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眾人被聲音吸引，卻見那具無頭屍體中，一個黑色肉球滾了出來，變成一道漆黑人影。

    啪，啪，啪。

    掌聲在寂靜中回蕩，是那樣刺耳。

    “【混沌】，你沒死，你怎麽能沒死！”

    林七夜眼睛瞪大，又驚又怒。

    仿佛有人在眾人心頭狠狠敲出一記重錘，將他們從天堂砸落地獄。

    所有人都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混沌】沒有回答林七夜的問題，祂隻是踢了踢一旁的無頭屍體，發出開心至極的大笑，“真是一場精彩的戲劇，不是嗎，勇者費勁千辛萬苦，戰勝了惡龍，真是怎麽都看不夠啊。”

    “好好玩的戲劇，好有趣的大夏戰紀，阿撒托斯大人，再帶我玩一次吧，阿撒托斯大人！！！”

    “阿撒托斯，祂在哪？！”林七夜警惕地四下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重新轉頭看向【混沌】，他整個傻在原地。

    他看到，混沌右手撫在胸前，朝著他，躬身一禮。

    “自然是在說您啊，阿撒托斯大人，您的夢……該醒了。”

    眼前的世界仿佛一個巨大的泡沫，輕輕一戳，破碎開來。

    ……

    “我的朋友，你還好嗎？”

    一個聲音在林軒耳畔回蕩。

    那聲音溫柔慈和，似乎帶著某種魔力，聽到那個聲音，人會不自覺平靜下來。

    林軒睜開眼，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老人，臉上帶著讓人舒適的笑。

    林軒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

    滿眼皆是深灰的霧氣，在那老人後方，有一個龐大的建築群，亭台樓閣，仙氣氤氳。

    那是永恒天庭。

    林軒立刻確定了這裏究竟是哪，同時也確定了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耶蘭德？”

    耶蘭德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首先，恭喜您來到灰層，我知道，您或許心存疑惑，比如……您手背上的聖約。

    如果您願意給我一點時間，我願為您徐徐道來。”

    林軒點頭，“請說。”

    隻見耶蘭德張開手，一個方正的小盒子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約櫃】？”林軒一愣，認出了這東西。

    劍聖將這東西帶回了大夏，大夏也嚐試過，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約櫃】。

    林軒知道，【約櫃】本身有耶蘭德的聖約封印，所以他們不可能打得開。

    他更知道，【約櫃】中，其實是一張羊皮紙，那張羊皮紙上，是耶蘭德與高維存在訂下的聖約，所以也根本沒在意。

    等等，與高維存在訂下的聖約……

    林軒眼睛瞪大。

    “看來，您似乎意識到了。”

    金色光芒閃過，盒子打開。

    在裏麵，靜靜躺著一張羊皮紙。

    羊皮紙上，是蝴蝶般瑰麗的金色紋路。

    “在最初的宇宙中，我突破成為半步升維者，來到灰層。

    也是在這裏，我感受到了一個高維世界。

    所以我嚐試著，傾盡我所有神力，向高維世界發出了一個聖約，卻石沉大海。

    就在我以為高維世界不會回應時，您響應了我，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耶蘭德看向林軒，“您也感受到了吧，從踏進灰層的那一刻，您便直接從至高境越過半步升維，一步晉升到了升維者。

    這是因為您本身便是高維存在，而不需要如我們這般一步步向上升維。”

    林軒接受著耶蘭德口中的信息，忽的，灰層一陣波動。

    “林軒。”

    身後傳來聲音。

    轉頭看去，卻是靈寶天尊和迦藍。

    “你似乎並不意外，連我們本身是升維者都知道嗎，我就說，怎麽能有人能精準預言每一件事，你這分明就是看過真實宇宙裏發生的過往，所以才對一切了如指掌。”

    林軒笑笑，非要說他是看過真實宇宙發生的過往，倒也沒毛病。

    不過，大概並非靈寶天尊所想象的那樣。

    林軒還想說點什麽，卻忽的直直看向遠處。

    ……

    睜開眼，林七夜已經站在一處房間當中。

    慘白的牆壁，刺眼的白熾燈。

    周圍的擺設是那樣熟悉。

    林七夜愣住，然後瞬間朝著門口衝去，似是想證明什麽。

    撞開門，他站在二樓，身後是二樓盡頭的房間。

    自己，是從第六間病房出來的。

    林七夜確信了。

    他看向諸神精神病院。

    中央的空地上，【混沌】坐在地上，開心的笑著，搖晃著腦袋，看向這邊，仿佛一個得到滿足的孩童。

    天空陰沉，似乎有某種黑壓壓的東西籠罩了精神病院的天空。

    光線很暗。

    一片死寂。

    一點聲音都沒有。

    忽然，一股冷風吹過。

    砰砰聲中，下方的四扇病房門敞開。

    病房中，漆黑的棺材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打開。

    四座癲狂的宇宙，在咆哮。

    “托……斯……阿……撒……托……斯……阿撒托斯！！！”

