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暖風和煦。
    距離中午放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食堂人滿為患的盛況慢慢消退，隻剩零星幾個身影。
    “你就是故意的吧？”
    走進一食堂，少女輕輕扯住陳安衣袖。
    “你說打球？”
    陳安腳步一頓。
    白從冬嗯了一聲，偏過頭，看著他，眨了眨眼。
    “大概。”
    陳安不太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隨口答了句，便重新邁開步子。
    少女稍稍落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隻是明明中午已經吃過飯，又來食堂幹什麽？
    白從冬心裏有些不解，但沒急著問，反而是想了想，才開口道：“我和那個人……不太熟的。”
    她嘴裏的那個人，自然是李勤超。
    陳安聽得一怔，不知她為什麽突然要提這個。
    熟不熟的，和他有什麽關係嗎？
    正巧抬眼看見位於門口邊的小超市，陳安略一猶豫，還是先往超市去了。
    他接話道：“是嗎？但是聽他語氣，我本以為你們關係應該還可以。”
    “不是啦，就是以前小時候認識，長大後基本就沒什麽聯係了。”
    白從冬輕聲解釋，“那時候在一個院子裏嘛，常能見到。”
    少女說到這，眼眸多出些許緬懷。
    “那會兒其實有很多人的，烏泱泱一片，後來走的走，散的散，也就慢慢沒了聯係。”
    白從冬忽然笑了下，語氣有些感慨。
    “當時還挺傷心的，覺得沒了好多一起玩的小夥伴，也鬧過些脾氣……結果現在回想，卻是連大家名字都記不清了。”
    陳安一邊聽，一邊走進這個小超市，鋪著明亮瓷磚，貨架琳琅滿目。
    雖然占地不大，東西倒是齊全。
    他沒往裏進，隨手拿了兩瓶礦泉水，就去結賬。
    同時回道：“很正常的，小時候的許多人許多事，可能當時覺得多麽難以割舍……實際上等真正發生了，大概也不會有太多實感。”
    “人生嘛，總是這樣。”
    陳安說這些話時，沒有特意加重語氣，能聽出來他隻是單純閑聊。
    然而落在少女耳中，卻是怎麽聽都有些不是滋味。
    白從冬微微抿唇，注視著他的背影。
    記憶中的那個小男孩，和眼前背影一點點慢慢重合。
    他們無疑是同樣的一個人。
    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的確是很難再回到當初了。
    “兩塊錢。”
    “謝謝。”
    陳安很快付過錢，拿著水走了回來。
    他朝著少女遞過去一瓶，自己擰開另一瓶。
    先前打了會兒球，現在還挺渴的。
    “謝謝。”
    白從冬小聲道謝，但是沒有開，隻是接了拿在手裏。
    她跟在陳安身後，發現他並不是買了水就走，而是繼續往食堂裏麵走去。
    “你要買什麽？”
    她出聲問道。
    “看看有沒有麵包之類的……我記得之前在一食堂看見過有個窗口是專門賣麵包的。”
    陳安四下瞅了瞅，這會兒許多窗口都已經關門了，隻零星還剩著幾個沒有收攤。
    “是‘培之味’吧？”
    白從冬聽出來他想找啥了，主動上前兩步，牽起他手。
    “你跟我來，在這邊。”
    少女低聲說著，努力想把牽手這個動作做的盡可能自然，且很隨意的模樣。
    但終究不太現實。
    畢竟是長大後第一次和同齡男生牽手，還是由她主動，肯定避免不了一陣臉熱，心跳也跟著有些加快。
    好在食堂現在比較冷清，沒什麽人。
    察覺到她的動作，陳安微微皺了下眉，沒有做聲，跟了上去。
    和他這個轉學來的不同，少女明顯對地形熟悉的多。
    帶著他走過兩個拐角，一間藏在角落裏的小窗口便躍入眼前。
    上麵掛著‘培之味’的招牌，右邊立了一個小黑板，上麵用粉筆寫著一行小字。
    今日可售：
    ‘奶油麵包’
    ‘肉鬆麵包’
    ‘牛奶蛋糕’
    ‘虎皮卷’
    ‘……’
    “是這裏嗎？”
    “嗯。”
    白從冬停下腳步，悄然把他的手鬆開。
    僅僅是這一兩分鍾的路程，她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小排細汗。
    心跳更是加劇，幾乎都要蹦到嗓子眼去了。
    整個身子也莫名變得有些燥熱起來，臉蛋紅撲撲的，全然不似平常的她。
    ‘隻是普通牽個手而已……’
    ‘你慌什麽呀！’
    少女抿著粉唇，在心裏默默念叨。
    以前小時候，比這更羞人的事不知做過多少……
    但為什麽反倒是這次帶來的心理感觸，遠比小時候要強烈的多呢？
    多半是長大後，思想就沒那麽單純了……
    白從冬臉紅紅的想著。
    陳安沒注意到她的異常，或者說，誰沒事整天盯著人看啊。
    他走到窗口前，隨便挑了倆奶油麵包，讓人給自己裝好。
    這種奶油麵包很薄很輕，皮是偏脆的，中間裂開道口子，擠著奶油，物美價廉，隻需一塊錢一個。
    白從冬看他提著奶油麵包回來，壓下心頭那絲絲悸動，不動聲色問道：“你中午難道沒吃飯嗎？”
    “吃了，我給別人帶的。”
    陳安隨口回答。
    他領著少女往外走，手指勾住塑料袋，輕輕甩動。
    這個答案，倒是不出白從冬所料。
    她至今還記得姐姐說過，他不愛吃甜食。
    還隱約間想到，自己小時候似乎被某人拉著下棋，然後把她兜裏的糖啊薯片啊巧克力啊統統都給騙走了。
    著實是有點可惡。
    “那你給誰帶的？”
    少女不聲不響陪他走了會兒，忽然又出聲問道。
    “我同桌。”
    陳安解釋：“他沒吃飯……聽李揚說是又通宵去了，所以在教室睡覺。”
    其實中午的時候江源是醒了的，而且和李揚認為的要睡覺不同，陳安覺得江源不來吃飯的更大可能性是沒錢。
    據他觀察，這小子估摸是把錢都拿去上網了，經常有一頓沒一頓。
    而考慮到江源所沉迷的遊戲……陳安覺得自己多少得沾點連帶責任。
    所以反正是順手，操場又離食堂很近，帶兩個麵包回去並不礙事。
    白從冬淺淺哦了一聲，沒有再多問了。
    她挽住垂落胸前的一縷發絲，似是無意道：“我也挺愛吃這家的，經常來買。”