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
    微黃的燈光靜靜灑下。
    白從冬在牆邊蹲了會兒，終於是緩緩起身。
    站起來的那一瞬，精神跟著有些恍惚，估摸是蹲太久，血液不流通的緣故。
    懷裏的八音盒早不響了……當然，想讓它繼續響也不是不行，隻需要再按一次開關即可。
    不過這會兒，她大抵是沒有這樣的勇氣。
    腦子裏有些亂，甚至是空白一片，少女隻呆呆的抱著八音盒，一點點往門外走。
    所幸按照慣例，現在不會有外人在家裏，唯有自己的姐姐還在沙發上看書。
    哦對了……姐姐。
    白從冬慢慢回過神來，略微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她扶著扶手，光腳走下樓梯。
    腳步其實很輕，但端坐在沙發之上的少女應該還是聽見了，便放下手中的書，轉身來看。
    旋即神情明顯一怔。
    “怎麽了？”
    白從秋微微蹙眉，自好幾年前開始，她就極少見妹妹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好形容，盡管麵上看上去和往常並無什麽變化，但眼眸呆滯，步態僵硬，少了分那無時不在的靈動。
    “這個……”
    白從冬走下樓，來到姐姐身邊，挨著她坐好，然後遞出懷裏的盒子。
    後者接過，沒急著開口，拿在手裏上下看了看，找到開關後，用眼神詢問。
    待少女點頭，白從秋這才試著輕輕扭動發條。
    “是按的啦……”
    白從冬搶回來，小聲糾正。
    於是略微失真的男孩聲音再度響起。
    白從秋不由聽得愣住。
    但她畢竟不知道前因後果，隻能憑借心裏猜測，一邊認真傾聽，一邊看向身旁妹妹。
    她性子本就聰慧，多少是能猜到一點。
    隻是有些疑惑……
    借著一曲終了的空檔，白從秋緩緩開口。
    “這是他當年送你的？”
    “嗯。”
    “……怎麽這麽突然？”
    聽著姐姐的問話，白從冬略一猶豫，還是如實將昨天和葉淺淺的事講了出來。
    “他以前唱過的……昨天聽到，就想起好像家裏還有這麽個玩意了。”
    白從秋安靜聽完，正欲開口，忽然又聽見盒子裏傳來新的人聲。
    她瞳孔微縮，一向平淡的神情終於有了新的反應。
    有驚訝，有緬懷，還有些許……了然？
    就像是困擾多年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白從冬默默移開目光，視線落在那個發黃陳舊的八音盒上。
    “所以……你是在後悔嗎？”
    少許，白從秋開口。
    少女不答話，隻是把八音盒重新抱了回來，既不承認也不反駁。
    “所以，當時去到姑姑那裏，你哭著說有東西落家裏了……就是說得這個？”
    這次，少女輕輕點頭了。
    見狀，白從秋那雙淡淡的眸子微微一動。
    她拿起書，忽然道：“那你其實不用太在意的。”
    “什麽意思？”
    “不說當初為何遺落……就是回到國內，也有些年頭。”
    這次，少女怔住，似乎察覺到她想說什麽了，雙肩開始有著極細微的顫動。
    然而那聲音並未停頓，仍舊緩緩說著。“事實證明……你忘了。”
    “他當沒當真我不知道，起碼你是沒有當真的。”
    白從秋的聲音一如往常，沒有特意在哪個字上加重讀音，隻是淡淡陳述著一個事實。
    將少女最不願麵對，也是最難接受的真相，一點點剝開，擺在她麵前。
    如墜冰窖。
    “我不是……”
    她低聲想要辯駁，卻卡在嘴邊，說不出話來。
    而白從秋已經合上書，往樓上走去。
    “好好想想。”
    “或許……你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喜歡他。”
    ……
    ……
    魔都，距離市中心稍遠一些的位置。
    挨著清江中下遊，一處高檔小區，名喚清江學府。
    這裏是近幾年新修的地段，傳言當初為了搶這條地段，不知有多少建築企業在暗中打生打死，爭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可惜最後似乎竟被一個外來戶搶了過去……以至於後來每每行業人聚會，總會忍不住拿這件事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究其原因，或許這外來戶自身實力是夠硬的……然而終究是人情社會，能夠強龍壓下地頭蛇，背景隻怕已然通天。
    此時。
    正值深夜。
    清江學府內，某一窗口燈火通明。
    有少年隻著了件睡衣，倚在陽台，手持電話。
    他嘴角掛著淡淡笑意，一邊講，一邊端起手裏的涼白開抿上一口。
    “媽……放心吧，您二老就安心度你們的蜜假，也算是好好彌補一下當初落下的……”
    “嗯……要是有什麽事，我也會及時打電話。”
    陳安說完，等著對麵掛斷電話，這才將手機放回兜裏。
    他虛眯起眼，感受著晚風帶來的些微涼意。
    憑欄遠眺，入目是萬家燈火，琳琅滿目。
    2010，又是在魔都，看到這樣和後世幾近的場景，已經不足為奇。
    距離4g普及，恐怕就是這兩年的事……屆時短視頻平台崛起，各類博主和網紅應運而生，那句‘流量為王’的口號，想來也會正式走進人們視野。
    陳安想著，緩緩將手中紙杯捏扁，隨手丟進腳邊桶中。
    晚風吹動起少年劉海，顯露出一雙有些愜意的黑亮眼眸。
    任何一件事，許多時候都具有其兩麵性。
    就像他先前還抱怨過年齡太小，搞得他處處受此製肘，隻能靠著在網上撒幣和一張嘴糊弄人……
    不過不得不說，有錢就是好使，哪怕空口無憑，隻要你是真的撒幣，也絕不缺追隨者。
    畢竟甲方永遠是爸爸。
    忽的褲兜一抖，打斷陳安發散的思緒。
    他摸出手機，接通。
    電話另頭，傳來一個溫婉女聲。
    “在幹嘛？”
    “發呆。”
    “一猜就是。”
    女聲似乎有些無語。
    陳安笑了下，道：“我有這麽好猜嗎？”
    “那倒也不是……”
    那女聲微微一頓，“你的心思可一點都不好猜，明明比我小一輪的年紀，當初卻能把我騙的團團轉。”
    即使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可每次回想起那段經曆，舒可卿還是會覺得有幾分羞惱。
    自己怎麽就失了智，真被他哄騙的下海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