    林七夜能感覺到如實質一般的仇恨。

    “大人，夢，該醒了。

    您並非什麽林七夜，您是偉大的阿撒托斯，是克蘇魯的創造者，第五宇宙，不過是您侵吞的又一個宇宙罷了。”

    【混沌】的聲音在林七夜耳邊響起，林七夜看到，那個玩世不恭，將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混沌】，竟然恭順地半跪在他麵前，眼神虔誠。

    林七夜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他身體裏升了起來，他與宇宙，出現了連接。

    他感覺到，宇宙在旋轉，自己的五感在碎裂，飄蕩，上升。

    阿撒托斯睜開了眼。

    在祂醒來的刹那，夢境碎了。

    哪裏還有什麽宇宙。

    唯有孤寂與漆黑，是這片虛無的主色調。

    祂記起來了，祂是阿撒托斯，宇宙的毀滅者。

    在祂誕生之初，這片虛無中有數不清的泡泡，那是一個個低維宇宙。

    祂身為高維生物，那些宇宙確實跟泡泡沒兩樣，一樣脆弱。

    泡泡中有無數看不清的生靈，那是與自己相近的存在。

    但在後來，自己將自己之外的那些存在全都殺了。

    祂的目光投向那些細小的泡泡。

    祂能感覺到那些泡泡裏蘊含的能量，那是能讓自己更進一步的東西。

    阿撒托斯第一次湧現出名為渴求的情緒。

    阿撒托斯看向身旁的那個正在拍手的，開心的小玩意。

    這原本是祂身上的一部分，被祂分離出來，成了獨立的存在。

    這小玩意很吵鬧，卻讓阿撒托斯安心。

    祂不再孤獨。

    這些泡泡明明那樣弱小，卻又有一些小玩意依托於泡泡生存，自己想要吞掉泡泡的時候，他們總是會阻撓自己。

    很煩。

    於是，祂又捏出了一些力量很弱的小玩意。

    那些小玩意很輕鬆就將泡泡裏的東西清空。

    然後，祂就能安心吞噬泡泡中的能量了。

    就這樣，到了第五個泡泡。

    這個泡泡有些特殊。

    這個泡泡的意誌很聰明，它竟然直接放棄抵抗，卻在祂吞噬的刹那，衝向祂的意識，與祂的意識進行了同化。

    祂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很新奇。

    於是祂中了計。

    那宇宙意誌帶著祂，投生在了宇宙中央的小星球上，成了一名人類。

    它知道正常的反抗手段起不了作用。

    所以企圖以人類的羈絆與記憶來反向影響祂。

    在最初的宇宙中，對方確實成功了。

    好像還有幾個很弱的小東西實現了升維。

    雖然升維後依舊很弱就是了。

    然後，宇宙意識的幫助下，那些弱小的東西聯手將自己沉入了永恒的夢境，企圖用無窮無盡的輪回來影響祂。

    不得不說，這是個有意思的想法。

    但可惜的是，在最初的真實宇宙後，這還是第一次輪回，煩人的小玩意就將自己喚醒了。

    可惜歸可惜，既然自己醒了，就證明第五宇宙的嚐試失敗了，自己，已經成功了。

    第五宇宙，已經滅亡了。

    不，不對。

    第五宇宙比前四個加起來的能量都要多，如果自己已經吞掉了它，自己應該升到更高維度才對。

    可現在，自己沒有任何感覺。

    在祂內心深處，有一個極細微極細微的聲音在回蕩。

    阿撒托斯竭力想要聽清楚，可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祂開始煩躁。

    祂看向【混沌】。

    “為什麽我已經醒了，卻沒有升維？你在騙我？”

    被阿撒托斯質問，【混沌】連連擺手。

    “沒有，絕對沒有，阿撒托斯大人，我怎敢欺騙您，您確實已經戰勝了第五宇宙，沒有感受到升維，或許是您剛從夢境中醒來，第五宇宙對您的影響還沒消退。”

    “不對，你就是在騙我！”阿撒托斯並沒有上當，祂感覺到了細微的呼喚。

    在祂眼前，出現了白色的長廊。

    長廊盡頭，是病院的房門。

    那是第五間病房。

    呼喚聲，正是從裏麵傳來。

    “阿撒托斯大人，您不能進去！”【混沌】直接急了，祂直接衝到阿撒托斯麵前，伸手要將其攔下。

    “滾開。”

    阿撒托斯一巴掌將其拍到牆上，變成一攤肉醬。

    祂抬步，朝房門走去。

    推開房門，眼前是純白的房間。

    沒有任何的家具和裝飾。

    房門正對麵，是幾行很小很小的字。

    祂湊近過去，看清了那行字。

    “我是林七夜，也隻是林七夜，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阿撒托斯並非無法戰勝，想要戰勝祂，必須借助祂自己的力量！”

