺繡的墨色長裙，穿在女人的身上，美若鮮花一樣，勝過鮮花。
    漆黑如瀑一般的頭發散在雙肩，臉色蒼白卻有一抹淡淡的紅暈，一雙漆黑的眸子在黑夜裏發出星星的光芒。
    就這一個沒有太多裝飾的女人，出現在王賢的眼裏。
    讓他有一種錯覺，好像地上這些絢麗的花朵突然失去了顏色。
    這種美已不是人世間所有，顯得超凡脫俗，甚至他在妖界巨龍城，也沒有見過如此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廬城外，客棧裏遇到的納蘭秋萩。
    那天夜裏出現的納蘭秋萩，給王賢的感覺一如今夜的女人。
    想不到，南疆竟然還有這樣美得要人命的女人。
    一刹那，王賢感覺自己呼吸已經停止了，隻是，他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表情。
    女子一步一步走進小院，靜靜地望著屋簷下的少年，一雙眼睛恍若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聲音輕柔如風，清脆得如樹上鳴叫的黃鸝。
    櫻唇輕啟縹緲若天邊的仙音，讓人無法捉摸。
    凝視著王賢的模樣，看得王賢一顆心猛地一跳......他甚至相信，倘若那顆神龍之心還在，隻怕立刻就會跪在這個女子的麵前。
    就像是天上的仙子飄落在人間。
    隻不過，他的心髒剛剛生出來，還沒有變得那麽強大，自然不會如神龍一樣激動地跳起來。
    況且，他剛剛自九天之上回來。
    長長歎息了一聲，王賢淡淡一笑：“姑娘來自青衣樓？你這又是何苦？”
    這一聲何苦，卻是告訴女人，自己見過太多的女人，快要麻木了，不吃這一套。
    女子一愣，也跟著歎息著道：“你斷的是別人的腸，而我現在想要斷你的！”
    隔壁的院子裏死了一地的黑衣人，不，應該說是野火在輕輕地燒，那些黑衣人要不了一會兒，就會灰飛煙滅。
    而王一賢從來都是管殺不管埋，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
    月光幽幽照耀著院子裏的樹木，自然也照在王賢的身上。
    突然，王賢就跟見到鬼一樣。
    若不是屋裏還有胡可可和烏鴉，有宋天和白雪，他現在立刻就想要跑路。
    一個跟白雪一樣機靈的少女，睜著圓溜溜的大眼，躲在女人的身後，如一朵鮮花一樣，正在盯著自己。
    看著王賢緊張的模樣，少女忍不住問道：“姐姐，你若再往前踏出一步，他肯定會翻牆跑路。”
    王賢沒有吭聲。
    女子伸手輕撫自己的一頭秀發，幽幽一歎：“公子家在何處，為何來到這裏？”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那便是為何要蹚進青衣樓的渾水之中。
    王賢沒有說話，而是端起麵前的茶杯，一口喝下去。
    把杯子擱在麵前，想了想回道：“我來的地方你不知道，我如果是你，現在應該立刻離開鳳凰鎮，不要跟我說話！”
    “啊？”
    小姑娘一驚：“姐姐，他在威脅你哦！”
    女子輕聲回道：“好像是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王賢直接無視了少女，跟站在桂樹下的女子說了一句：“你若要跟我比拳頭大，可以出手了！若不是來尋仇的，可以坐下來喝一杯粗茶。”
    女子依舊沒有回答，而是拉著小姑娘的手，來到王賢的麵前坐下。
    輕柔得就像一陣風，王賢卻不得不避其鋒芒，身子往後挪了挪。
    小姑娘一愣：“你怕我？”
    女子柔柔地笑了笑：“他隻是揮了揮衣袖，就殺了十幾個高手，又怎麽會怕你？”
    王賢取了兩個杯子擺在兩女的麵前，緩緩往裏注入靈茶。
    七分，沒有一滴灑出來。
    看得女子怦然心動，她還是頭一回遇到在她麵前心不驚，手不抖的少年。
    端起剛剛煮好的靈茶，淺淺嚐了一口，卻禁不住鳳眉一挑，嫣然笑道：“我好像遇到一件麻煩事。”
    “什麽事？”
    王一賢笑道：“你不要嚇我，我是一個怕死怕惹麻煩的人。”
    “哦？”女子又喝了一口靈茶，幽幽一歎：“你用如此珍貴的靈茶招待我，我若殺了你，以後去哪裏再喝這樣的靈茶？”
    小姑娘不相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卻哇的一聲，差點一口全吐了出來，苦著臉說道：“就這杯難喝的茶，也會要了姐姐的性命？”
    “隻有笨蛋才喝不出來這樣的靈茶！”
    女子微微一笑：“公子貴姓！”
    “我是王賢。”
    “王賢？我好像沒有聽過......”
    “那隻能說明你去過的地方不夠多，孤陋寡聞。”
    “無禮！”小姑娘一聽怒了：“我跟姐姐出過海，你見過海嗎？”
    王賢搖搖頭：“沒有。”
    他心裏也有幾分好奇，倘若眼前的兩女跟青衣樓的殺手是一夥的，之前為何不出手？
    甚至在宋天跟自己喝了兩杯酒，三杯茶的時候，也沒有出現。
    直到兩人困得回屋去做夢，這才闖了進來，仔細想想，沒道理啊......除非那些家夥倒下的一瞬間，發出的求救的信號。
    隻有這樣的解釋。
    既然對方不想說，他幹脆也不問了。
    而是淡淡一笑：“你如何讓我斷腸？”
    大海，他確實沒有見過，可那又如何，他曾經跟師尊去過時間的盡頭，神河發源的地方。
    所以，但凡有人在王賢麵前吹牛時，他壓根就不當一回事。
    女子聞言一愣，下意識地說道：“我殺了你的同伴，你會不會斷腸！”
    “不會！”
    王賢冷冷地回道：“他倆跟我有不死不休的仇恨，你若殺了他們，隻是替我解決了一樁麻煩事而已！”
    “我不信！”女子冷冷回道。
    “你若是被人滿天追殺，會怎麽辦？他倆的師兄，甚至師尊都想要我的腦袋，信不信由你，我跟你不熟！”
    王賢想到沙城外的天聖宗長老，就算自己救了白雪一命，那又如何？
    更不要說，四大宗門跟自己還有一筆賬沒有清算。
    女子靜靜地看著王賢替她添上熱茶，心裏卻在想著王賢這番話。
    想了想回道：“我一樣會落荒而逃，說不定跑得比你還快！”
    王賢長長吐出口氣，笑道：“看來你總算不是白癡，隻不過，我現在不會跑了。”
    “為什麽？”
    女子端著熱茶，凝聲問道：“難不成，你甘心束手就擒？”
    “你錯了！”
    王賢看著不吭聲的小姑娘笑了笑：“我有一個徒兒跟你差不多，也是古靈精怪，讓人頭痛的性格。”
    就在小姑娘目瞪口呆之下，王賢才看著女子笑了笑：“這方世界，好像沒有幾個讓我聞風而逃的人！”
    小姑娘搖搖頭：“你吹牛！”
    女子淡淡一笑：“我坐在這裏，你還能逃得了？”
    王賢白了兩人一眼：“我為何要逃？”
    女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呢喃道：“萬一我是青衣樓的人，你豈不是死定了？”
    小姑娘看著王賢，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這絕對不是在嚇唬他。
    王賢伸手指向隔壁的院子：“我別的本事沒有，但凡向我出手的人，好像沒有幾個能活下來！”
    不是吹噓，能從王賢劍下活著離開的修士，大多是他放了對方一條生路。
    就像，明月湖畔的瞎子一樣。
    小姑娘眼珠子轉了轉，看著身邊的女子笑了起來。
    拍著小手笑道：“敢這樣跟姐姐說話的人，好像真的很少，不，我好像沒有遇到過！”
    女子看了小姑娘一眼，臉上神情卻驟然一變。
    一字一句說道：“或許，我不用動手，也能殺了你！”
    說完看著麵前的茶杯，還有冒著熱氣的茶壺，那意思分明已經不言而喻了。
    王賢一凜，卻笑了起來。
    “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也許多喝一杯茶，也會害死人。”
    小姑娘眼前一亮：“好像是的！”
    女子咯咯笑道：“這麽說起來，你也不怕中毒？”
    “沒錯，之前青衣樓已經使過毒了......隻可惜，你沒有見到他們最後的模樣......隻要你看上一眼，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女子不信，抓起了桌上的茶壺，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聲。
    恍若大珠小珠落玉盤，茶壺被她砸碎了一地，卻沒有她預料中的一縷青煙升起。
    如此，驚得她鳳眉一皺：“你唬我？”
    小姑娘怔了半天，才轉過頭，看著王賢笑道：“這壺茶裏沒有鬼，毒不死我和姐姐！”
    王賢搖搖頭：“我若要想你死，根本不用下毒。”
    女子氣得一聲輕呼：“我不相信！”
    “我跟你不熟，也不用你相信！”
    “哼，我想試試。”
    說話間，女子突然摸出一壺酒，往桌上的兩個酒杯裏倒滿，自己端起來喝了一口。
    然後冷冷喝道：“你也試試！”
    “姐姐！”
    小姑娘就跟看到鬼一樣，指著桌上的空杯子說道：“他比你先喝完.....”
    我去......
    女子沒想到她兩杯酒還沒倒完，王賢便一口喝光了自己杯裏的酒。
    真是見鬼了，她不信。
    這一次，她再往兩個杯裏倒酒，這次比上一回更快......隻是，就在她倒第二杯酒的時候，王賢果然再次喝光了杯裏的酒。
    女子喝完自己杯裏的酒怔住了。
    喃喃說道：“這酒裏有毒我也沒有解藥，你好像也不是一個酒鬼。”
    小姑娘一聲尖叫：“姐姐，你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