    “善用【混沌】，真正的【混沌】已經死了，祂是阿撒托斯意誌的顯化，或許，我能從祂身上得到戰勝阿撒托斯的力量！”

    阿撒托斯愣住，心中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終於，他聽清了。

    “記住，我是林七夜，百次，千次，億次，無論未來經曆多少次輪回，也依舊要記得，我是林七夜！！！”

    阿撒托斯，不，林七夜的眸中閃過清明。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是了，他是林七夜，不是阿撒托斯。

    【混沌】，妄圖欺騙他，讓他將自己當做阿撒托斯。

    一旦自己真的迷失，將前功盡棄。

    林七夜的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他記起了最初的那次。

    最初的那次，也就是最初的真實世界中，他們戰勝了三柱神，但直到這時，他們才真正明白，他們要麵對的，並非三柱神，而是比三柱神強大無數倍的阿撒托斯。

    但林七夜並沒絕望，他選擇將自己與阿撒托斯關入精神病院的第六間病房。

    最初的真實世界崩塌，他也開啟了第一次夢境輪回，也就是這一次。

    林七夜的眸光複雜到了極點。

    因為，在最初的真實世界中，並沒有林軒的身影。

    對方，是第一次夢境輪回中，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

    “你這惡心的臭蟲，無恥的強盜，就憑你也想同化阿撒托斯大人，哪怕再輪回一億次，百億次，你也同化不了！

    不過是低緯的泡沫，你的掙紮也隻能提供少許興味，你什麽都救不了，隻要阿撒托斯大人一醒，你們都要死！！！”【混沌】朝著林七夜大罵，祂極盡汙濁之詞，顯然謊言被戳破後，祂已經破防了。

    林七夜沒有理會祂，他隻是走出房間，站在庭院中，看向天空上的那朵灰雲。

    此時，迷霧散去，林七夜徹底看清了“灰雲”的真正模樣。

    那哪裏是什麽灰雲，分明是一個不停收縮的黑色巨核，像是一顆巨大的，正在跳動的心髒。

    林七夜看向【混沌】，“你說的沒錯，在這之前，我確實隻有同化一條路能選，最終結局還未必能贏，但現在，多了個變數。”

    說到這，林七夜的嘴角帶起笑容。

    “怎麽，你還想將那人召喚進來？”【混沌】嘲諷一笑，“你現在可沒法自主將他帶進來，他與這個地方本身，並沒建立真正的聯係。”

    “確實，”林七夜頗為認同的點點頭。

    在他掌心，出現了一枚湛藍色的星幣。

    【王之星幣】

    叮——

    星幣翻飛，湛藍色的光芒，映出林七夜期待的臉。

    【王之星幣】，對一個人的記憶越深刻，所能召喚的投影就越具象化，越強大。

    他用自己對林軒的全部記憶，進行召喚。

    林七夜的聲音，在空曠的病院內回蕩。

    “他沒法自己進來，所以，就由我來幫他建立這個通道。”

    黑衣，深紅鬥篷。

    俊朗的青年在病院中睜開了眼。

    他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建築，嘴中嘖嘖。

    “這就是諸神精神病院嗎，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進來一觀，長見識了。”

    那人在病院中來回踱步，這摸摸那碰碰，順帶還不忘踹一腳黑黢黢的【混沌】癩皮狗。

    “林軒，別忘了正經事。”林七夜笑著提醒道。

    “收到，不就是建立通道嘛。”

    林軒伸手刺入自己的胸腔，從中掏出一顆心髒。

    心髒飛起，發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根細長的深紅絲線。

    “以我的全部命運絲線作為道標，這份指引，足夠將本體帶來這裏。”

    灰層。

    “林軒，怎麽了？”迦藍關切問道，多虧對方，她才能在夢境輪回中與七夜在一起，這份恩情，她會謹記。

    林軒嘴角翹起。

    “某人在向我發出邀請，請我前去赴宴。”

    深紅的絲線不知從何處來，延伸到林軒腳下。

    林軒踩上絲線，轉頭看了兩人一眼。

    “隨我來。”

    說罷，他率先朝遠處走去。

    迦藍與靈寶天尊對視一眼，猶豫半晌，還是點點頭，跟了上去。

    三人消失在灰層中，但深紅絲線並未消失。

    耶蘭德聽到絲線中傳來聲音。

    “耶蘭德先生，我懇請您幫我一個忙。”

    “但說無妨。”

    “我想請您幫我找到門後的那幾位，最終的謝幕，若隻有我們幾人獨處，也難免有些寂寞。”

    “好。”耶蘭德沒有任何猶豫，點頭答應。

    “請隨我來，”那絲線似乎尋著某種指引，向著遠處遊去。

    ……

    p還有最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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